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讓他過來,請走他家裡這尊神。」把下巴往病房裡一揚。
孫副官會意,點點頭,趕緊去辦了。
白雪嵐這才又進去病房。
宣懷風剛才明明已經見他進來,以為他會走到床邊,不料他只在門口站了站,就轉身出去了。
便也詫異,這人今天怎麼如此老實。
反而心裡有些不定起來,姐姐在耳邊叮嚀的話,倒三句有兩句沒有入耳。
現在看見白雪嵐復再進來,不由自主就把視線轉了去白雪嵐處。
白雪嵐見宣懷風瞧著自己,露出極好看的笑容,從門邊走到病床邊,站住腳,低著頭,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宣懷風。
這種打量,從前宣代雲是不留意的。
現在卻不得不留意了。
宣代雲本來打算對他採用冷漠的方式,現在只好站起來,正色道:」白總長,您來得正好。我們懷風有幾句話,需要對您正式地提出。」
「哦?」白雪嵐明知故問:」什麼話?」
目光停在宣懷風臉上,仿佛是和很熟悉的人彼此間有著小秘密似的,微微帶著笑。
宣懷風唇角略略一動,依稀也回了他一個微笑。
宣代雲不由道:」懷風,你說話吧。」
連催了幾次。
宣懷風說:」姐姐,你想我說什麼呢?」
宣代雲說:」難道我剛才和你說的,你全當成耳邊風嗎?」
宣懷風靜靜一會,簡單地說了幾個字:」我是為國做事。」
宣代雲便有點氣了,瞅了白雪嵐一眼,大概因為白雪嵐唇邊勾著一絲笑意,情緒更激動起來,提高了聲音問:」這麼說,你不肯請辭,是要我每日為你在家裡擔驚受怕了?你倒忍心這樣對我!」
一邊說,一邊表示生氣,把手在床邊上一拍。
宣懷風猛地雙眉皺起來,倒抽了一口氣。
白雪嵐急道:」怎麼了?傷口疼嗎?」一手就要掀被子看。
宣懷風拽著被角不肯讓他掀,齜著牙抽氣說:」不礙事。」
宣代雲不料竟會這般,也花容失色,結結巴巴道:」我只是拍一下床,沒想到……力氣這樣大……是牽到傷口了嗎?」
白雪嵐還是要看傷口如何,又打算叫醫生來。
宣懷風央道:」別鬧了,讓我消停一會,比什麼神醫都好著呢。」
白雪嵐只好安靜下來。
宣代雲的聲音,此刻自然也低下去了,說:」懷風,疼嗎?你別惱姐姐……」
宣懷風把眼瞼垂了垂,臉上顯出一絲慰撫而無奈的苦笑,說:」姐姐,我現在腦子昏沉的,有什麼事,等我歇兩天再說,好嗎?」
宣代雲說:」那自然,你歇,歇好了再說。」
宣懷風又說:」你是要做母親的人,不該在醫院留太久,先回家吧。我沒有大礙,不必天天來看的。」
白雪嵐在一旁,聽見這句,心裡實在高興。
不禁想咧嘴笑。
又一想,這實在太招搖了,可能要惹出麻煩來,便用力把雙唇抿了。
在別人看來,反而像有點不滿意似的。
宣代雲說:」這不行,我必定天天來看的。要是我不來,在家裡牽腸掛肚,更加難受。」
宣懷風勸她先回去,她也不聽,就要陪在病房裡。
白雪嵐恨不得她快點走人,只是宣代雲不願走,自己又不能趕她走,只能在旁邊當陪站。
有著這個肚子高高鼓起的女人在,連和宣懷風說句話也是很不方便的。
宣代雲原本想著自己在,白雪嵐多少會有點不好意思,自然應該離開的,不想這總長大人身居高職,臉皮也厚的很,竟站著不動。
她忍耐了一時,向白雪嵐問:」白總長,您不用去忙公事嗎?」
白雪嵐說:」都辦好了。」
宣代雲問:」那您辛苦了,也該回府休息休息。」
白雪嵐微笑道:」不急。」
便如一根釘子似的立在床邊。
宣懷風知道這兩人已經有矛盾了,此時卻沒精神給他們化解,只當什麼都聽不見,閉著眼睛裝睡。
如此僵了小半個鐘頭,忽然門外有人敲了兩敲,不等裡面的人答話,就有人扭了門把,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來,瞧見白雪嵐在裡面站著,驚嘆般地低聲道:」呀,原來總長也在這,我真是該死,該死,來遲了。」
年亮富邊說著,邊推門進來。
白雪嵐只朝他略一點頭,沒什麼反應,宣代雲可不同了,聽見他的聲音,立即把身子霍地轉了過來,那速度之快,真讓人擔心她肚子中的嬰孩是否會扭到小小的脖子。
宣代雲把兩道柳眉都豎起來了,問:」你到底人在哪裡?衙門裡找不著。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連影子都不見!」
年亮富受了她的責備,並不生氣,順著她的話道:」是是,我也是糊塗,什麼時候不巡查,偏偏挑了今天巡查呢?可不是我夠糊塗?我剛剛回到衙門,聽說懷風受了傷,我還罵人家亂傳消息呢,沒想到是真的,驚得我不輕,問明白了是哪個醫院,就腳不點地地過來了。你看,我這滿腦門的汗,一半急的,一半嚇的。」
伸著脖子往病床上斜了一眼,瞧清楚宣懷風閉著眼睛,似乎睡了。
他聲音更壓低了點,關切地問:」懷風現在怎樣?我聽外面的孫副官說,手術很成功,真是老天爺保佑。」
宣代雲對於他的事,早已聽見一點風聲,並不相信所謂巡查云云,恨恨道:」你哪裡是關心他,你不過是關心他這副官的照拂罷了。」
年亮富因為頂頭上司就在旁邊,一臉地尷尬,嘿笑道:」太太,您這玩笑,可開得過分了。」
宣代雲也正因為白雪嵐在聽著,反而要說得決斷一些:」我下面的話,可不是玩笑。你好好聽著吧,我已經和懷風商量過了,等他這傷一好,就要立即向海關總署請辭的。」
年亮富吃了一大驚,問:」這是為什麼?」
宣代雲硬著脖子說:」有什麼為什麼?他這樣受了傷,難道還不是一個教訓嗎?」
年亮富瞧這陣勢,似乎是真有其事了,更如遭了雷打一樣,看看宣代雲,又看看白雪嵐。
白雪嵐知道自己礙著人家夫妻說話,很紳士風度地往門外去了。
背後聽見兩人果然爭執起來。
年亮富說:」太太,這可不妥。」
宣代雲說:」有什麼不妥?難道你一個大男人,又有這些年資歷,在別的地方就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差事不成?」
白雪嵐出到走廊,叫了一個護士來,指著病房說:」裡面兩個人吵得厲害,病人都不能休息了,請你處理一下吧。」
那些護士雖然是年輕的女孩,但因為懂得些微的知識,在一點也不懂的病人家屬面前,向來氣焰頗高漲的,尤其這裡是德國醫院,認得幾個德國醫生,氣焰便又比平常的護士更高漲三分,一聽有人在病房裡吵鬧,立即就進去了,冷著臉數落:」你們這是怎麼了?這麼多的地方,偏挑著病房吵,這病人剛剛做過手術呢,正需要平靜,這樣吵架,讓他怎麼休息?快都出去。」
宣代雲第一次來德國醫院,也不敢和穿著白褂子的護士爭執,軟下來說:」我們不吵了,我就在這陪他。我是他姐姐。」
偏偏年亮富又在旁邊插嘴:」這請辭的問題,非要說清楚不可。」
護士不耐煩道:」看,看,還說不吵。你們在這裡,病人受了騷擾,恢復得不好,有個意外,究竟是你們的責任,還是我們的責任?」
連說帶趕,硬把年家夫婦逐出了病房。
白雲飛本來打算走的,他和宣代雲同來,想請人代自己打個招呼,想起宣代雲待自己之拳拳盛情,又覺得不妥當,在走廊里躊躇了好一陣,見宣代雲出來了,便迎上去說:」年太太,我該回去了。」朝年亮富點了點頭。
宣代雲便也和他友好地道別。
年亮富等白雲飛走了,臉色不好看起來,問:」他怎麼和你一道了?」
宣代雲氣道:」我不查問你,你倒查問起我來了?」
她一氣,聲音就忘了壓小,頓時大家都往這頭看。
年亮富自覺丟了面子,拉著她說:」有話慢慢說,我們回家去。」
宣代雲說:」我不回。」
年亮富卻是再也不願呆在醫院,又要繼續談那未完的重要話題,又哄又勸,又發狠又哀求,終於把宣代雲拽上汽車,回家去了。
白雪嵐一見,如得了放生一般,腳下生風地進了病房,走過去,就坐在宣代雲剛才的位置上,笑道:」還裝睡嗎?這下子可要讓我好好看看你。」
把手放宣懷風臉上細細摸著。
宣懷風睜開眼,說:」用丈夫來對付妻子,這樣的手段也太不道德了。」
白雪嵐反問:」既然不道德,怎麼你剛才不出言發對呢?」
宣懷風一時倒不好回答了,想了想,嘆了一口氣。
病房四面牆壁,連著床單被套,都是雪白的,於是躺在這一片雪白中的宣懷風,雙頰更在虛弱中顯出一種別致的玉一般的晶瑩來。
這晶瑩中,唇便如淡色的溫潤的兩瓣紅寶石了。
白雪嵐喉嚨驀然焦幹起來,低聲道:」我現在想吻你,你答應不答應?」
宣懷風正想著姐姐的頭疼事,忽然聽見這個,腦筋一時轉不過來,愣了一下,便覺得好笑,說:」你怎麼忽然這麼紳士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在乎別人答應不答應呢。」
白雪嵐又靠得近了一些,問:」那你到底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
宣懷風說:」當然是不答應。」
說了這幾個字,倒覺得臉上有些微熱,便把目光微微一低。
白雪嵐笑道:」這口頭上的回答,和身體上的回答,我還是相信身體上的回答。」
湊過來,就在宣懷風唇上輕啄了一口。
他這個人,向來不知足的,啄了一口,又要再吻一下,再深一點,舌頭漸漸探進去,發出嘖嘖的濡濕之聲,宣懷風畢竟臉皮薄,用手在他身上推了兩推,反而讓他把一隻手腕給握住了,親親手腕上透明如玉的肌膚,又轉去吻他的臉頰。
宣懷風說:」別鬧了,我正受著傷呢。」
白雪嵐只管甜蜜地親他,喃喃地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受的傷,我白雪嵐一輩子欠你的,一輩子當牛做馬地還。」
他的動作,自然是一萬個溫柔和小心的。
宣懷風反駁:」話不能這麼說,我是去履行職責,出了意外,不是為著誰才去受傷。」
白雪嵐問:」那你明明聽見槍聲,怎麼不躲開?」
宣懷風說:」就是因為聽見槍聲,才知道事情不好,才要過去。」
白雪嵐問:」司機說,你拿著他的性命做威脅,要他把車開過去,這是真的嗎?」
宣懷風不料司機立即就把這些都向白雪嵐匯報了,只好道:」這叫近墨者黑。」把眼睛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