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眾人終歸被自己的淫威所折服了,李陽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其實,關於律法的變革,應該怎麼變,他這些天也一直在思考。
李陽知道,光靠他一個人,就算是改一輩子,估計也是沒辦法把秦律修改完善,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有限。
可是,如果就這樣讓司法部門的官員們來變法,他們修改的律法肯定不會是自己想要的,畢竟相隔了兩千多年,眼界、思想、意識形態都有著巨大的代溝,思想無法統一,修改出來的秦律自然就一去千里了。
所以,經過多日來的思考,他這才會想起不如寫一部類似後世的憲法,取個新名曰《公法》,然後以它來作為新秦律的立法根本及思想指導。
如此,只要有這部《公法》作為新秦律的指導方向,那麼新秦律的思想就能得到統一,而後面具體的秦律修改就不用他自己操刀一條一條的來完成了。而他要做的,就只是批閱、審核,然後蓋印,發布實施。
如此一來,不僅自己能落得一個輕鬆自在,而且還能讓大秦朝的司法官員們對律法有一個新的認識,徹底的也改變這些官員的思想,可謂是一舉兩得之美事。
當然,李陽心裡也知道,這部借鑑後世編著而來的《公法》,其中確實多有逆君之言。這也是他為什麼在來丞相府的路上,會在龍輦中問嬴政那兩個問題,為的就是想知道嬴政為了這次律法變革,讓步的底線。
如果沒有嬴政在龍輦中回答的那兩句話,說實話,李陽也不敢這麼草率的就將《公法》發布天下。
同時,李陽之所以要將自己置於危險當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秦律要變革,就得從頭到尾,里里外外都要變,不僅要革去舊律法,還要革去舊思想、舊制度、舊意識,如此大秦才能是真正的煥然一新。
要不然,只是修改一下律法,把連坐廢除,重罪重罰,輕罪輕罰,那這根本就不算是變革,充其量最多只能算是調整量刑,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
如果不培養百姓愛國的思想和意識,這個經歷了征戰數百年的春秋戰國,死去了無數生靈,好不容易才完成統一的國家,就得再次四分五裂。
如果不立法,給百姓一條活路,同樣,這個國家也還是不能長久,戰亂將再次點燃,天下終將生靈塗炭。
歷史上,劉邦和項羽他們為何能成事?不就是因為有百姓響應麼?天下百姓紛紛響應抗秦戰爭,秦國豈能不亡。而這一切,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天下百姓沒有了活路,為了一線生機,不得不反。
天下有田無人耕,可見徭役之重,恐怖如斯。
百姓全被抓去服徭役,竟是連田地都無人耕種了,留給百姓的就是兩條死路,男子死於徭役,女子餓死於家中。
試問,如果不立法阻止,這秦國又豈能不亡?
何況,對於穿越者李陽來說,如果天下的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沒有餘糧,那怎麼還有精力去搞手工業?
不搞手工業,怎麼做實業?
不做實業,怎麼搞經濟?
不搞經濟,社會怎麼能快速發展,怎麼讓國家繁榮富強?
而且,李陽心底還有一個小小的心愿,那就是他想讓全世界都說中國話……
什麼英語、法語、日語,都他娘的滾犢子去,為了給娃娃減負,這事還必須得從秦朝抓起啊。
所以,綜上一切,李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天下百姓一條活路。先定一個小目標,比如說先讓天下百姓吃飽飯!
而要讓天下百姓能吃飽飯,有條活路,首先就得限制徭役,該種田時,就得安心種田,唯有在農閒時才可徵用勞力,如此,天下生計方可不亂。
「中丞,現今已初步改好了一百條秦律,您看合適否?」
就在李陽思緒紛亂的時候,蒙毅拿著竹捲來到身前,詢問道。
「嗯,蒙大人辛苦了。」李陽滿意的接過了竹卷,同時也不忘慰藉一句。
蒙毅尷尬的苦笑了一下,心裡卻在想著明日早朝該會是一個什麼下場。
皇帝震怒,是會只殺李陽一人呢?還是直接把他們一干參與了律法變革的司律官員全部殺之?
哎,倒霉呀!
就在蒙毅心中叫苦之時,就聽見李陽不高興的道:「蒙大人,這……這改的叫一個什麼鬼呀?」
蒙毅一愣,迷茫道:「中丞,這一百條律法可都是以《公法》為指導來改的,有什麼不足之處嗎?」
李陽指著竹卷道:「你看這條,就是斗個毆,打個架,你居然要定一個臏刑,砍去犯人的膝蓋骨,這……這未免也太重了吧?」
李陽是真的驚呆了,對於後世的人來說,這麼重的刑罰,他是完全無法理解的。
蒙毅一臉委屈道:「中丞,我等已經是減刑了。」
底下的官員也趕緊點頭道:「是啊,我等已經量刑減輕了不少,難道中丞覺得還要再減輕?」
這一下,倒換成李陽一臉懵逼了:「啊?這……這種量刑已經減輕了不少?」
蒙毅點點頭:「中丞,我大秦律令,但凡執鐵器鬥毆者,皆定死刑,如今只是臏腳,留其一命,這已經是寬宏大量了。」
「…………」李陽頓時無語。
見李陽好似不信,蒙毅繼續解釋:「中丞有所不知,鬥毆之罪,之所以重,是因為我秦人崇尚私鬥,商君為了立法禁止私鬥成性之風,故鬥毆之罪尤重。」
李陽直接給他一個死魚眼睛,這時他才終於明白什麼叫秦律猛於虎了,這他媽的商鞅太沒人性了。
李陽嘆了口氣,手一揮:「改,重新改,除了造反的,其餘之罪通通不得損傷身體。」
「啊?」頓時,所有人都驚呆了,面面相噓。
這意思就是說,除非造反的罪,否則砍手、砍腳、割耳朵、割鼻子都不能再有了,哪怕砍根手指也不行了,這對於這些習慣了秦律的官員們來說,這還是律法嗎?這簡直也太慈悲了吧?
李陽翻了個白眼道:「啊什麼,以後這些私鬥的,給人重傷者,依傷情而定,或監禁或徭役一至十年不等。傷人命者,定死刑。輕傷者,從《刑法》中移出,另定一法,名曰《治安法》,或監禁或徭役一月至一年。具體的律法,你們自己下去考量吧!」
蒙毅不由擔憂道:「中丞,如此會不會再次引起私鬥成風啊?」
李陽搖了搖頭:「蒙大人多慮了,你放心吧,沒有誰會想去服徭役的,而且判個幾年徭役,幾乎也沒人能活下來。何況,你砍斷人家的手腳,也沒意義嘛,人家豈不一樣餓死?還不如給我大秦修修長城,做點苦力,一舉多得的事。」
李陽可是親自嘗受過徭役之苦,剛來這個世界就被抓去修了半年的長城。其中的苦,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了。那裡簡直就是地獄,那些監工們,完全就毫無人性,沒把役夫當人看,雖說他才服徭役半年時間,卻也是生不如死,幾度萌生自殺的想法,而且他也曾眼睜睜的看著許多的役夫就這樣倒下去,然後就再也沒能站起來,而屍體就這樣砌在了長城裡。
李陽知道,莫說判十年八載的徭役刑期,就是能幹完三年,還能活著的,就已經是少數了。
蒙毅想想,也覺得頗有道理,點頭道:「還是中丞考慮周到。」
李陽一笑:「慢慢適應,等你思想改變了,自然也就明白治世之法,與爭霸之法的區別要害了。治世是為了太平,而要想天下太平,就得給人留條活路。只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這活路,總歸得給他們留一條啊,哪怕留的只是一個希望。」
「不做傷天害理之事,就得留活路……」蒙毅若有所思的念了一會兒,然後眼睛一亮,喜道:「中丞,下官似乎知道這秦律該怎麼來修改了!」
李陽滿意的點點頭:「好,蒙大人就是聰明人,一點就通,那就有勞蒙大人多費心了!」
「中丞客氣,這些本是我等的職責。」
蒙毅行了一禮,然後帶著竹卷重新回去繼續修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