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不傻,今天這個情形,很顯然是新修的律法惹出了什麼亂子,要不然李陽不可能如此質問大家。
既然律法出了差錯,他也不敢怠慢,所以立即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是哪條律法有不足之處,還望鎮國君明示!」
李陽嘆了口氣:「刑部編著之律法,一經完成,便發布各行省、郡縣實行新律,然而,新律是否尚存在缺陷與不足之處,刑部卻毫不知情,亦不在意,此乃一大過也!」
被李陽如此一訓,蒙毅也是意識到了自己工作上的不足。
李陽說的沒錯,律法一經著成,便發布各行省郡縣實行了,但是卻沒有去想過,各地實行新律後的情況到底如何,是否有不足之處,這些刑部確實沒有考慮到。
想到這裡,蒙毅當即認錯:「此,確實是下官之疏忽。」
堂下十數位刑部官員,也立即齊聲道:「我等疏忽,願意領罰!」
李陽看了眾人一眼,嘆了口氣,罰?他倒是不想罰大家。
而且,李陽也知道,他們修著大秦律法,確實是勞苦功高,而且還是修著出如此健全的律法,這功勞不可謂不大。
說實話,李陽其實是不想訓斥他們的。
畢竟律法是人修著的,既然是人修著制定的,就不可能完美無瑕,且新修著的律法,出現不足,出現缺陷,也是再所難免的。別說是在秦朝,就算是在李陽來的那個世界,那個真正所謂的依法治國的社會,其律法不也是存在著諸多的缺陷和不完美嗎?
可是,既然律法中的缺陷和不足出現了,而且還讓李陽撞見了冤案,那麼李陽就不能不管,也不能不訓上幾句。
因為律法不像別的東西,可以通容,可以含糊,可以得過且過。
律法是用來治國的,律法是用來斷案的,律法關乎一個國家的安定,關乎一個家庭的生死,關乎每一個人的利益。
所以,律法必須較真,容不得半點隨意。
也許在這些刑部官員看來,可能只是難以避免的一個紕漏和不足,但是對於一個家庭,對於一個涉案之人來說,這一個小小的紕漏和不足,就有可能是致命的,就有可能令他們感覺天都要塌了,令他們的人生帶來絕望。
因此,這樣來看,律法就得認認真真的對待。同時,亦要讓這些主管一國之律法的官員,有認真與較真的態度去對待律法。
所以,李陽哪怕明知這些刑部官員功勞甚大,但還是必須得訓斥幾句。
看了一眼眾人,李陽道:「罰有何用,本君只是想讓爾等明白,制定律法,只是依法治國的前提,而要順利的推行依法治國的方針,要想通過依法治國使天下長治久安,還須有不斷完善律法的態度。」
「鎮國君訓示,我等謹記!」蒙毅和刑部官員急忙應是。
李陽消了一點氣,然後問道:「與人私鬥,如何判?」
「私鬥罪,按律,依情節嚴重,判獄三月至六年不等。」蒙毅立即答道,然後好奇道:「鎮國君,是不是此條律法有不妥之處?」
李陽搖了搖頭:「這條律法並無不妥,但你們刑部可知曉,有一良善正義之人,卻因此條律法,蒙受了刑獄之災?」
「這……」蒙毅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因為……與他人私鬥的人,就算其原本是一個良善正義之人,但是律法是論行,不論心的。
什麼意思呢?
就是說,不管你這個人的心是好是壞,也不管你是好人,還是一個所謂的壞人,律法都不管,律法只看你的行為是不是違法,是不是做了律法所不容的事情。所以,既然這個原本是良善正義的人,難道其私鬥,就是無罪的嗎?
所以,蒙毅有一種無辜感,心想李陽問的這個問題,有點偏離了律法的根本和論點。
底下的刑部官員,亦是一臉詫異的樣子,顯然想不明白,李陽怎麼會說這樣的話。所以,一時之間,大家都有一種自己修的律法並沒有錯的感覺。
看到眾人這副鳥樣,李陽知道,這幫傢伙是真的還沒有意識到這條律法存在問題啊。
苦笑了一下,最後,李陽只好把真實的案情講了出來:「咸陽有一位有志青年,其俠肝義膽,為人正義,可是就在上個月,他在灑館喝酒,見到有一富家公子調戲姑娘,因為其仗義執言,站出來制止了富家公子,結果與那富家公子打將了起來,然後卻為此犯下了私鬥罪,罰獄三年。此案,諸位作何感想?」
嘎!
蒙毅的下巴脫掉了。
而刑部一眾官員,也直接傻了眼。
作何感想?
這明擺著那位有志青年的行為,乃是屬於見義勇為嘛,而這案件於他來說,可謂是無妄之災矣!
「為何不作聲了?」李陽看到這般傢伙無言以對了,不由追問道。
蒙毅和刑部一眾官員,剛才還覺得自己制定的關於私鬥罪的律法無錯,甚至還認為李陽的問題,違背了律法論行不論心的根本規則,結果……這個案件反手就給了大家一個清脆的耳光。
一時之間,一眾官員紛紛低下了腦袋。
蒙毅則一臉慚愧地道:「此律看來,確實存在巨大的疏漏,私鬥罪,不可一概而論之,我等之過錯也。」
李陽掃視了眾人一眼,道:「現在終於知道這條律法有問題了?如果此律法繼續施行下去,日後我大秦百姓,還有誰敢見義勇為?當壞人欺壓良善之時,豈不叫良善之人唯有任人欺壓,不可反抗乎?」
眾人連聲道:「我等知錯矣。」
李陽似乎並沒有就此罷休,接著他又轉身朝刑部大堂門外一指,道:「還有,爾等可有看見門外有一女子?」
眾人回頭朝大堂外看了一眼,連連點頭。
其實,大家早就注意到了那個女子,甚至都很好奇,那女子是什麼人,而且懷中還抱著一個孩童,怎麼會跟李陽一起?
「敢問鎮國君,那女子是?」蒙毅問道。
李陽道:「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實不相瞞,那女子是從山東,不遠千里而來,為的就是來咸陽鳴冤的!」
「啊?鳴冤的!」
這一下,蒙毅真的是大吃一驚。
因為來京畿鳴冤的,這還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這時,他算是終於明白李陽為何會來刑部訓斥大家了,其原因正是因為有人來咸陽鳴冤來了。
而如果沒有料錯的話,這女子的冤情,顯然是跟新律法的缺陷與不妥之處,有直接關聯。
想到這裡,蒙毅也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了,於是也不敢再有怠慢了,趕緊問道:「那女子是何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