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風拍打著窗戶。
眼下正逢十二月二十四日，乾燥的北風在窗外呼呼作響。
偶爾會有園區里汽車發動的引擎聲，在寂靜的夜中，倒也顯得很正常。
住宅中，久違的寧靜。
十二月的暖氣燒的正熱，房間裡就算不使用空調，暖爐一類的電器，依然溫暖得讓人頹廢。
在這樣舒適的環境裡。
蘇晨喝著暖呼呼的紅茶，吃著美味的戚風蛋糕點心，聆聽窗外的風聲與時不時出現的引擎聲兩種聲音，心曠神怡。
埋首於手中的雷擊文庫雜誌……
身邊，正在插著耳機聽歌作畫的蘇筱筱，偶爾與他插上幾句話。
沒有訪客，沒有應酬，沒有工作……
有的只是一股優哉游哉的氛圍。
對於過久這樣日子的人，當然沒什麼好稀奇的。
但蘇晨和蘇筱筱兩人，平日裡都需要投身進繁忙的工作，自然是難以享受到如此日常。
正因為這一片刻顯得可貴，所以外面的風聲和引擎聲的噪音，聽起來也蠻有詩情畫意的。
托著下把望向窗外。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街燈的點點光明漂浮在黑暗中。
——這就是平安夜的夜晚，與尋常的夜晚也沒什麼不同的。
硬要說的話，此時此刻，在冬夜裡，正在逛商業街的人應該會非常多吧？
稍稍走神後，蘇晨瞄了眼時間。
時間不早了，他差不多也準備就寢，明天早起去公司……
經過蘇筱筱坐著的位置時，他也輕輕提醒對方：
「早點休息吧，身體最重要。」
「我白天不小心在辦公室睡了一覺，現在精神超充足的。」
蘇筱筱睜著一雙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回望著他。
嗯，的確。
人在課桌上，辦公桌上這種極度溫暖舒適的環境下，一不小心就會倒頭睡著，實屬正常（霧）。
恰好這貨在辦公室內還是老大，一旦眯著，都沒人敢上前喊醒的那種……
所以，這也不是對方第一次上班時間睡覺了。
蘇晨對此了解的很透徹，什麼能瞞過董事長的眼睛？
但他還是說道：
「睡不著也去睡吧，不然你明天只會更加難受。」
——有時候，白天的小睡確實可以短暫提神，帶來不錯的效果……
但在一天接著一天的工作期這樣做，很有可能把生物鐘打亂。
熬夜傷身不說，而且第二天的精神狀態也會不佳。
「唔……」
面對蘇晨的說教，蘇筱筱發出一聲輕微的抱怨聲，隨後也放下手中的工具，扭扭肩膀，朝廚房移動。
「現在想吃點夜宵，吃多東西就去睡了。」
「……今天不是平安夜來著嘛？都沒有時間出去大吃一頓，只能在家裡做點好的了。」
這麼想著的蘇筱筱，拉開冰箱。
隨即映入眼帘的，是食材缺缺的冰箱。
說起來，最近的蘇晨忙著做嗶哩嗶哩的跨年晚會，都沒什麼時間顧及這邊。
補充食材什麼的，早被他忘的一乾二淨。
「算了，別吃什麼夜宵了。」
「晚上吃這麼多東西，就算是美少女，也是會胖的。」
蘇晨嘴巴這樣說著，心裡卻壓根沒報什麼希望。
果不其然，蘇筱筱想都沒想的回答他，「夜宵會放在女孩子的另一個胃，長胖什麼的都不存在。」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蘇晨翻了翻白眼。
接著邁步進廚房。
「沒辦法，我弄點吃的給你吃吧。」
「嗯？沒關係的，不用麻煩老哥。」蘇筱筱搖頭道。
「別跟我客氣。」
「真的沒關係！或者應該說，我自己來沒問題。」
蘇筱筱揮揮手道。
——幾年的時間過去，料理這項技能早就被她掌握。
雖然沒蘇晨那樣熟練……但好說歹說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自己炒幾個家常菜，一個人待在家的情況下，能照顧好自己還是可以的。
聞言，蘇晨面色有些古怪。
真是變了啊……這傢伙居然會對自己一本正經的說這話……
他翻動冰箱，語氣輕鬆：
「反正我自己也有些餓了，想弄些東西吃，你的份是捎帶的。」
「你剛才不是還說，你要睡覺的嗎？」蘇筱筱歪頭。
「啊哈哈，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蘇晨輕輕把她推到廚房外，後者不情不願的點頭。
「既然老哥你都這麼說了……」
她雖然嘴巴這麼答應，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在廚房前探頭探腦，像是廚師長在監視掌勺人的一舉一動。
蘇晨對緊盯的目光毫不在意。
從冰箱勉強翻出雞蛋，青菜，袋裝烏冬，以及一小罐牛頭罐頭後，他把這些材料擺在案台。
「這些就應該夠了吧？」
「夠了，你要做牛肉烏冬？」
「我一般管這個叫清湯麵條……」
「啊這……還真是隨便……」
在蘇筱筱發牢騷之際，蘇晨把水倒入鍋中，點火，等待水開。
蘇筱筱來到他身旁，走來走去，一樣一樣的端詳著所謂的食材。
「老哥啊，你以後該不會晚上就天天吃這個吧？」
「沒啊，這不特殊情況嗎？天天麵條誰能受得了？」
蘇晨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她。
在將要下入蔬菜時，突然被她的小手攔截住。
「這個，蔬菜就別放這麼多了，饒了我吧，真心的。」
「你挑食的習慣該改一改了，這樣下去會營養不均衡的。」
雖然這樣說著，蘇晨還是嘆了口氣，只加入了少量蔬菜點綴。
見此，蘇筱筱頓時面色一舒，笑嘻嘻道：「安啦，不是有牛肉嘛？牛已經吃過蔬菜了，所以我可以間接獲取到營養，無需擔心。」
「真能貧嘴……而且牛吃的飼料大多是穀物類，這算個冷知識。」
談話間，蘇晨熟練的打開壁櫥，在麵湯中加了點裙帶菜。
——好歹也是綠色的玩意，能有點營養。
呼——
為了讓妹妹多吃點蔬菜，自己真是蠻拼的。
「感覺很不錯呢。」
對於裙帶菜，蘇筱筱倒是毫無抗拒。
注意到這一反應，蘇晨就像是試探似的，又將手伸向玉米罐頭。
反正烏冬這玩意湯里本身種類就很雜，什麼都來點也沒毛病。
可惜這次，他的動作被蘇筱筱嚴肅的制止。
蘇晨一愣。
——可以接受裙帶菜，卻接受不了玉米嗎？
話說這罐裝的玉米還是甜玉米呢……拌點沙拉醬就成玉米沙拉那種……
「玉米是什麼鬼？為什麼好好的牛肉烏冬里還要加玉米？」
「你不知道嗎？聽說牛肉和玉米在烏冬里更配哦。」
蘇晨一邊說，一邊趁著對方不備，將玉米咕嘟咕嘟的倒進去一部分，後者頓時輕聲慘叫。
「啊呀！明明叫你住手了！」
「沒問題，這個量頂多調個味，不影響整體口感。」
把蘇筱筱晾在一旁，蘇晨氣定神閒的解釋道。
做到一半時，他分出精力，在隔壁位的鍋子上煎出火候尚好的煎蛋，配合麵條食用。
沒多久，兩碗牛肉烏冬套餐，就美味出鍋。
把其中一份放在蘇筱筱面前，他把筷子和湯匙遞給她。
「好了，嘗嘗吧。」
「……」蘇筱筱板著小臉，戰戰兢兢的拿起筷子吃了口，隨後臉部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鬆。
「竟然，意外的很好吃……？」
她有些出乎意料的小聲嘟噥後，對著麵湯跟煎蛋呼呼吹氣，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像只慢條斯理啃著小魚乾的貓咪。
見妹妹的反應還算不錯，蘇晨鬆了口氣，也跟著吃起來。
冬季在溫暖的房間裡，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無疑是一種最簡單粗暴的幸福。
因為兩人都屬於怕燙星人，吃的速度並不快。
蘇晨悠哉的享用碗內美食，此時蘇筱筱像是想起了什麼，喃喃自語道：
「老哥的烹飪技術還跟以前差不多呢，這味道有點懷念的。」
低頭望著碗中的湯匙，她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
數年前就是如此，自打父母離開國內以後，蘇晨就會像今天這樣，為她下廚，一起吃飯。
那時的她不比現在，還不會做什麼複雜的料理，對老哥有時一點肉腥都看不著的晚餐抱怨連連……
就算如此。
那依舊是一段令她有些懷念，又有些難為情的重要回憶。
「烹飪這技能……又不是專業的，估計以後你哥也就這水平了。」
「是啊是啊，一點都不見長進……倒是我一直在不斷成長。」蘇筱筱伶牙俐齒的回了一句。
接著又笑著往下說。
「但是啊，若是相當合格的家庭主夫的話，廚藝還需要更精湛才行。」
「？？？」蘇晨以迷惑的眼神抬眼，沒好氣的說，「我都這麼忙了，還家庭主夫？給誰當？給你嗎？」
「對啊，就是我！」
蘇筱筱大言不慚的點頭道。
蘇晨：「……」
丫頭你還真敢說啊！
讓嗶哩嗶哩的蘇皇給你當專職御廚，真有你的。
就這樣。
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談笑間，兩人將烏冬夜宵吃完。
「感謝招待。」
蘇筱筱故意畢恭畢敬的答謝，隨後滿足的吐出一口氣，然後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
蘇晨怕她就這樣在沙發睡著，於是催促：「粗茶淡飯，招待不周……好了趕緊去睡覺吧。」
「我還想吃點甜的。」她開口說。
「你讓我怎麼說你好……」
蘇晨嘆了口氣，「算了，零食櫃裡有今天減貨回來的點心，你自己掌握量吧。」
「誒？都是我不愛吃的啊。」
視線中的蘇筱筱已經打開零食櫃。
「沒辦法，去一趟附近的零食店好了。」
「這麼晚了，女孩子不可以一個人出門。」
「不是一個人就沒問題啦～」
蘇筱筱把手伸了過來。
明顯是想要他盡一波當哥哥的義務。
「好吧，算是平安夜給你的特權，下不為例。」
他邊穿外套邊說道。
……
平安夜的星空十分燦爛，夜風猛烈的吹著，空氣冷冽而又澄澈。
天地間似乎形成了一面巨大的鏡子，上有月亮與璀璨的繁星，下有排列在街道的街燈，和鱗次櫛比的家戶燈火……
這幅光景照亮整條夜晚的街道。
小區的門口有幾家挨著的便利店，與住宅很短的距離，可蘇筱筱說要去中央街道上的零食店，那裡才有她要吃的。
前往零食店的途中，靜寂的街道只有兄妹兩人。
「哇，好冷好冷！這和白天的溫度也差太多了吧？」
「真的有夠冷……」
兩人因為巨大的溫差不停打哆嗦。
這時蘇筱筱靠過來，挽住他的胳膊。
「嗯，這樣就暖和了，而且也可以互相取暖。」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頭望向蘇晨。
後者正在翻白眼。
因為這樣黏膩在一起很難走路，而且還有點奇怪。
正一臉嫌棄的想要把胳膊抽出，這時，卻聽到蘇筱筱埋頭低聲呢喃。
「不知不覺，已經度過了許多歲月了……老哥你明明是個快奔三的大叔，卻不見青春流逝呢。」
蘇筱筱的臉上已不見方才的亢奮。
她用略有些患得患失的眼神，眺望著街邊盞盞燈火。
看見她如此不安的表情，蘇晨下意識停下手臂的動作。
「怎麼突然說這個？」
「老哥，問你個問題。」
「什麼？」
「你會離開這個家嗎？」
蘇筱筱抬起頭來昨晚睡覺時，她罕見的做了噩夢。
她夢見幾個月後或是幾年後的未來，蘇晨拋下了她，和一位壞女人結婚，離開家裡，只留她孤身一人……
蘇晨稍稍一愣。
在對上蘇筱筱水靈的眸子後，才反應過來。
先是敲敲她的腦袋瓜，然後摸了摸她的頭。
「你不先離開家，我怎麼捨得離開呢？因為我還要照顧你呢。」
「……嗯。」
或許是被他的手壓著的緣故，蘇筱筱的臉低了下去，不過，對方的回應雖然細小，卻充滿力量。
夜幕寧靜的有些恐怖。
街道在排排路燈的點綴下，顯得有些漫長。
蘇晨無從得知，到底何時才能迎來盡頭。
如同時間交替，人和人的羈絆也會持續流轉。
經由歲月的痕跡後，未來的那間居所，究竟是否會物是人非？
剪不斷，理還亂。
至少冬天到來，春天也就不遠了，這份夜空將終不復見。
那麼，現在就暫且與身旁的溫暖——
一起仰望這片夜空，向前踏出腳步吧。
平安的夜晚，身心悠閒，日子平安。
平安夜快樂？
不不不。
在如今的蘇晨看來，一切的一切是那麼圓滿，日日夜夜都是他們倆的「平安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