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2024-08-30 02:56:47 作者: 風弄
  真的多呆一秒也不行了!

  霍地站起來,朝著那聽差說,「哪有什麼急事?你去小茶房幫我把司機叫一叫,說我這就要出門。」

  聽差立即去了。

  宣懷風也邁步往門外走,到了門前,居然沒聽見白雪嵐阻攔,一時奇怪,忍不住停下,轉頭問,「我要出去了,你還有什麼吩咐沒有?不然我把孫副官叫過來陪你。」

  白雪嵐半邊身子挨在床頭,懶洋洋地道,「我已經准了你的假,還能臨時反悔不成?要是叫你留下來陪我,你又琢磨著我要用下作手段破壞你和奇駿的關係。罷了,我總不能老當這種反派角色,索性寬宏大量隨你去,也許你還感我一點恩。」

  這幾句話說得不輕不重,不疼不癢,直讓宣懷風有一股自己被白雪嵐拿捏在掌心的感覺。

  宣懷風說,「你這樣欲擒故縱,就以為我會留下嗎?」

  白雪嵐失笑道,「讓你去,又說我欲擒故縱,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宣懷風道,「我這次絕對不中你的圈套。」

  果然一轉身就毫不猶豫地走了。

  第二十六章

  汽車開到華夏飯店,宣懷風還在上台階,一個服務生就迎過來了。

  大概受了林奇駿的小費,笑得特別甜,口裡叫著「宣副官總算來了」,一路把宣懷風引到三樓一個極精緻的包廂。

  今天跟著的護兵不是上次那批,並不知道上次護兵挨打的事,宣懷風依舊請他們在外等,這幾個人比從前那幾個老實,敬禮答了一聲「是」,就認認真真守在門外了。

  林奇駿守著空包廂,等得心涼如水,瞧見房門打開,宣懷風忽然走進來,又驚又喜地站起來,道,「我以為要等到晚上去呢,你的事忙完了?」

  很有紳士風度地幫宣懷風拉開座椅,請他坐下。

  宣懷風歉然道,「你正生病,怎麼反要你來照顧我?心裡過意不去。」

  林奇駿笑道,「這是我甘願的,為什麼過意不去?」

  他不想隔著桌子對坐,等宣懷風坐下,挑了宣懷風左邊的椅子坐了。

  宣懷風看早過了十二點,桌上卻空空如也,知道奇駿餓著肚子在等自己,大感愧疚,對他說,「你等就等,為什麼不點一些東西吃呢?生病的人更不應該餓著。可巧,我今天把一點薪資帶在身上了,這一頓的東道我做吧。」

  拿起菜牌,一邊翻著一邊問林奇駿要吃什麼大菜。

  林奇駿把菜牌從他手裡抽開,只管笑著,「你我什麼時候這麼客氣起來?越發覺著生疏了。」

  把臉慢慢挨過來。

  宣懷風心裡一驚,忙把菜牌重拿起來,眼睛只盯著上面的字看,口裡道,「你要我陪著你挨餓嗎?不管有什麼話要說,先點了菜,再慢慢說不遲。」

  他越避,林奇駿心裡越不是滋味。

  一隻手掌把菜牌壓到桌上,靠得更近了點,澀澀地問,「不願意見我,不來就是了。怎麼來了卻一個勁躲著我?我也知道,你心裡想我,實在不如我想你那般。今日出門,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從家裡脫身,你倒好,不冷不熱的,幾乎把我丟在這裡。」

  宣懷風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失了耐性。

  要換了從前,林奇駿這麼帶著親昵地埋怨,自己早就心裡又甜又軟,和他互述衷腸了。


  此刻聽起來,卻一股無端的膩味。

  忍不住尋思,他是不是和哪個玩樂圈中的人處久了,學出這些帶著脂粉味的話來。

  宣懷風把頭偏了一偏,淡淡道,「我不是有意的,今天本來要出門,剛巧總長病了。」

  林奇駿立即說,「總長?哪個總長?才多久功夫,你倒就和他混熟了。」

  宣懷風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想著奇駿正生病,病人生點莫名的閒氣也是自然的,忍著道,「我畢竟是他的副官,不叫他總長,叫他什麼?難道我們每次見面,都要為了他吵架嗎?這有什麼意思?」

  林奇駿沉吟。

  宣懷風十三四歲時,模樣已經很標緻,又和他格外親近,因為同鄉兼同學之誼,同吃同坐是常有的事。

  只是宣懷風對他溫柔,又事事在心,自然一邊享受這份心意,一邊投桃報李,和他廝磨。

  一來二往,難免習以為常。

  俗話說,久在蘭室,不聞其香。

  看得多了,也不怎麼覺得宣懷風就天上地下的稀罕。

  沒想到宣懷風才進了海關總署幾個月,對他的態度居然翻天覆地變化起來,林奇駿看宣懷風的目光,不由也跟著一變。

  林奇駿一邊沉默,一邊細細打量宣懷風,人人都說男孩子十六七歲時最標緻可愛,他卻覺得過於青澀了,像宣懷風這樣,稍稍過了二十,歷練出兩分英氣,襯托著母親留下的好相貌,臉上線條恰在柔軟和硬朗之間,一分不增,一分不減,最是難得。

  他又仔細盯了片刻,細瞧眉間眼梢處,藏著幾分若隱若現的風情,更不可方物。

  林奇駿一邊看,一邊心裡酸酸地,長長嘆了一口氣。

  宣懷風問,「難得見面吃一頓飯,為什麼要唉聲嘆氣呢?這種氣氛,讓人胃口也不好。」

  林奇駿默默坐著,好一會,低聲問,「我問你一件事,看在相識這些年的情分上,請你不要瞞我。你和白雪嵐,是做了那種朋友了嗎?」

  他驟然問出這個問題,宣懷風猝不及防,渾身一震。

  臉色刷地變成白紙似的,抬起頭,兩眼直瞪著林奇駿,眸光如被驚擾的湖面,一圈圈激烈的漣漪振盪不停。

  林奇駿早就多多少少猜到一點,白雪嵐的居心太明顯了,他又不是瞎子。

  可一則宣懷風是個男兒,這種事本來就拿不出來明說,二則,白雪嵐現在剛好是個要命的關鍵位置,又是個特別剛硬厲害的人。

  捅破了這層玻璃紙,對誰都沒有好處。

  此刻忍不住挑明了問,不用宣懷風回答,只看他的反應,就知道木已成舟。

  林奇駿反而比剛才從容,嘆著道,「我本來不想問的,唯恐真應了我所想的,不但你難堪,以後我們更不好相處。只是,我原本篤定你是個堅持愛情的,沒想到……也難怪,白雪嵐的地位金錢,確實讓人難以拒絕。他要是真的對你好,我就此退出,祝福你們兩個白頭到老。」

  這些話直堵著宣懷風的心。

  宣懷風磨著牙道,「你聽聽,你自己說的什麼混帳話?白雪嵐對我好不好,和你什麼相干?我們兩個怎麼會白頭到老?」

  林奇駿心裡一喜,握住他的手說,「你既然這麼說,就是心裡還有我了?」


  宣懷風在愛人面前被揭了最羞恥不堪的一面,渾身簌簌發涼,心盡灰了,頓時絕了別樣的心思,恨恨道,「有你怎樣?沒你又怎樣?話都挑明了,我也不想藏著掖著,這些日子我每次想起你,都覺得對不住你,繼續隱瞞下去,我越發沒有一點品格了。究竟長痛不如短痛,現在起,就劃分好界線!」

  一邊說,一邊要把手抽回來。

  林奇駿當然不肯放手。

  這世上的男人,都有一個愛搶奪的心理。

  原本在掌中的,再矜貴也不過如此。

  若是有人來搶,那是非要爭個你死我活的。

  何況宣懷風,這些年來都篤定是屬於他的,只等著他一人來摘取的果實。

  林奇駿抓著他的手道,「你我之間,早就沒有界線。你如果不是變心要跟了白雪嵐,為什麼又要舍我而去?」

  宣懷風只覺得臉上發燒一樣,腦子裡像喝了兩瓶伏特加,暈暈沉沉的,倔強地道,「不管變不變心,已經有了那檔子事。自己濕了鞋,還苦纏著你,算怎麼一回事?倒不如別再害人,你放棄了我,早早找你自己的幸福去。等你找到了,我也祝福你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卻情不自禁想到年宅那一晚。

  如果是奇駿,只要奇駿說出來,那自然還有一點挽回的機會,畢竟雖然他和白雪嵐有過肌膚之親,和奇駿也是有過的。

  林奇駿唯恐他一時激動,摔門而去,伸著兩臂把他抱在胸膛里,急急道,「你也太看不開了。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就算是女人,也有離婚再婚的自由,何況你一個大男人?何況你又說了剛才那些話,我知道你和白雪嵐必定不是願意的。身體上的親熱,怎麼比得上我們心靈上的親熱?」

  宣懷風一聽這個,已經篤定年宅那一晚把身體給了別人。

  心簡直死了一樣。

  想到自己自命清高,結果弄得一塌糊塗,淪落到隨便被別的男人玩弄的地步,這完全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愚蠢墮落。

  他喘了幾口氣,慢慢把奇駿推開,冷冷道,「依你這麼說,你是一點也不在意我這些污濁了?」

  林奇駿嘆了一聲。

  他心裡也是懊喪。

  這一切都是無可奈何的。

  當日他也曾經努力過,想把懷風帶到林家的洋行做事。

  但白雪嵐是海關總長,把懷風弄進了白公館,他有什麼辦法呢?

  白雪嵐使手段要了懷風的身子,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懷風和他的關係,根本上不了台面,而且,也不能就和海關總署不共戴天了。

  僅剩的一點是,他以為懷風對他是永遠不變心的。

  林奇駿也愛看戲。

  被囚深宮的美人,在裡面錦衣玉食,卻以淚洗面,思念宮外的愛人,這種戲本是極浪漫動人的。

  懷風對他要是也抱著這樣不離不棄的心思,他倒也甘心。

  說不定還會享受一下這人世間的悽美。

  可是,如果懷風忽然變了心,追逐起比自己更大的權勢財富來,這就令人心酸嫉恨了。

  林奇駿心裡,一股不甘直衝到咽喉,看著宣懷風的眼睛,柔聲道,「只要你仍是堅持愛情的那個懷風,不管怎樣的事,也玷污不了你的。」

  宣懷風不料他這樣寬宏大量,又深情款款,一時怔了,慢慢把眼睛往下垂。

  林奇駿道,「遇上這樣的事,最不好受的自然是你。我要是怪你什麼,那我也不是人了。只要我們的心不變,誰也奈何不了我們。」

  說著,就把手緩緩搭過來。

  宣懷風原本咬著下唇,想讓他搭在肩膀上,但看著那指尖快碰到衣裳了,不知怎地心裡被人揪著似的難受,下意識一側身,讓開了。

  悶了一會,才說,「多謝你這份心意。我只是……」

  說到一半,便停了。

  林奇駿耐性地問,「只是什麼?」

  「……你的想法雖然很美好,只是實際做起來,太難堪了。」宣懷風說,「身體和心靈,也不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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