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2024-08-30 02:57:13 作者: 風弄
  來,尋思著怎麼和白雪嵐回歸和平。

  轉頭一看,猛地一怔。

  竟不見白雪嵐的影子。

  房裡只剩了他一個。

  宣懷風愣了片刻,才知道白雪嵐早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可笑自己還做這麼多無用的掙扎,揚起唇,淡淡一笑,心底空落落的,便有一絲慘澹從空虛處輕煙似的逸出來。

  他自己下床,趿著鞋走到隔了一道屏風的小圓桌旁一看,一大碗香菇肉末稀飯,四碟現炒的清淡小菜,一小碟醬黃瓜,正是他喜歡的口味。

  宣懷風便又情不自禁,默默嘆了一口氣。

  坐下,用放在桌上的琺瑯小瓷碗裝了一碗粥,喝了兩口,熱熱的喝著很舒服。

  只是他心裡有事,影響了胃口,剛才還覺著餓得慌,現在喝了一碗粥就覺得飽了,對著桌上的幾碟菜發了一會愣,想著這是白雪嵐為自己吩咐做的,倒不好辜負,拿起筷子,勉強挾了兩根到嘴裡,慢慢嚼著。

  竟味如嚼蠟。

  還是頭一次覺得,一個人吃飯,如此寂寞難受。

  又想,白雪嵐這是故意冷落他了。

  大概因為自己表白了立場,以後絕對是要跟著他的了,所以白雪嵐就有了冷落他的本錢。

  難道是說,如今的處境其實是自己造成的?

  可見愛情真是要不得的厲害東西。

  要不是愛上了這混世魔王,自己也不會這樣患得患失,心像被貓抓著似的又疼又癢。

  宣懷風苦笑了一下,用手掌輕輕拍自己的額頭。

  何苦來,他不該這麼自艾自怨,不過一頓飯沒在一塊吃,就這樣傷春悲秋起來,這不成戲台上的事了?

  因想到戲台,不禁又把思緒轉到白雲飛身上。

  他雖然不是情感上的天才,但也看得出來,白雲飛一顆心,其實多半是放在白雪嵐身上的。和白雲飛比起來,自己是幸福很多了,現在自己和白雪嵐朝夕相處,又有著副官的正經工作,尚且不滿地埋怨這個,埋怨那個,要是和白雲飛異位而處,那又該如何呢?

  自己反而有些內疚起來。

  身在福中,就應該惜福才對,哪能為了小事就心生怨氣。

  這樣一想,心裡不覺放開了好些。

  吃完粥,便不回床上去,專在房中等白雪嵐,閒等著無趣,又不知道白雪嵐什麼時候回來,就在房裡踱了一圈,把床頭木柜上一疊海關報告隨手拿了來看。

  一邊自取了水晶碟子上洗乾淨的一顆梨,挨在床沿的小躺椅上,邊吃邊看。

  白雪嵐不聲不響離了房間,一是為著確實有公事要忙,剛剛送醫生出門的時候,就接了一通總理府來的電話,有一個急件要處置,二也真的是想晾一晾宣懷風,看宣懷風什麼反應。

  他可沒忘記,宣懷風剛才是擺出冷戰姿態的。

  太縱容這人,以後養成動輒和自己鬥爭的習慣,那可大大不妙。

  只是他想晾人家,自己卻沒耐性,在書房急急把總理堂兄吩咐的公文給寫好了,叫孫副官立即簽發出去,把那枝精緻的外國鋼筆往桌上一放,忍不住就想起房中那個來。

  吩咐廚房準備的飯菜,一定已經送到房裡了。

  也不知道他吃了沒有。

  發現自己不和他打聲招呼就走了,會生氣呢?還是傷心委屈?要是他氣急了,過來書房找自己吵嘴,是哄他還是罵他呢?

  按他所做的蠢事,不管自己身體的跑到肺炎病人的病房裡去坐,不但該罵,簡直該打!

  不過……

  前面用熱毛巾擦身子,已經把他燙著了,也算教訓了他一頓,況且瞧他的眼神,別說知錯,恐怕還要反發自己的脾氣呢!

  白雪嵐無奈地笑了笑。

  又想起他剛才走的時候瞄了一眼,宣懷風還躺在床上裝睡,這人脾氣倔,要是飯菜送過去,他生悶氣不起來吃,豈不餓壞了?

  餓他一頓也好,夠可惡的!

  孫副官簽發了文件轉回來,站在書房門口,見白雪嵐坐在書桌前,背靠椅子,仰頭盯著天花板出神,好一會竟沒發覺自己來了,不禁噗嗤一笑,說:「總長,那兩份公文再這麼揉,可就不能用了。」

  白雪嵐聞言,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拿了兩張文件紙,心不在焉地亂揉亂搓。


  笑著把文件放下,說:「今天不知怎麼了,做事總有點犯傻。」

  孫副官說:「偶爾有點傻氣是好事,您太英明了,總一絲錯也沒,菩薩金身似的光芒萬丈,我們這些底下人心裡犯怵。是了,我剛剛回來,經過您那房子,看見宣副官在裡面用功呢。」

  白雪嵐一聽「宣副官」三字,比吃了靈丹妙藥還精神,面上卻不肯露聲色,咳了一聲,不在意地說:「少在我面前搬神弄鬼,簽發文件往前面去,房間在後頭,路上並不經過,你有事沒事在公館繞個大圈子,才過來回話,存心耽誤我工夫嗎?他在用什麼功?」

  孫副官說:「我也只是經過,隔著窗戶遠遠看見一個影子,好像是在讀書。」

  白雪嵐問:「吃飯了沒有?」

  孫副官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這一番交談下來,白雪嵐又更禁不住了,既然說宣懷風在看書,那晾他的策略便是一點用也沒有,倒讓他樂得一個人自在。

  白雪嵐隱隱有些不甘。

  老子在這抓心撓肺的,你卻很快活。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可恨的人輕鬆了。

  這一下,更找到回房的藉口。

  當即站起來說,對孫副官說:「我在這裡做事,他倒優哉游哉看書去,哪能這麼便宜?我這就去吩咐他公務,讓他這個當副官的知道一些本分。」

  把桌上文件一兜子抱了,大步朝後頭的房間來。

  到了房門外,偷偷一窺,果然看見宣懷風一手拿著啃了一半的香梨,一手翻著海關總署的辦公文件,正看得入神。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印上半邊臉頰,凸顯出精緻的鼻樑唇角,他人半倚在長躺椅上,兩條長腿微微交叉搭在椅邊,不經意間,美得叫人心臟狂跳。

  白雪嵐見這一幕,要狠狠教訓的心思頓時沒了大半,在門邊失神了片刻,才跨進來,很從容自在地往裡頭來,邊走邊問:「在看什麼?飯吃過了嗎?怎麼只吃這麼一點?」經過小圓桌時,瞥了上面剩了大半的菜和粥一眼。

  他以為經過剛才的事,宣懷風也許余怒未熄,要和自己鬧事的,這時候他不想吵架,所以語氣表情都越發用心地顯得自然,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不料宣懷風比他更放得下,聽見他說話,把正看到一半的文件放下,抬起頭看著他,說:「我已經吃飽了,正吃飯後水果呢。倒是你,剛才去哪裡了?怎麼一下就不見你在房裡了?」

  白雪嵐倒不好意思提起晾他這件事來,說:「自然是去辦公務。」

  宣懷風問:「手裡捧的什麼?」

  白雪嵐說:「我們要做的公務。」

  他離開書房時,其實懷著一點不可言的心思,打算要是宣懷風還不聽話,便拿這些文件端端上司的架子,好好壓制一下這整天讓他擔驚受怕的人。

  萬萬沒想到宣懷風如此好相與。

  準備說是「給你做的公務」,到了嘴邊,情不自禁就成了「我們要做的公務」。

  聽起來很是親密。

  宣懷風聽說是公務,頓時認真了,從長躺椅上把腳放下來,正襟危坐,說:「讓我看看,這麼多份,先歸類一下才好逐件的辦。」

  白雪嵐瞧著那雙又美又長的腿垂下去,被擺在前面的黃花梨小茶几遮了大半,心裡大叫可惜。

  在宣懷風剛才放腿的椅面上和他肩並肩坐了,把捧著的那堆文件放在茶几上。

  宣懷風拿起幾份來瞧,隨口問:「總理把起草條文的事交給我們海關辦了?我以為是警察廳的事。」

  白雪嵐早瞧過那些文件了,眼睛壓根沒往文件上放,只瞅著宣懷風英俊的臉,這漂亮的臉認真起來,有一種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誘得他心一癢再癢,嘴上答著,「警察廳辦不成這事,總理心裡也明白,所以交給我了。」

  又問:「香梨好吃嗎?」

  宣懷風說:「好吃,你要嗎?碟子裡還有乾淨的。你要吃,我……」

  未說完,白雪嵐已經湊過來,握著他拿梨的右手腕,在他咬剩下的半個香梨上咬了一口。

  嚓一聲脆響。

  宣懷風皺了皺眉,說:「你也太饞了,我咬過的,多不衛生。」

  白雪嵐反問:「你現在倒和我講究起衛生來了?那和肺炎病人接近,算不算衛生呢?」

  宣懷風說:「我打算息事寧人,你卻不松不放,是嗎?那好,我問你,白雲飛是我朋友,難道他就不是你朋友?朋友病了,你就避瘟疫一樣的避他?我去看他,回來和你說了實話,你竟不關心他的死活,只關心會不會傳染,真叫人心寒。吃什麼梨!別忘了我和肺炎病人一塊待過,這口水裡面也是細菌,過了病氣給總長您,我擔不起這罪過!」

  居然越說越氣。

  咚地一下,把手上的一半香梨丟進了紙屑簍里。

  白雪嵐提這一句,本是不經心,不想被宣懷風硬梆梆頂了回來,頓時勾起他在浴室里不顧死活把身子往熱水下淋的可恨行徑,熱血往頭上一涌,黑眸掠過一道厲光。

  抓了宣懷風的下巴,兩指用勁往自己這邊擰,不許他對自己偏過臉,用令人心悸的語氣說:「我不關心他的死活?敢情我關心來關心去,竟關心錯人了。我本該關心白雲飛去。也是,比起別人來,白雲飛好多了,起碼知道好歹,不混蛋。對他好,他至少會知道感激。」

  宣懷風氣得倒仰,對著說:「對,我不知道好歹,不知道感激。是個混蛋,你拽著我幹什麼?你放手!」

  白雪嵐冷笑,「你休想。」

  見著宣懷風想動手反抗,乾脆雙臂一收,把宣懷風強抱住了,就著自己的體重往長躺椅上一壓,變成一上一下很曖昧危險的姿態。

  宣懷風厲聲說:「白雪嵐,你敢亂來!」

  白雪嵐哼道:「你不是心寒嗎?我暖和暖和你。」

  抱著他,把臉蹭到宣懷風脖子裡,舌頭舔上後頸敏感的皮膚。

  宣懷風被他舔得渾身一哆嗦,又氣又羞,罵道:「你混蛋。」

  白雪嵐說:「正好,你混蛋,我也混蛋,一對兒的。」

  張開雪白的牙,咬在修長滑嫩的脖子上,疼得宣懷風悶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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