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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番外四:為了告別的相會(2)

2024-08-30 02:33:10 作者: 青衫落拓
  第45章 番外四:為了告別的相會(2)

  一瞬間,她也做出了決定——辭去工作回國,隔了一個大洋,分處不同的大陸,斷掉所有的貪戀與不舍。

  尚少昆到希思羅機場送她。雖然這裡號稱全歐洲最繁忙的機場,五號航運樓仍然算得上寧靜,難得那天天氣晴好,沒有薄霧影響飛機的起降。

  一切按部就班地運行著,沒人理會一個女人是在此告別愛情,還是奔向新生。

  他陪她辦好行李託運,動作有條不紊。她本來想留一個瀟灑的背影給他,再不糾結於心事,卻還是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少昆,你有沒有愛過我?」

  他凝視她,有難得的溫和:「我一直愛你,我只是沒辦法以你期待的方式愛你,對不起。」

  她努力睜大眼睛忍住淚,告訴自己可以揮手說再見了,嘴唇動了動,卻唯恐哽咽,只能匆匆向安檢走去,快要進去,又回過頭來。

  他仍站在原處看著她。

  只是看著而已。

  她曾陪朋友租 TVB的劇集看過,知道電視劇的橋段到了這種時刻,走的人哪怕過了安檢也會掙扎著跑出來,留下的那個人必然會定下一個航班追過去。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別人的劇情,他們不會這樣,他們將會相忘於江湖。

  (三)

  「小是,你現在住哪一個城市?」

  「我住深圳。你呢?」

  「我還是滿世界跑,這幾年在巴西的時間比較多。不過,我在倫敦市區買了套公寓,算是我唯一的不動產。」

  路是清楚地記得,她當時嚮往帶花園的房子與帶田園氣息的生活,但為了上班方便,只能租住市區公寓;他那麼愛熱鬧,倒租住在郊區一套帶花園的房子裡,卻又根本無心打理,還招來過鄰居投訴。她不禁啞然失笑:「我以為你並不喜歡倫敦。」

  「夏天的倫敦還是不錯的。」

  談話一旦開始,到底要流於泛泛,從現況一直講到英國人無話可說時必講的天氣。兩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卻又無可奈何。

  面對這個仍然英俊的男人,路是的心裡卻沒有多少喜悅,百般滋味交集,真切意識到了流年偷換,時光無情,最清晰浮上來的竟是黯然。

  尚少昆變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路是一向敏感,馬上收攝心神:「趕時間嗎?」

  他將手裡的登機牌給她看,他要去的是與她的目的地相鄰省份的省會城市,飛機起飛時間比她早半小時,的確該進安檢了。

  「其實我在那邊坐了一個多小時,又去書店翻了所有不算礙眼的書,從你身邊經過了一次,只在剛才聽到你接電話的聲音才看到你,真是該死。」

  「沒有對面不識已經很好了。」她微笑。白雲機場不算小,地下一層候機廳也很大,多少人來去匆匆沒有餘暇旁顧,能為一個聲音駐足,也算是有緣,「畢竟我們很多年沒見,我也老了。」

  「胡說,你一點兒沒老。」

  她笑著領受了這個恭維,知道自己在三十六歲的年齡,保持著還算上佳的狀態,尚未露出絲毫頹勢。這算是一個竊竊的安慰嗎?她的笑裡帶了點兒自嘲的意味。

  「去登機吧。」

  「我準備回國住一段時間,還沒買手機,把你的號碼給我。」


  路是輕輕搖頭,終於她能清晰拒絕他一次了:「不,少昆,如果有緣,我希望我們還能偶遇。可是打電話的話,大概你我都會不知道說什麼好。」

  尚少昆也笑了:「有道理。再見,小是。」

  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走向自動扶梯,路是想,機場真是一個適合說再見的地方。

  每個人在這裡都只是稍事停留,來去匆匆。再惡劣的天氣,再嚴重的延誤,也不至於讓人生出會從此羈留不去的恐慌。

  多年不見的這個人有了成熟沉鬱的姿態,再不是與她相戀時那個落拓不羈的大男孩了。活在她記憶里的影像突然變得模糊,她竟然並不為重新見到他而雀躍,不為他再次消失在人海中而失落。誰能說清重逢算不算一件好事,誰能面對曾經最親密的人以陌生面目出現在眼前?

  路是提起筆記本包,踏上自動扶梯,隨著人流進安檢,走向登機口。

  一個旅程之後還有另一個旅程,與無數人擦肩而過,也包括他。

  最終,他們都有各自歸去的方向。

  (四)

  路是結束出差回家,意外看到蘇傑正與寶寶坐在地板上搭著積木。看到她,寶寶歡呼一聲,爬起來沖向她,將搭就的積木全都帶倒。

  寶寶絮絮對她講著幼兒園與家裡發生的事情:

  「新來的外教老師叫Jane,有著一雙綠眼睛」;「羅羅又把沙子放進我的帽子裡,被老師批評了」;「小琪不小心打壞了地球儀,老師說沒關係」;「爸爸前天帶我去看馬戲表演,我喜歡那隻白老虎」;「我就要有一個小弟弟了」

  …………

  路是享受著女兒身上甜而柔軟的味道,突然被這句話結結實實嚇到,一直默然看著他們的蘇傑莞爾:「寶寶,也許是小妹妹也說不定的。」他轉向妻子,「伊敏懷孕了,蘇哲把這消息告訴寶寶,她興奮得大概已經告訴幼兒園的每個小朋友了。」

  蘇哲是蘇傑的弟弟、寶寶的叔叔,而伊敏是他太太。路是舒一口氣,一抬眼,看到蘇傑眼裡的戲謔,不禁尷尬。當然,他清楚她剛才瞬間的誤會。

  路是親自下廚,做了一頓晚餐,給寶寶講故事,好不容易哄她睡著,然後再去書房回覆郵件,一時卻有些失神。

  蘇哲是蘇傑的異母弟弟,頭次相見,她便一怔,蘇傑已經算是英俊男人,而他則不能只用英俊來形容。他有著異常出眾的外表,眉宇之間的那份落寞不羈,讓她情不自禁想起某個人。

  蘇傑說起弟弟,有些與他父親近似的恨鐵不成鋼。她卻笑,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用一個世俗標準衡量價值。

  這份寬容,只可能來自她對她愛過的那個男人的記憶。她暗自承認,有一類男人確實是沒法兒約束的,女人會不由自主地縱容他們。

  然而蘇哲放棄了他的自由,開始了陷於一段漫長而曲折的戀情。

  不同於她和蘇傑各自有不俗的家世,堪稱門當戶對,雙方父母樂觀其成。那個叫邵伊敏的女孩子來自一個離異家庭,蘇哲與她交往,父親表示了明確的不贊成。然而蘇哲的態度同樣明確,平靜地說:「不管你們怎麼想,她是我想與之生活一輩子的人。」

  那樣隨心所欲的小叔子,被眾多女孩子仰慕,一向對什麼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不在乎失去父親的歡心,不在乎游離於家族龐大的財產之外,突然表現得如此堅持而且認真,令路是震驚。


  愛情可以這樣改變一個人,而她沒能令另一個人為她做出改變。她知道對比毫無意義,卻依然惆悵。

  她不由自主地關注著他們的婚姻,關注那個安靜而不卑不亢的女孩子。

  他們竟那麼相愛。

  一旦得出這個結論,再想到自己的婚姻,她百感交集。

  與蘇哲長邵伊敏七歲一樣,蘇傑正好也比她大七歲,她卻從來沒在他面前撒過嬌,流露出小女人情態。當然,第一次見面時,她就是將近二十九歲的成熟女子了,兩個理智的人決定婚姻,似乎都沒把情趣放在考慮的第一位。

  她只從別人的閒聊中知道,蘇傑年輕時曾有浪子之名,但他的荒唐時光在某個時段結束,隨後收斂身心,投入工作。

  她並不去追問他為誰改變,因何改變。她想,既然她決定將一段感情埋進心底,那麼也不必去翻騰別人的秘密,每個人大概都得以不同的方式適應生活。

  她不是沒有恐懼過,甚至在婚禮前夕想偷偷一走了之。當然,只是一個動念,到底被壓制下去。

  他們順利結了婚,場面盛大,嘉賓如雲,遠勝過蘇哲與邵伊敏後來小而低調的婚禮。

  她卻不由得想到,如果可以選擇,她要的也許只是像蘇哲與邵伊敏這樣:被一雙眼睛深深凝視,被一雙手緊握,被至親的人見證誓言。

  她不得不收束心神,提醒自己,不可以心猿意馬。

  一轉眼,她與蘇傑在一起生活了七年,有了可愛的寶寶,無論是事業上還是生活中,都算得上相處和諧的夫妻。

  如此而已。

  一隻手搭到路是肩上,她回頭,蘇傑看著她。

  「很累嗎?」

  「有一點兒。我覺得我該放慢一些節奏,多花點兒精力在寶寶身上。」

  他點頭:「寶寶一定會很開心。對了,後天的會議由我去開,你可以騰出時間出席那個藝術展的開幕式。」

  她略微驚奇:「你怎麼知道我更想出席那個開幕式?」

  蘇傑笑:「你跟策展方商量開幕式的時候,我在旁邊,我知道你投注了多少心思在裡面。」

  他竟然有這份細心,她心底有一陣暖意:「阿哲一定很開心吧?」

  「又開心又緊張,吃飯的時候,伊敏欠身去拿張紙巾,他都要一連聲說『我來我來』。」蘇傑笑著搖頭。

  她想像得出蘇哲看伊敏的眼神,不禁微笑著出神。

  「也許我們應該再要一個孩子。」

  她呆住,隔了一會兒才問:「你想要個兒子嗎?」

  「男孩女孩都好。」他簡潔地回答,「記得當年我繼母生下阿哲,我也是開心的,家裡多一個孩子,感覺不那麼孤單。」

  要兩個孩子曾經是她夢想的一部分,沒想到這個男人也有同樣想法。她有些微感喟,微笑道:「我考慮一下。」

  就算他們之間沒來得及有愛與激情,現在把他們聯繫在一起的,也是更為牢固的東西,她這樣想。

  幸好,她經歷過,她仍舊保留著所有的美好回憶。

  謝謝生命中曾有彼此出現;

  有一些相會,只是生命里的片段;

  有一些記憶,是另一種相會的方式;

  如果相忘,也是一種釋然,再無遺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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