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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2024-08-30 01:35:31 作者: 發電姬
  時戟撂下那句話,便出門去。

  蘭以雲拿著信,她順著椅子坐下,淨白的臉上略有些失神。

  以雲腦海里敲系統:「嗚嗚嗚。」

  系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以云:「時戟是不是在暗示我投懷送抱?」

  系統:「既然已經明白何須再說出來。」

  以云:「哎我這該死的魅力啊,怎麼什麼王侯將相都愛我,非要娶我,作為白月光好煩惱哦。」

  系統:「……陰陽怪氣,我懷疑你在搞凡爾賽文學。」

  以雲嘿嘿一笑:「或許不用懷疑。」

  系統翻白眼:「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時不時騷擾一下系統,讓以雲心情恢復明快,她手指摩挲信封,不得不說,這回時戟還真戳中她心中的點。

  蘭以雲試圖笑一笑,但笑意難以達到眼底。

  如果是別的事,時戟再怎麼說,怎麼做,蘭以雲是不會真往心裡頭去。

  試問其他的姑娘,有誰幾番給他得逞,又住到王府中,還不乖乖認命,亦或者心中鬱憤難平?

  但蘭以雲沒有,她在王府住下做住客,僅此而已,身份名利都是身外物,她從來無法割捨的,從來只有調香。

  而這次,時戟竟捏住她的命脈。

  她若想在調香之道走遠,決不能閉門造車,秦劉氏這般大家,她不願錯過,也不能錯過,否則,決計是一輩子的遺憾。

  在屋裡枯坐一下午,天漸漸黑了,蘭以雲突然回神,指甲在木桌上颳了刮,她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她要去找時戟談,明知這人不講理,但,她總該試試。

  屋外,婢女正在撐著竹竿一盞盞點燈,見到蘭以雲,束手福身:「蘭姑娘。」

  蘭以雲不以主子身份自居,伺候在紫宸院的下人,卻實實在在的看著景王爺如何對她的,心裡無不羨慕姑娘好福氣,只是她們覺得,蘭姑娘總是端著架子,不肯服侍王爺,不無擔心某日紫宸院失寵,人走茶涼,所以恭敬的同時,也在觀望,只因不信景王爺能對一個女子長情。

  於是,從住這麼久來,沒有一個婢女刻意討好蘭以雲。

  蘭以雲哪裡看不明白?她不止不介懷婢女的作為,還巴不得自己「失寵」,樂得自在,眼下,要找時戟,還是得問她們:「王爺在哪裡?」

  那些個婢女悄悄換眼色,其中一個說:「奴婢這就去通報王爺。」

  蘭以雲回:「有勞了。」

  這是蘭以雲第一次主動找時戟,她的屋裡亮著盞燈,用完晚膳,婢女問她是否要沐浴,她搖頭。

  然而,直到亥時,婢女才來報:「回姑娘,陛下有召,王爺下午酉時進宮,恐怕今個兒回來後,要是子時過後。」

  蘭以雲仿若未聞,清澈的眼眸看著桌上的香譜,這是她等時戟無聊拿來玩的。

  婢女問:「姑娘還要等嗎?」

  蘭以雲說:「不用了。」

  她著手收拾香譜,那婢女主動且恭敬地攬過這活。

  一夜無眠。

  第二日,直到午膳過後,蘭以雲擦了擦嘴角,問那婢女:「王爺可回來了?」

  婢女這回不需要去通報,直接說早上陸管家傳的話:「姑娘,王爺早上回了一次,又匆匆出門,兵部那邊有急報,王爺去處理了。」

  蘭以雲「哦」了一聲,她垂下眼眸,隱起晦色。

  轉眼又到點燈的時候,不等蘭以雲問,那婢女便說:「王爺又進宮了……」

  超過十二個時辰,景王爺都很「忙」。

  蘭以雲微微一笑,說:「罷了,不需與我說王爺在哪裡。」

  那婢女打量蘭以雲的臉色,應了聲:「是。」

  任誰都看得出來,時戟成心晾著蘭以雲,這位蘭姑娘百般擺架子,但受寵的時間,比所有人想的都要短。

  而蘭以雲比她們更明白,若說平時時戟這樣,蘭以雲巴不得,但事關香藝,他實在抽不出空,怎麼不讓人把她送出王府?

  他刻意這般,就是想讓她心情焦灼,因為他的冷待而慌亂不已。

  以前都是攻身,那這回,是攻心。


  他能耐著性子與她周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即斃命,要叫她折碎這些日子的「清高」,低下頭去求他。

  這一夜,蘭以雲睡到一半,忽然咳嗽起來,她一邊咳一邊扯開床幔,外頭空蕩蕩,往常守夜的婢女沒見人影。

  她光著腳走到桌子旁,拿起水壺倒倒,裡頭是空的。

  她舔下乾燥的嘴唇,推開門,走廊一片昏暗,前後都沒有人。

  她對紫宸院了解甚少,只知道從正院大屋到香坊怎麼走,其他一概不清楚。

  春初的天依然冷著,蘭以雲打個冷顫,她回去穿幾件衣服,套上鞋子,提著個水壺,一邊禁不住咳嗽,一邊慢慢摸索著。

  終於,她找到這裡的小廚房。

  裡頭也是空無一人。

  樹倒猢猻散,一夜之間,紫宸院的下人們全部消失,因為她們看出她失寵,哪還願意盡心照顧這位無名無分的姑娘。

  而蘭以雲不是需要下人,她只是想要有個人告訴她,水在哪裡。

  「咳咳,咳咳咳。」

  蘭以雲越咳越厲害,她捂著嘴巴,喉嚨極癢,非得咳疼嗓子才能壓抑這種癢意,於是越咳越用力,眼淚不自覺直掉,手上一松,茶壺摔得粉碎。

  她摔倒在地,一聲聲咳嗽在這寂靜的夜裡,仿若撕心裂肺的呼號。

  這咳嗽本不成疾,只是上回她染了風寒後,被時戟強行帶來王府,本就沒好個利索,這一下,只是將舊疾牽扯出來。

  待好不容易緩和一點,她五指握成拳,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一邊悶聲咳嗽,一邊走到小廚房翻找,許久,才發現一缸乾淨的水。

  拿起旁邊的瓢子,她舀一大勺,不管不顧地喝下去。

  冰冷的水順著她的喉嚨淌到身體,凍得她一直在顫抖,好歹喝到壓下這陣癢意,她才放下瓢子。

  她抹抹嘴邊溢出的水,將水缸蓋子蓋回去,一邊走一邊發抖,折回屋子,習慣地閂上門。

  屋裡的炭火,不知道什麼時候燒完了。

  水都找不到,她更不知道上哪找炭火,不過想想也好,她之所以會咳嗽,約摸就是炭火太猛,以至屋中太乾燥。

  蜷縮在床上,那喝下去的冷水好像在身體遊蕩發作,她額頭髮緊,裹著被子,強逼自己朦朦朧朧睡著。

  誰也不知道,這一睡,險些睡出事來。

  ***

  待轎子停在王府,時戟從上頭下來時,已月上中天,他慣轉去紫宸院的腳步一頓,猛地想起什麼,沉沉出口氣,強把腳收回來。

  這兩天,這個動作他總是在重複,暫時無法革掉。

  他問陸立軒:「今天呢?」

  陸立軒道:「今天蘭香姑娘問了王爺一句,到傍晚,她主動說不需要再找王爺。」

  一句。

  時戟緩緩點頭,本來昨日因為她主動問他而產生的歡喜,乍然消散,他轉了轉自己束腕,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誰撐不住,先開這個口。

  秦劉氏是誰,他壓根不在意,但他看蘭以雲在乎得很,反正,他是不會成為先低頭的那個。

  於是,他腳尖一轉,向著書房。

  這幾天他確實忙,皇帝暗地裡往兵部塞人,不過問他,是他越大越不聽話的好侄子。

  時戟不是沒想過乾脆披上黃袍,只是披黃袍一時爽,那以後為了籠絡朝臣,少不得讓他們往自己後宮塞女人。

  想想就髒。

  倒是蘭以雲……時戟暗道,怎麼又想到她。

  他頓了頓,回過神,外頭天色已經開始亮起,時戟往椅背一靠,他捏了捏額角,拿著一份名單,給陸立軒:「按這個,把兵部那些廢物換下來。」

  陸立軒答:「是。王爺可要稍歇息會?」

  時戟站起來,獨自往書房裡閣設置的床榻走去,忽然,他停下,提醒陸立軒:「讓那些女婢嘴巴緊點,別跟她匯報本王的行程。」

  這個「她」是誰不需說明,陸立軒說:「是。」

  時戟回過身,說:「等等,若她親自找到你,另當別論。」

  他覺得她會低頭。

  他不需要她做什麼,就主動走出紫宸院一步,走到他這裡來,猶如無數個夢境裡她迤迤然走來那般。


  其他的,等她來找他,再說。

  時戟想著,一邊躺在床榻上。

  忙了幾天,熬了幾次夜,他一閉上眼睛,不多時就睡著了,而這次,他再一次墮入夢境之中。

  且看女人輕輕笑著,時戟喉頭微緊,要去拉她的手,她卻閃身避開,叫他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她抬起手,彈彈他腦袋:「我走了,下次再見。」

  時戟猛地睜眼。

  他從床榻翻身而下,觀外頭天色,居然接近酉時,夕陽夕照,整個書房中燃著一味聞不出味道的安神香。

  他只是想小憩一會,居然睡著了。

  方才的那個夢,讓他心有餘悸,不知為何,一個「下次」,讓他心口好像破出大洞,空落落的。

  他沉聲:「來人。」

  外頭下人推門,早備好洗漱的水,陸立軒問:「王爺,可要傳膳?」

  時戟漱漱口,隨意擦掉鬢角的汗珠,深棕的眸子一轉:「她呢?」

  陸立軒說:「姑娘一整天在屋子裡沒出來過。」

  時戟挑眉:「膳食呢?」

  陸立軒如實說:「下人放在門口,姑娘不肯開門。」

  時戟擦臉的動作稍稍變緩:「一整天,一口水都沒喝,也不用加炭火,更沒有吭過聲?」

  陸立軒說:「是……」說完,他才反應過來,臉色驚惶。

  時戟把布巾擲到地上,踹了陸立軒一腳:「蠢貨!」

  他疾步衝出書房,冷天中呵出的氣息也無法暫時平息震怒,他怒火衝天到紫宸院,下人們得信心驚膽戰,紛紛站在蘭以雲門口。

  時戟推下門,閂著。

  剛趕上來的陸立軒還想叫人拿劍削開門閂,但時戟抬腿,猛地踹開木門,在轟然聲中,他踩著門板走入房中。

  一整天沒通過風,房中居然要比外頭陰冷。

  時戟的心寒了一截。

  他撥開珠簾往裡間走,很快,在拔步床上瞧見蜷縮的身影。

  蘭以雲面色慘白,額角流過汗,又幹了,幾絲頭髮黏在上面,她緊緊閉著眼睛,眉頭緊皺,剛剛那麼大的破門聲,她也沒給個反應。

  時戟瞳孔猛地縮緊。

  他衝上去,手搭在她額上,燙得他手指微蜷,喊:「叫府醫!」

  隨即,時戟怔怔地看著她。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蘭以雲,嬌媚的,溫和的,倔強的,冷清的,卻是第一次見她如此孱弱。

  好像下一刻,她就要消逝。

  他抬起手指,放在她鼻息下,就連他自己也沒留意到,他的手指輕輕顫抖著,許久,他察覺到微弱的呼吸。

  沒有鬆口氣,反而整顆心像被捏成一團。

  時戟閉上眼睛。

  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染上的風寒,但大致能猜出,是從昨夜到現在,沒人發現,她只能自己一個人團在床上。

  如果他再晚來一點點……時戟不敢想。

  他只是要她低頭主動來求他,怎能料到短短一夜,會出這樣的事!

  盯著蘭以雲羸弱病態,他低頭蹭她的臉頰,從被子裡挖出她抱著肩膀的手,那雙手也十分冰冷,將手放在自己懷裡。

  他喚她:「以雲、以雲。」

  蘭以雲沒有知覺。

  時戟緊緊攥著手,將她擁在懷裡,才能忍住自己心裡的躁怒。

  府醫很快來了,隔著紗幔給蘭以雲把脈。

  時戟在紗幔內,聲音沙啞:「如何?」

  府醫低頭寫方子,一邊說:「王爺,姑娘是寒氣入體,本來有舊疾未好全,如今新染風寒,新舊交疊,時候過久,小的開這副藥,先壓一壓寒氣,今晚上定要小心,若是一個不慎,恐怕……」

  時戟慢慢閉上眼睛:「去煎藥。」

  他知道府醫後面要說什麼,所以更聽不得。

  不可能,他絕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環著她的手有點顫抖,時戟吹吹煎好的藥,試圖餵到她口中,然蘭以雲仍在昏迷,根本不張口。


  府醫明白情況:「小的去拿漏子來。」

  時戟:「不用。」

  他喝口藥,低頭,強撬開蘭以雲的嘴,一滴不漏地餵進去,半點不怕病氣,也不帶任何情意,緊接著餵第二口。

  嘴裡藥味苦澀,他一口口餵完,輕輕順她後背,只望這藥能快些出作用。

  好一會兒,見蘭以雲臉上回點顏色,他漂浮不定的神思才回到腦中。

  時戟深深吸口氣。

  待府醫出去,婢女們有的備熱水,有的備冰的帕子,還有的去小廚房燒粥,一進小廚房,發現摔在地上的茶壺。

  時戟看著呈上來的茶壺,冷冷地問:「昨夜是誰值守?」

  許久,無人應聲。

  時戟冷笑。

  好,很好。

  他眼角猩紅,襯得深棕眼眸中殺氣極盛,盯著那些婢女,已然如看死人,冷厲道:「每個人一百大板,滾出王府。」

  「王爺饒命!」

  「奴婢再也不敢了,王爺饒命啊!」

  別說一百大板,就是幾十大板,都是要人命的。

  而時戟就是要她們的命。

  好一些趨炎附勢的女婢!想到蘭以雲渾身滾燙,無依無靠地挨著風寒,甚至差點出事,時戟恨不得當場戮這些下人。

  婢女們掙扎著求饒,時戟卻只是低頭,小心地用嘴唇碰碰蘭以雲的額頭。

  好在,她額頭沒有一開始燙得那麼厲害了。

  端詳她的容貌,時戟緊緊擰著眉頭,幾天不見,她好像瘦了點。

  他只是想讓她低頭啊,她就出了這樣的事,到底是她遭罪,還是他遭罪,他已經分不清。

  屋外傳來婢女們挨板子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大約打到第十下,時戟忽的察覺懷裡的人兒動了,整顆煎熬的心猛地提到胸口,他小心翼翼地撫她的鬢角,喚:「以雲?」

  蘭以雲的睫毛動了動,嘴邊呢喃。

  時戟低頭細聽,便覺她聲音氣若遊絲:「……好吵。」

  時戟招手叫來下人:「去,將外面的牲畜嘴吧堵上。」

  蘭以雲從昏沉中慢慢找回知覺時,聽到的就是這句話。

  她還沒睜開眼,便覺自己趴在一塊熱炭上,暖洋洋的,可剛剛那個聲音就是景王爺,即使她不想承認,也不得不睜開眼。

  她腦袋懵懵,分辨出,自己果然在時戟懷裡。

  男人面露喜色:「燒還沒退,你還有哪裡不舒服?」

  蘭以雲根本沒力氣掙脫,聽著外頭的叫聲,即使喉嚨極痛,還是道:「別打了。」

  時戟的喜意收起,他冷冷地說:「這群牲畜伺候不周到,不如就這麼死了罷。」

  蘭以雲皺眉,咳嗽一聲:「別打了,和她們沒有關……咳咳,沒有關係。」

  時戟說:「怎麼和她們沒關係?」蘭以雲會如此,那些女婢死個七八百遍都不為過。

  蘭以雲禁不住:「咳咳。」

  時戟聽蘭以雲說話,又極為心疼:「好好,你別說話了。」

  眼神示意屋內值守的婢女,婢女外出,不一會兒,外頭的慘叫停歇,這些婢女終究留了一命。

  蘭以雲又合上眼睛,她耳朵嗡嗡響,醒來後,一時半會也睡不著。

  時戟小心翼翼地輕撫她後背,如重獲珍寶,直到陸立軒進來,他才冷漠地說:「將那些女婢全打發出府。」

  聽到這句話,蘭以雲睜眼,她悶咳一聲,時戟接過熱水,親自餵她喝。

  喝了幾口,蘭以雲清清嗓子:「也沒必要把她們打發走,她們沒做錯什麼。」

  時戟不同意,抿了抿嘴角,素來剛毅的面龐,見蘭以雲軟和的模樣,也溫柔幾分:「知道了,你再歇息一會吧。」

  蘭以雲淡淡看了他一眼,想從他懷裡掙開。

  時戟與她對視,暗暗加重環抱的力度。

  平日裡蘭以雲本就無法與他比力氣,現在她生了病,更不用說。

  無果,她閉上眼睛,篤定得罪到底:「王爺還是不信我今日這急症,和她們無關吧?」


  時戟沒有應答。

  蘭以雲輕輕一笑,似是自嘲,又似乎諷他:「若非王爺三番兩次不肯見民女,婢女們又如何會以為紫宸院不得寵,籌謀離開……就連民女,也以為民女終於叫王爺厭惡了……」

  環著她的手臂一僵。

  蘭以雲生病,腦子卻不糊塗,繼續說:「王爺既打定主意,要讓民女吃苦頭,」她睜開眼,目中清凌:

  「又何必惺惺作態。」

  時戟的呼吸猛地一沉。

  他浸/淫權勢幾十年,怎麼會不明白,下人最是趨炎附勢,他冷待蘭以雲,他們會以為紫宸院大勢已去,怎麼可能盡心服侍。

  正是明白,他才越來越冷待蘭以雲。

  他想讓她後悔,讓她吃苦,過來求他。

  尤其知道她不肯低頭,他更是成倍的冷落,只覺得她終有受不了的時候,由奢入儉難,這種至高無上的生活,沒有誰得到過後還能輕易放手。

  只要她來求他,終會讓他占有心房的一席之地。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失手了。

  即使他再不願承認,一切的罪魁禍首,只有他。

  蘭以雲一句「惺惺作態」,狠狠揭開他的掩飾,暴露他的卑劣,刺入他的軟肋。

  是他差點害死蘭以雲。

  時戟苦笑一聲。

  過去他在戰場上,曾提著敵首的頭顱,一遍遍地衝破廝殺,身上掛著七八支箭,也曾有深可見骨的刀傷,血流不止,還曾從懸崖上掉落,摔得頭昏腦漲。

  但都沒有現在令他疼。

  心口的刺痛蔓延到渾身,他竟然也會疼得渾身僵硬。

  他閉眼,只能愈發抱緊蘭以雲。

  而蘭以雲聲音輕柔:「王爺,放手吧。」

  「王爺對民女,只是因不知名的谷欠念,」蘭以雲眨了眨眼,有些疲憊,可是她怕現在不說,待到以後,就沒機會說了,「隨便找一個別的女人,也沒有差別,為何偏偏是民女?」

  蘭以雲的問話,也是時戟一直以為的。

  天下女子千千萬,為何只要她?

  時戟深呼吸,他喉頭髮緊,一瞬不瞬地盯著蘭以云:「你以為呢?」

  見蘭以雲目光躲閃,他抓住她的下頜,近乎咬牙切齒:「你不提倒好,一提本王是想明白了。」

  「鶯鶯燕燕無窮盡,然於本王而言,沒有情,哪來的谷欠。」

  或許,時戟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一剎那,他茅塞頓開,長久纏著兩人無形的、雜亂的線,也逐漸明了。

  近乎表白的措辭,讓蘭以雲措手不及,她呆呆地看著他,脫口而出:「王爺喜歡民女哪裡,民女改好不好?」

  時戟氣笑了。

  他這一天的心情也算跌宕起伏,但全數是為了她,為她怒,為她喜,為她狂,然如今,他不可能放開她。

  就算她要氣死他,那他也認命了。

  時戟擁她更緊,妥協說:「行了,還發著熱呢,話還這麼多,快睡去吧。」

  蘭以雲有點悶悶不樂,可也確實累極,她再次閉上眼睛,只聽時戟說:「秦劉氏過幾日就會入府,你快點好起來。」

  趴在他胸口,蘭以雲睫毛動了動。

  時戟知道她聽進去,一顆心才真正放下來。

  一夜無眠,等蘭以雲徹底退熱,時戟才動了動,謹慎將她放在綿枕上,替她別好頭髮,他起身動動筋骨,出門去。

  陸立軒跟在他身後,時戟說:「去拿王府印璽。」

  只有十分重要的時候,才會用到王府印璽,陸立軒不敢猜測,直將印璽給他。

  時戟坐下,執筆寫奏摺,最後,他審視完用詞,在文末鄭重蓋上印璽。

  陸立軒站在一旁,看得心裡駭然——這奏摺,居然是與皇帝請賜婚,景王府內,要有王妃了!

  而這王妃姓蘭,名以雲。

  三十年來,時戟終於定了要娶正妻的心。

  時戟並沒有忘記皇寺住持說的大災,他想,他心甘情願,何況如果真有大災難,人定勝天,他不會束手就擒。


  他什麼都不怕,只怕蘭以雲不肯接受。

  閉上眼睛,時戟將奏摺放在案上。

  如果是過去,寫完他就送到皇宮去,可是想到還病懨懨的可憐人兒,他心裡又是揪疼。

  這件事,還是要與她再談談。

  ***

  等蘭以雲真正好全,已經是五日後的事。

  秦劉氏是時戟安排的,不怕她真的不來,蘭以雲也終於見到這位大調香師,秦劉氏穿著樸素,面色素淨,因常年香味薰陶,周身大氣隨和。

  蘭以雲跽坐於地,行了一個弟子大禮,

  暖閣閣門被關了起來。

  而時戟坐在閣外的亭子,處理公務之餘,時不時看向暖閣。

  這場談話,持續整整一天,仍不見結束,夜裡,秦劉氏宿在王府,而蘭以雲直到睡前,都在回想一整天的對話。

  甚至連時戟堂而皇之睡在她身側,她也分不出心思去管。

  時戟又氣又好笑,半攬著她睡。

  緊接著,第二日、第三日……直到第七日,整整七天,秦劉氏和蘭以雲這場對談,才終於結束。

  兩人交流新的調香辦法,秦劉氏對香液很感興趣,而蘭以雲也拿到無數珍貴的經驗。

  秦劉氏感嘆:「若說一開始是我教你,如今,是咱彼此交流,你於我而言,亦是師。」

  蘭以雲怎堪如此誇讚:「不敢當、不敢當。」

  秦劉氏很欣賞她,再次說及她的瓶頸:「好孩子,你好好回想調出那種香粉前後,是遇到什麼事,這是你越過這個檻的關鍵。」

  等秦劉氏離去,蘭以雲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她記性不錯,那麼久的事情,只要能一天天倒推,她還是記得許多細節。

  她在宣紙上畫畫點點,終於,倒推到給江北侯府調香粉的前後。

  在那之前,她的生活是圍繞著千香閣的,頂著桃香的名號,為千香閣調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然而,發生了一件事,讓她躲在千香閣,不願見人。

  香粉也是那段清心時光中調出來的。

  筆尖頓了頓,蘭以雲在紙上寫下一個字:

  景。m.w.com,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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