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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閩地來的海蠻子

2024-08-30 02:00:19 作者: 漢風雄烈
  夏季的海風吹刮的正是涼爽,一支長長的隊伍宛如一條長龍,緩慢的向著萊州府城挪去。

  他們的目光呆滯而缺乏生氣,很多人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儘管身上沒有任何的束縛,成百上千的人卻都如同綿羊一般順從。

  官府忽的要招管他們了,說要給他們尋一條活路去。每人一天能得兩個餅子……

  大明朝官府的信譽值早就跌破水準線了,官府說的話再如天花一樣漂亮,百姓們也不會信。但不管怎的說,每日倆餅子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能保住一條命啊。

  如是,一個個或形單影隻或拖家帶口的流民、難民,就隨著官府的引導,一步一步朝著似乎永遠遙不可及的目的地挪去。

  不過兩側負責押送的官兵並沒有因此變得懶散起來,他們在隊伍周邊前前後後來回走動著,時不時用槍桿子捅一捅走得慢的傢伙,並且呵斥上兩句:

  「走快點,都走快點,天就要黑了,今個兒走不到地頭就得統統在野外宿營,連口湯水都喝不到。」

  遷運難民、流民事宜,鄭家實下了大本錢。不止是撒了大把錢財在登萊官場,更直接託付以大權——就是讓地方官府引導流民。還於沈廷揚處定下了數萬石的陳糧,以供登萊兩地官府收攏難民流民之需。

  陳糧也是糧食,對於現在的北地而言,陳糧一樣很值錢。

  鄭森把『大權』下方給了那些個做官兒的,可不就是把耗子放進了糧倉了?但幾隻耗子吃不跨一座大糧倉。且時間也已經不夠這些耗子們繁衍生息的了。

  這是陳華的決定。

  他就是要給登萊地區的官吏們送溫暖,如此,這些人才會對鄭氏集團在芝罘島的一些不恰當的舉措,視而不見麼。

  三年的時間呢,可不能白白浪費了。

  而遷運權利『下放』給了明末的官吏,後果會是怎麼模樣?鄭森是第一次見到了一嚼一口沙石的麵餅——他當時恨不得抽刀子砍人,被張樂書緊緊勸住;也第一次見到了一把野菜樹皮加一勺陳糧的稠粥。

  想想士紳豪商的日子,再看看難民流民的吃食和模樣,鄭森就仿佛接受了一場靈魂的洗禮,心中的感慨好不良多。

  伴隨呵斥而來的往往又是皮鞭或槍桿,然後整支隊伍便在這樣的驅趕下稍微快了一點點,但之後很快便慢慢減速,直到下一輪的呵斥與鞭打到來……

  直到天色都暗下來了,一座營壘方才出現在這支隊伍的眼前。卻是一座相當完善的營壘。面積不小,外頭遠圓木為柵欄,壘土為胸牆。不管是望樓箭塔,還是柵欄、鹿角,甚至是水井、水渠和專門的茅廁、糧秣儲藏,都一個不少,可謂是五臟俱全。

  寨子內的守軍並不多,只有二三十鄭氏老兵,加上百十個義勇。

  後者是難民流民中的單身漢,年齡足夠,身高達標,願意『參軍入伍』的,就都可以來報名。雖然身為義勇的他們,暫時還沒配兵器,但他們背後的人是誰啊?是富可敵國的鄭芝龍。

  只要踏實本分,兵器會有的,甲衣也會有的,銀子當然也會有的。

  王七穿著單衣立在望樓上,遠遠就看見了一隊長龍而來,忙敲響了警鐘。雖然他能百分之百肯定來者就是他們要等待的移民。可同樣的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敢有半點的疏忽大意,長公子的刀肯定不饒自己!


  這一路走來,鄭森身邊的一干人可已經隱約體會的到了他的性格。

  天知道這位爺是自幼讀書習文,怎的性格卻有些小偏激執拗?

  別的不說,這位爺尤其不能容忍下屬的不尊重。這以軍規轄諸寨,就是他欽定的。王七若是犯了規,十八九是會被砍頭的。這是之前血淋淋的例子!

  以軍規轄諸寨和不得侵犯流民難民,違者殺無赦。

  他王七雖然是鄭家的老兵,可又有個鳥用?連張樂書都因為在買糧的時候收了點小錢而被訓的灰頭土臉,貼身隨侍的鄭阿黃也因為外放後貪了糧食而被砍了頭,他王七算屁啊。

  那鄭阿黃還是出身晉江的呢,就是他們這座寨子的首任管事。

  而這就是鄭森的性格。現在還算好的呢,他還有爹有娘,家庭和睦麼,推崇的那些譽滿天下的東林名流,仁人志士們,一個個還沒給扒掉老底兒,沒有光著屁股露出醜陋的真面目,滿清也還沒有如一座不可撼動的大山一樣壓在他的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鄭森的性格還沒有歷史上的他那般偏狹,只能說有點小霸道。

  而要知道,吃回扣的張樂書碰到的若是歷史上的國姓爺之後,那肯定不會這麼輕飄飄的被放過。

  歷史上的鄭成功,那說的好聽一些是果敢剛毅,說的不好聽的就是氣量偏狹,刑罰嚴峻。更有甚者,壯年時候的鄭成功遇事容易衝動,在激憤之下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常為一時之好惡而不計後果,造成許多惡劣影響。

  現在的鄭森還只是有些嚴峻罷了。

  對於上位者,這般的性格不能說一個好,可也不差不是?

  而也就是這日暮天黑的時候,就在平度州以北的萊山之中,有一座破敗的消散在,孤零零的矗立在一座綠樹殷殷的山頭。寨子裡稀稀落落的分散著幾匹馬和一些衣冠不整的山匪草寇,大約有三二百人。幾個為首的頭領擠擠挨挨的靠著一處篝火坐著,一邊罵娘一邊伸著手在火堆上架著的烤豬上取肉吃。

  為首的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面色黝黑,皮膚粗糙,穿著件灰不溜丟的軍袍,臉上斜切著一條巴掌長的刀疤,從左眼直拉到右臉頰。

  他叫張奎,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面孔上籠罩著一層看淡生死的人才有得冷酷神情。

  「怎地都不說了?」

  幾個頭領彼此看著訕笑,其中一個與刀疤臉最貼切的說道:「小弟們懂個甚,只是聽了官府的宣講,心中痒痒罷了。如何的行事,還要聽大哥的吩咐。」

  他們的領頭兵可是山東總兵劉澤清的家丁出身啊。要不是造化弄人,吃醉酒了與人鬥毆,失手把人打死,人現在還跟著劉大總戎吃香的喝辣的,怎會跑來萊州落草。

  「那就跟我去投鄭家。」刀疤臉毫不客氣的說。

  「可是大哥,官府的話如同放屁,豈能真信啊?」這是他們最大的擔憂。一人話音落下,其他幾人紛紛附和著。

  「官府的話自不能信。但鄭家的錢糧卻值得信。」那些閩地來的海蠻子,可是花了真金白銀的。刀疤臉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不愛財的人,卻絕對不信這個世界上有拿銀子撒著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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