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2024-08-30 02:57:20 作者: 風弄
  會知道。」

  宣懷抿不屑地說:「那也未必。」

  白雪嵐笑了笑,從容地說:「九里香大街六棟十二號,愛國飯店506,這些你聽著熟悉嗎?」

  宣懷抿不禁怔了怔,即刻警惕起來,裝著咳嗽掩飾臉色。

  白雪嵐眼光老辣,這自然瞞不過他,又輕描淡寫地說:「上面兩個地址,不是你的分內事,你不知道也不為奇。那麼,我再說一個,同光路二十九號,你總知道了吧?」

  宣懷抿心底一驚。

  這個地址,是他們秘密的一個交貨點,怎麼竟讓海關總長知道了?

  這次他有了準備,只管微笑著,不讓臉上露出一點端倪。

  但白雪嵐看人,不看表情,只盯著宣懷抿眼睛一瞅,便把喝了一半的香片讓護兵接了去,兩手放在膝上,態度開放地說:「就是我的意思,肯合作的人,總有好處。天底下誰不想要好處呢?你不肯說,自然有別人肯說。而我為什麼要你坦白,把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再說一次?自然有兩個原因,第一,為著你哥哥,我願意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招供出來,立點功勞,在政府那一頭,我也好為你說話。第二……」

  說到這裡,孫副官似乎喉嚨癢得忍不住,站在白雪嵐身邊,咳了一聲。

  白雪嵐停了說話,抬頭瞧他一眼。

  孫副官伏下身,在他耳邊低聲說:「總長,借一步說話。」

  白雪嵐點了點頭,對宣懷抿說:「你仔細想想。」

  站起來,和孫副官走到了屋外。

  等屋裡沒人了,宣懷抿僵硬的微笑才消失了去。

  他的五官其實也生得精緻,只是常常顯出一種不自然之感,比不上宣懷風的溫澤潤雅。

  此刻,這張精緻的臉上露出低沉的緊張,繃緊的頰鼓線條,似乎隱隱抽搐著,很快,又咬緊了牙關似的,惡狠狠地目光瞪著白雪嵐留下的空太師椅。

  他當然不想死。

  換了別個,他想也不想,就能出賣個乾淨。

  但現在這樣個境況,他招供了,又能怎樣呢?

  放了他,他能去哪裡?

  一想到出去之後,連展露昭也不會容他,他立即把這條路在心底斷絕了。

  死就死!

  也讓展露昭瞧瞧,誰才是死心塌地,把命也給他的!

  宣懷風,算個什麼玩意兒。

  宣懷抿在心底硬氣地嚷著這一句,房門咯吱一下,被人推開了。

  他身子顫了顫,看著白雪嵐和孫副官重又走回來。

  白雪嵐仍在太師椅上坐了,問他,「想好了沒有。」

  宣懷抿頭一甩,說:「沒什麼好想的。我還是那一句,我們沒做不可告人的事。」

  白雪嵐緩緩收斂了笑容,頷首道:「好,我是仁至義盡了。我不是羅嗦的人,這事我們就此不談。」

  說完,抬起頭,和孫副官交換了一個眼色。

  宣懷抿看在眼裡,心忖,一計不成,他們一定又打算使別的計謀。

  警惕性更加強起來。

  孫副官便開始說話了,聲音倒頗溫和,「宣三少,你也是有學識,有志向的人,何必為了幾個流匪,葬送了大好性命?今天城外的事,我們總長的意思,就算數了,你們廣東軍,殺了我們不少兄弟,我們呢,後來也要你們還了幾條人命。兩下打個平手。說實在話,總理的意思,海關總署和廣東軍,是很應該做互相扶持的朋友的。」

  宣懷抿越聽越糊塗。

  怎麼一下子轉了腔調?

  孫副官說:「想必你不明白,我們對展司令,一向有欽佩之心。你看,廣東軍在首都許多作為,我們不是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不過……」

  他一說不過,宣懷抿就知道,重頭戲來了。

  表面上不屑一顧,其實豎著兩隻耳朵聽。

  孫副官說:「不過你們那位展軍長,卻惹下不少麻煩,是一個闖禍的苗子。如果你肯作證……」

  宣懷抿不等聽完,斷然道:「絕不可能!我們軍長,對我有大恩,要我背叛他,我寧死不從!」

  孫副官勸說:「我可以保證,這件事,絕不牽涉廣東軍。甚至對廣東軍的發展,大有好處。」


  宣懷抿呸了一聲,說:「廣東軍的死活,是他們的事。要我對軍長不利,我做不到!」

  當真是擲地有聲。

  白雪嵐原本閒閒坐著,這時候冷哼一聲,對孫副官說:「我看你也不要費這些水磨功夫,答應了別人,就該把事情辦到。那姓展的,我看很需要教訓。你只管放開了手段。」

  孫副官微微鞠躬,應著說:「是!」

  朝兩個護兵手一招。

  護兵走到宣懷抿跟前,撩起袖子,對著宣懷抿的臉,噼劈啪啪地就是正反十幾記耳光,打得宣懷抿嘴角鮮血迸出。

  又有人把一張桌子抬進來,放在宣懷抿跟前。

  孫副官拿了一張白紙,一枝鋼筆出來,放在桌上,聲音剛硬了一些,說:「識趣點,我說一句,你寫一句。寫完了,你的事也結了。」

  宣懷抿往地上啐了一口帶血的痰,罵道:「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護兵見他出言不遜,掄拳頭砸在他臉上,打得他咳地一吐,吐出一顆帶血的牙來。

  孫副官問:「你寫不寫?」

  宣懷抿居然強硬得很,掉了一顆牙,還是罵罵咧咧。

  護兵又要打。

  白雪嵐叫住,皺眉說:「這麼溫吞,能成什麼事?孫副官,數著手指問吧。」

  孫副官愣了愣,然後鐵了心似的大聲說:「是!」

  便指揮起來。

  叫護兵把宣懷抿綁在背後的兩隻手鬆了,右手綁在椅子上,左手卻放到桌,再命人取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來。

  宣懷抿見這陣仗,心驚起來,問:「你們要幹什麼?」

  孫副官說:「宣三少,夜已深了,何必吃這些苦頭?我給大家都節省一點功夫。現在我問一句,你要是不答應,就割下你一個指頭。你要是讓我問上十句,以後穿衣吃飯就要靠別人伺候了。我可要問了,你是合作,還是不合作?」

  宣懷抿看著眼前那閃著寒光的匕首,想到那是要切自己指頭的,頓時打個寒顫,仰起頭來瞪著孫副官,厲聲說:「你敢?我哥哥知道了,饒不了你!」

  白雪嵐聽得有趣味,莞爾一笑,問他,「難得,你倒想起你哥哥來了。」

  打個眼色。

  站在宣懷抿跟前的兩個護兵,一個按著他的手,一個拿著匕首,眼也不眨地切下一刀。

  立時鮮血飛濺。

  宣懷抿慘叫一聲,幾乎痛暈過去。

  一根指頭已經落在桌上。

  孫副官問:「這只是第一根,你還有九個機會。你是合作,還是不合作?」

  宣懷抿咬著牙,眼睛像瘋子似的,發著紅光,死死瞪著他。

  孫副官嘆了一口氣,說:「那就對不住了。」

  宣懷抿見狀,拼了命的要縮手,被護兵牢牢按住了不能動彈。

  他便大叫,「白雪嵐,你瘋了!我是宣懷風的弟弟!你這樣對我,我哥哥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看著匕首靠近了,他眼裡的恐懼直透出來,更是竭斯底里大叫著,「二哥!二哥!」

  白雪嵐淡淡說:「你儘管叫。你二哥說過的,只要不殺你,別的他不管。」

  剛說話,房門猛地一下被推開了。

  一個黑影趔趄著撞進來。

  在電光下,露出一張震驚的蒼白的臉。

  白雪嵐像被菸斗燙了一下,幾乎從太師椅跳起來,問:「你怎麼來了?」

  一手去攙扶。

  宣懷風的目光很讓人心悸,直直的,掃過孫副官,掃過護兵手裡的匕首,掃過地上帶血沾灰的斷指,掃過狼狽不堪的三弟……最後,猛地轉過頭,盯著扶住他的白雪嵐。

  呼吸猛地急促起來。

  好半天,才動了動兩片煞白的唇。

  白雪嵐以為他要破口大罵的,或是悽厲的責問。

  不料,他的聲音卻很低很低,彷佛雨點落到湖面上那樣,輕輕地顫抖著問:「白雪嵐,我求你的那些話,你一句都不放在心上嗎?」

  房裡一陣墳般的靜默。

  宣懷抿卻忽然驚天動地地叫起來,「二哥!二哥!姓白的剁了我的指頭!你要是饒了他,我看你怎麼去見死去的爸爸!我要告訴大姊……嗚嗚嗚……」


  沒說完,已被護兵拿破布塞住了嘴。

  孫副官冷冷使個眼色,護兵壓著他的肩膀,反扭他的手,立即把宣懷抿連拉帶拽地拖了出去。

  房裡只剩白雪嵐對著宣懷風,心底那分硬氣,不自覺地在宣懷風的目光變成了心怯,扶著宣懷風,柔聲說:「你怎麼忽然醒了?睡不好嗎?大半夜出來,也不披件衣服。」

  他把自己肩上的長衫取下來,輕輕披在宣懷風身上,說:「你腳上有傷,不要站著了,坐下說話。」

  說著,要扶宣懷風到太師椅上坐。

  宣懷風搖了搖頭,說:「我不坐。」

  白雪嵐越發溫柔,說:「那,我抱你回房裡去吧。」

  宣懷風還是搖了搖頭,卻是一語不發了。

  他這沉默,似把沉甸甸的冷石頭壓在白雪嵐心上。

  白雪嵐很是懊惱。

  前不久才下了決心,不要為了一個林奇駿,惹得宣懷風不快,怎麼轉眼之間,就成了這難堪的事實了呢?

  可見愛情這東西,真是世上最脆弱而珍貴的物件,就算你費了一百分的心,也說不定會摔個粉碎。

  兩人默然無語,相對站了片刻。

  白雪嵐受不了這割心的氣氛,主動說:「我知道,你是必有一場火要和我發的。也罷,不做也已經做了,我承認自己心狠手辣。要打要罵,由著你開發吧。」

  豁出去似的,把臉湊過來。

  宣懷風說:「不要又使用這無賴的一招。你明明知道,我是不會打人的。」

  白雪嵐問:「那到底要怎麼辦?難道要我也把手指切一根下來,你才不用這不咸不淡的腔調和我說話?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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