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舒服。」
白雪嵐說:「別哄我了,這種時候,你哪次是真的不舒服?」
宣懷風皺著眉搖頭,「真的不舒服起來了。」
白雪嵐見他擰著細眉,臉色似乎真的不好,微吃了一驚,忙問:「哪裡不舒服了?」用手撫著他的背,又要探他的額頭。
「胃裡怪難受的。」宣懷風用手擋了他,責怪地瞅他一眼,「你這動不動把人扛肩上的習慣,真是很要不得。」
白雪嵐見他捂著胃,也懊惱自己一時忘情,沒顧著他剛吃過東西,八成肩骨頂到胃上了,苦笑著說:「我真心向你請罪了。」
自己坐上床,把宣懷風扶起來,半挨在自己身上。
宣懷風有些難堪,不肯和他貼著。
白雪嵐一把按住了,打量著他,露著潔白的牙齒,微微一笑,「我最見不得你和我扭扭歪歪的,你一扭,我可要忍不住了。」
他這話雖然是威脅,卻有五分是大實話。
宣懷風和他相處久了,也知道他的脾氣,越倔強越要硬來的,只好把脊背挨著他心口,緩緩地呼吸。
白雪嵐總算舒舒服服摟住了他,卻沒消停多久,不一會,就把手探到睡衣下擺。
宣懷風警惕地問:「做什麼?」
白雪嵐說:「幫你揉揉。」
宣懷風說:「不必了罷。」
白雪嵐便露出不滿的表情,「我都當柳下惠了,你還要這樣拒人於千里嗎?」含住他的耳垂,氣憤地咬了一口。咬了後,舌頭又繞著咬過的地方,蛇一樣熱熱地打著圈掃舔。
宣懷風被他弄得一陣呼吸無力,顫著氣說:「別鬧了,我胃裡正難受。」
白雪嵐趁機說:「那讓我幫你揉揉吧。」
見宣懷風不作聲,把手鑽進睡衣底下,滑過軟膩的肌膚,掌心落到胃的位置。
他也不敢太亂來,擔心著把宣懷風折騰出病來,摸睡著的貓背似的,輕輕來回撫著。
宣懷風覺著掌心裡熱熱的,貼在皮膚上,倒挺愜意,起初還擔心他得寸進尺,後來看他沒別的動作,逐漸放下心來,頭也往後,靠到白雪嵐肩上歇著。
白雪嵐低聲說:「這都是我的不是,還怪道你說這麼晚不該吃東西。」
宣懷風說:「未必就是那碟桂花糕。我想了想,倒可能是晚餐的蝦和螃蟹,那玩意兒很辣,我一時貪嘴,竟然吃了不少。螃蟹就是個容易積胃的東西。」
白雪嵐說:「那也是我的錯。」
宣懷風奇道:「我自個兒愛吃的,你有什麼錯處了?」
白雪嵐說:「你是我白雪嵐的人,但凡你有一點不妥,都是我的錯。」
宣懷風聽了這個,也不知怎麼想的,半晌沒說話。
末了,淡淡地說:「你這人,真是太自大了。」
不再和白雪嵐說話,閉了眼睛,自管自地歇息。
有白雪嵐細細照拂著,胃疼不多時漸漸消了,那掌心仍熱熱覆在上面,很舒服的。
窗外晚風徐來,後背靠著白雪嵐的身子,又有白雪嵐用手臂輕摟著,暖暖的,也很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白雪嵐在耳邊輕輕說:「睡著了嗎?胃疼好一點沒有?」
宣懷風已睡意朦朧,腦子裡漿糊一般,微動著唇喃喃:「你抱著我就好……」
略動動身子,尋個更舒服的姿勢,昏沉睡去了。
次日起來,宣懷風發覺自己在白雪嵐懷裡竟窩了一夜,又驚又愧。
白雪嵐看他臉皮薄分上,沒把昨晚他睡得懵懂時的痴話告訴他,只笑著說:「可憐我也是病號,為你苦熬了一個晚上,又不敢放你下來,怕把你吵醒了,又不敢閉眼,怕睡著不小心一鬆手,把你掉地上了。」
宣懷風更困窘不堪,想起今天和謝才復有約,悶著頭趕去換了衣裳。
到了大門外,白雪嵐早叫人準備好了三輛汽車,宋壬一身軍裝,腰裡掛著盒子槍,背上還背著一桿長槍,威風凜凜地帶著七、八個護兵在等著。
宣懷風一見,就不免皺了皺眉,說:「這樣,也太招搖了吧。」
宋壬笑起來,嗓門大大的說:「您當的可是海關總長的副官,這點子派頭算什麼?告訴您,我們白司令在山東那派頭才真叫大呢。出門不但有汽車,還有馬隊的。反正總長放了話,現在外頭亂,以後護兵不上十個,汽車不上三輛,都不許您出門。」
現在外頭亂,這個宣懷風是知道的。
白雪嵐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
宣懷風想想,也不再計較,坐上中間那輛汽車,和司機說了個地址。當即一前一後兩輛汽車護衛著,頗引人注目地開上大馬路了。
謝才復昨晚接到白公館來人通知,說今天宣副官會過來,故特意請同事幫他到學校告一天假,預備地等宣懷風來。
聽見門外汽車喇叭響,一迎出來,居然入眼就是三輛汽車上殺氣騰騰的護兵,比上次見宣懷風時更甚,不禁唬了一跳。
宣懷風只好和他解釋了兩句,又提起換房子的事。
謝才復搖手道:「不敢,不敢,借這許多錢已經夠麻煩你了,怎麼還要你來幫我們張羅房子?」
宣懷風說:「我特意為你走這一趟的,你不要和我客氣。」
再三勸了謝才復,叫他把小蓉兒也帶上汽車,一道去看白雪嵐說的那房子。
到了小院子門外,走進去一看,一切日常家具皆備,玻璃窗戶乾乾淨淨,桌上地上一塵不染,連宣懷風也暗暗驚詫,昨天不是說一直丟空著沒人住的嗎?哪裡這麼幹淨爽朗起來?
略一想,就知道白雪嵐趁夜叫人布置的了。
不由又多生受他這一份人情。
問謝才復如何,謝才復哪裡還有絲毫意見,只一個勁慚愧,說:「我們父女,實在當不起。」
宣懷風說:「這和你們現住的那處差不多,比起來就是乾淨一點罷了。但這乾淨二字卻很重要,不光為你,也為小蓉兒。那么小一個女孩子,比不得大人,住在那種地方,細菌多,人也容易生病。」
這話正說到謝才復心坎上,當父親的自然心疼女兒。
看著小蓉兒在小院子裡東看西看,十分歡喜的模樣,便不再異議,改說要請宣懷風吃飯答謝。
宣懷風知道他囊中羞澀,笑著說:「這頓答謝飯我是一定要叨擾的,不過,我們做過同事的,難道不知道教員的薪水什麼時候發嗎?現在不是時候,等你薪水到手了,我到你這裡來,你也該有一、兩道拿得出手的好菜讓我嘗嘗吧。」
他本想辦好房子的事就去年宅看姐姐,轉頭一看小蓉兒,細細瘦瘦的,小臉蛋沒多少血色,顯然營養不夠,又想起她沒了母親。
心下可憐。
想這孩子常常吃苦,孩童的樂趣不外是有個玩具,或吃點好吃的,今日有這機會,該讓她高興一下才是。
便不提去看姐姐的事,和謝才復說:「為房子弄了一個上午,我肚子早餓了。我今日做東道,請你和小蓉兒,賞不賞臉?」
堅持把他們父女都請上汽車。
司機問要去哪。
宣懷風心忖,尋常地方,他們也許也能去,只有消費高的地方難進,倒不如帶他們嘗試一下。可西餐規矩多,東西味道又平常,要挑一家高級的中國式酒樓才好。
宣懷風對司機說:「有什麼地方吃京菜的,要高級而美味的,你帶我們去吧。」
司機聽了,一踩油門,把他們送了一段路。
出了車門,一抬頭,宣懷風才知道是到了京華樓。
這館子名氣極大,據說廚子都是宮裡出來的,從前當的是御廚,專給老佛爺做菜,名頭極大,味道又好,富人都愛來。牌價自然也貴得驚人。
大概最近上館子的洋人多了,站在門口服裝整齊的幾個跑堂的,竟有一個是印度人,頭上盤著一個又大又厚的包袱,膚色鼻眼和中國人都不同。小蓉兒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謝才復一看那排場,也怯了膽,低聲說:「宣先生,我們另選一家吧。」
宣懷風自從當了副官,並不大出門,出門吃的也多是西菜,這裡是一次也沒來了。倒很有趣地看了兩眼,雖然知道這裡貴,但一則並不缺錢,二則看小蓉兒神色,對這裡很是好奇的,小臉上興致勃勃,倒有了一絲孩童可愛的顏色。
便不肯另選,說:「別家未必就比這家好,就這一家吧。」
領頭走進去。
跑堂的見他們三輛汽車過來,又許多護兵圍著,都不敢怠慢,趕緊把他們領到樓上一個大包廂里。
宋壬還嫌吵,要再找一個清靜的。
跑堂的呵腰笑著說:「軍大爺,您瞧這吃飯時分,樓子裡生意最旺的,幸虧您來得巧,這包廂還是有人訂了又臨時退的。不然,斷不會有包廂的,連樓下大廳里都找不著位子呢。」
宋壬叫個護兵上下走了一圈,果然生意好,到處坐滿了,只好作罷。
幸好這裡包廂還頗大,宣懷風在包廂里開了兩桌,一桌小的,他和謝才復父女坐了,另一桌大的,就叫宋壬帶著幾個護兵坐下吃。
菜牌送上來,宣懷風掃一眼,多半是外面難見的菜式,都想讓謝才復父女嘗嘗,便挑著名貴的點了五、六個。
謝才復阻了又阻,說:「才三個人,吃不完的。你這樣做東道,我們做客人的怎麼心安?」
宣懷風只好從六個菜里劃掉一個。
這京華樓雖然價錢高,卻真的很不錯,點完菜,跑堂先送了兩碟冷菜來,請他們邊吃邊等。不到一會,熱菜就送上來。
一嘗,味道果然非常好,烤鴨子皮香而不膩。
小蓉兒開始還有些拘束,後來膽子大了,吃得十分酣暢。
宣懷風略吃一口,邊和謝才復閒談舊校里的新聞。
正聊著,隔壁一直鬧鬧的聲音忽然拉高起來,傳來一陣起鬨,還有男人們肆無忌憚談笑的聲兒。兩人不由停了停,一同看向右邊。吃中國菜的地方和吃西菜的地方不同,總是比較熱鬧的,而且隔著包廂的牆板,似乎又是木板,隔不了多少聲音。
宋壬走過來問:「宣副官,要不,我過去叫他們安靜點?」
宣懷風搖頭說:「算了,何必掃別人的興?興許一會就消停了。」
果然,過了一會,隔壁包廂里靜了下來。
宣懷風一笑,又和謝才復接著話頭聊。不料才說了一、兩句,就聽見隔壁又響起來了,只不是鬧的,竟是極好聽的曲調。
唱道:「西施女生長在苧蘿村里,難得有開懷事常鎖雙眉……」
宣懷風一愣,這不是《西施》里的唱詞嗎?那嗓門又很熟,似乎是白雲飛的腔調。
再仔細一聽。
可不是!正是白雲飛的聲兒!
宣懷風這就知道,白雲飛多半是在陪飯局,也真巧,就恰好撞在他吃飯地方的隔壁。想起上次把白雲飛打發走的事,心裡還有點內疚,思忖等一下飯局了了,是否要趁這機會和白雲飛說上幾句。
正想著,忽然聽見隔壁匡當一聲,不知誰砸了什麼東西到地上,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