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2024-08-30 02:57:36 作者: 風弄
  展露昭說,「不擦身,老子興致來了,你給老子吹一吹。」

  宣懷抿怔了一下,猛地臉色大變,霍然站起來,說,「你是想著那個人,你下面就……就……」

  他氣得不輕,後面的話竟說不下去,一張臉龐,氣成了紫紅色,幾乎滲出血來。

  心裡對他那哥哥的恨,已非世間之語可以形容。

  若有什麼法子可以把宣懷風這虛偽可惡的人給毀了,他是寧願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去做到的!

  第五章

  洪福號終於當夜釋放,回了西碼頭,林奇駿聞訊趕來,總算鬆了一口氣,見著船長,和他說了兩句,又問,「這一趟,沒出什麼特別的事吧。」

  船長抹著汗說,「這是倒霉,讓海關抽中咱們的船。一離開北碼頭,我就親自下貨倉看過了,這些海關的人都是雁過拔毛的,我檢查到箱櫃外封木條是松的,裡面空了一處,估計他們順走了不少東西,那普朗牌子的鬧鍾也少了幾個。」

  林奇駿說,「鬧鍾值什麼,隨他們拿吧。」

  這時大副到甲板上來向船長請示,林奇駿對船長說,「你去忙你的吧。」

  自己則下了貨倉,找到了七十三號箱櫃。

  看著箱櫃外觀完好,應該是未被海關檢查的人注意到的,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他雖然幫那些人的忙,運了不少次東西,但從來沒有親自見過,盯著那七十三號箱櫃,眼睛閃爍著,忽然湧起一陣要打開來瞧瞧裡面的衝動。

  驟然背後鐺地一聲,嚇得他心臟一停。

  轉過頭去,卻是一個水手提著一個鐵桶下來,不小心撞在樓梯的鐵扶手上,見少東家瞪著自己,趕緊下來把鐵桶往角落一放,訕笑著趕緊走了。

  受了一下虛驚,林奇駿那打開箱櫃的衝動,已不翼而飛。

  眼不見,心不煩,他和那些人的關係,恨不得立即砍斷才好,如果打開了,看見了,和看見贓證有什麼兩樣?日後有什麼意外,不好推卸。

  再說了,展露昭那樣兇惡,他一定不喜歡自己碰他的貨物的,沒必要為了一點好奇,冒被這惡軍閥往腦袋上打槍的風險。

  林奇駿便把那七十三號箱櫃拋之腦後,上了甲板,自去做自己的事。

  廣東軍來人提貨,自然就把那箱要命的東西提走了。

  這時候展露昭剛醒,宣懷抿寸步不離,展司令又興沖沖地跑醫院去了,上頭的人通通不在,倒也沒有什麼不便利的地方,因為這接貨的事情,都由知道規矩的手下去辦,分裝、販賣等,也早就知道如何進行了,無須贅言。

  宣懷風夜裡和白雪嵐「微服」了一番,回到公館裡,心情好不沉重,一時間想到姐姐,十月懷胎,將為人母,本該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無奈姐夫如此的不爭氣,日後這件醜事總要發作的,讓他怎麼忍心看他姐姐傷心?

  一時間,又想起林奇駿,少年時那樣溫柔而有風度,有氣量的人,怎麼幾年不見,就墮落到和毒販勾結的地步?

  回憶起從小同窗,遊戲,家裡裝了電話,兩人驚奇得很,一輩子第一通電話,就是彼此你聽我的聲音,我聽你的聲音,當時以為這真是千山萬水,近如咫尺了。

  偶爾又想,洪福號上親眼所見,那一箱櫃的海洛因是不用懷疑的了,但是否就確定林奇駿知情呢?只怕未必。

  那遠洋的船上,多少罅隙可尋,船上的船長、大副、二副,甚至水手,都是可能挾私的。

  可話又說回來,就算奇駿不知情,既是他的船,總少不了他的干係。

  再說,那不是一小袋子東西,是整整一個箱櫃,他做船主人,又有貨物的記錄,難道還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把一個箱櫃都換了?

  如果奇駿真是知情,那於國法,是無可饒恕的了。

  宣懷風在汽車上,是打定了鐵石心腸的主意的,犯了這樣的事,沒什麼可猶豫,但人心畢竟不是鐵石,縱有了主意,也免不了悲傷凝郁,躺到床上,更是思緒起伏,想了這樣,又想那樣,一顆心仿佛被誰用五指攥緊了。

  白雪嵐拉了電燈,看宣懷風兩隻幽黑明亮的眼睛,在枕邊睜得大大的,一隻胳膊摟了宣懷風,低聲說,「別多想了,早知道你這樣,我也不帶你去碼頭。聽話,閉上眼睛睡吧。」

  這總長大人做賊心虛,滿懷裡抱了軟香,卻罕見的老實,沒提出任何令人臉紅的要求,規規矩矩地睡了。


  次日起來,白雪嵐搬著枕邊人下巴一看,宣懷風眼皮微腫,不大精神,皺眉問,「你昨晚沒睡好嗎?」

  宣懷風說,「睡一會,醒一會。無妨,我今晚早點睡吧。」

  白雪嵐聽他聲音,竟也有些沙啞,吃驚道,「不好,恐怕是生病了。我叫醫生來。」

  宣懷風勉強笑道,「睡不好,也是人之常情,你別太大驚小怪,不必叫醫生。」

  白雪嵐說,「寧可大驚小怪。」

  搖鈴叫了一個聽差來,要他打電話,要金德爾醫生立即就來。

  不一會,聽差回來,向白雪嵐請示說,「總長,你說的那位金德爾醫生,剛好出診去了,不能當下就來。不過他們說,金德爾醫生有一位診所的夥伴,也是一個洋醫生,名字叫納普的,醫術很高明,他是現在就能坐汽車過來的。是否請他過來呢?」

  白雪嵐思忖著,能和金德爾同開診所的人,想必不太差,說,「那就請這一位。」

  聽差仍站著不動,報告說,「這位納普醫生,出診一趟,診金是六十塊,另要給五塊錢的車馬費。」

  白雪嵐氣笑道,「我還在乎這幾十塊錢?你這胡塗蟲,快請他來。」

  過了大半個鍾頭,那位納普醫生便坐著漂亮的小汽車到了,被管家領到屋裡頭來。

  宣懷風已經下床洗漱,換了家常衣服,他本不想無端去請個醫生來家裡,只是拗不過白雪嵐,既然醫生到了,也只能禮貌招呼著。

  納普醫生和他們風度翩翩地握了手,用生硬的中國話問,「哪一個?不舒服?」

  白雪嵐指著宣懷風說,「這一位,宣副官。」

  納普醫生和金德爾醫生是一個診所的,早聽過金德爾醫生許多講述,聽見是海關總長的公館的,也猜到又是那位俊美的中國副官要看醫生了,這位白總長,外貌很有氣質,但人很霸道,而且非常的大驚小怪,總疑神疑鬼,有時候幾乎是不講道理的。

  醫生得了夥伴這一番經驗,再一看宣懷風,只是神色里有一點疲憊,心裡先就有了定論。

  如果在其它病人那裡,他一般是直說無礙,收了診金和車馬費走人。

  不過根據金德爾所述,納普醫生明白這站在一旁的白總長,是需要好好敷衍的,心裡雖不以為然,卻還是作出一副認真嚴肅而小心翼翼的態度來,請宣懷風坐下,裝模作樣地給他檢查了好大一番,又詢問近況,「最近,忙嗎?」

  白雪嵐插進來說,「很忙,昨天還吹了夜風。」

  納普醫生說,「這不好。」

  白雪嵐說,「是,很不好。他是不是生病了?」

  納普醫生很莊重地沉吟了片刻,說,「生病,沒有。不過,要好好保養,不要勞累。」

  他見白雪嵐似乎不滿意,趕緊咳嗽一聲,加了一句,「我,要給他開一點保養的藥。一定要吃。」

  白雪嵐這才點頭,正要說什麼,一個聽差走了來,對他說,「總長,有您的電話。」

  白雪嵐出去接電話,納普醫生和宣懷風都暗中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別的,納普醫生從帶過來的藥箱裡取出一些小藥片來,遞給宣懷風。

  宣懷風問,「是維生素嗎?」

  納普醫生一笑,回答說,「喜歡,就吃。不喜歡,就不吃。」

  宣懷風說了一聲多謝,就站起來送客了,管家自去帳房裡領錢給診金。

  等白雪嵐回來,發現洋醫生已經辦完了事。

  白雪嵐問吃了藥沒,宣懷風不想他嘮叨,就說已經吃了,便問剛才電話是誰打來的。

  白雪嵐說,「總理的電話,說有事和我商量,恐怕我要過去一趟。」

  宣懷風說,「正事要緊,不要耽擱了。你這就去吧。」

  白雪嵐說,「我過去瞧瞧。你病了,就留在公館裡休息,今天不要上班。」

  宣懷風想說自己沒有病,不過他知道一開口,必定爭不過白雪嵐,要是惹得白雪嵐的脾氣出來,說不定還要被按到床上躺著,所以,他只是微笑著。

  陪白雪嵐吃了早飯,等白雪嵐走了,他也去屏風後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領著宋壬就往戒毒院去了。

  因為早上看病這一耽擱,宣懷風到戒毒院的時間比平日要晚,到了他的辦公室,桌面上已經放了五六份文件,他坐下來看文件,遇到有人進來問事,也要一一問明答覆。


  忙起來時間是過得特別快的。

  似乎只是轉眼工夫,已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戒毒院下面是有小食堂的,宣懷風就下去拿著飯盒,要了一些尋常飯菜,和承平他們一道坐著吃,他眼睛往四周一掃,隨口問,「怎麼不見萬山的妹妹?」

  承平說,「她的學校總算把那些先生給哄好了,要開課了。」

  有人笑道,「玉珊回去上學,你可就傷心了。」

  承平臉上一紅,忙撇清道,「阿彌陀佛,我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想學鄉下老媽子那樣燒高香呢。幸虧她上課去了,平時在這裡,不知道多調皮搗蛋。前兩天說要學當護士,把一盤剛消毒好的針頭都給我撒地上了,還沒罵她,她倒先掉眼淚哭起來。」

  那好事者說,「難怪呢,我頭幾天恍惚看她對著你哭,我還想你把人家怎麼了。」

  承平大臊,說,「我……我能把她怎麼了?我還能欺負她?」

  周圍人見他這樣臉紅,不由都露出愉快友善的微笑來。

  宣懷風一邊埋頭吃飯,一邊聽朋友們打趣承平,倒也有點意思,一頓飯吃得倒也香甜,昨夜裡的煩愁,算是暫時拋開了。

  吃過飯,仍舊是回辦公室里工作。

  不料到了下午四五點鍾的模樣,聽差進來問,「海關的一位年處長,說是您的親戚,想要見您。您是現在見嗎?」

  宣懷風大為詫異。

  姓年的處長,又是親戚,必定是年亮富無疑。

  這位姐夫對戒毒院,一向是沒有任何興趣的,從籌備到開張,再到現在,從沒登過一次門,怎麼今天忽然找過來了?

  宣懷風暗忖,難道他已經得到消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

  要是專門過來向我求情,我有什麼話可說,可恨這個人,卻娶了我唯一的姐姐,他是要把我姐姐的心都要撕碎了。

  聽差看他的臉色,實在有點難看,想著這位年處長想必與那位查特斯先生一樣,是很不受這一位歡迎的,試探著問,「那我告訴他您正開會,請他先回去?」

  宣懷風嘆了一口氣,說,「你還是請他進來吧。」

  聽差請了年亮富進來,宣懷風已經站起來,在門前等著,見了他,先輕輕叫了一聲,「姐夫。」

  他估計年亮富怕是過來說一些讓他為難的事,見面過於熱情了,等一下要公事公辦,反而拉不下臉,所以口裡稱呼著,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但他天生俊俏,就算沒有笑容,也不見得如何兇惡難看,多少就是眉間有點令人憐惜不忍的愁悶罷了。

  年亮富卻不曾注意到小舅子的異常,進來坐在沙發上,東看看,西看看,笑著說,「懷風,你現在可更威風了,這麼大一個地方,都聽你的指揮。」

  宣懷風一肚子煩惱,想著這人幹的好事,真想把他痛打一頓,給他幾個耳光,問他怎麼能這樣辜負姐姐;或是再狠心一點,叫幾個護兵來,捆起來送到牢里去。

  宣懷風勉強地一笑,問,「姐夫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年亮富說,「我今天過來,是有事求你的。這件事,你可看在你姐姐的面上,千萬要幫我的忙。」

  宣懷風心裡猛地一刺,想著,他果然是過來要我徇私包庇的,這萬萬不能!冷笑道,「你是我姐夫,有事我自然會幫忙。不過,你知道我這人,就算大家是親戚,我只幫合法的忙,違法的事,我絕不做。」

  年亮富愕然,打量了宣懷風兩眼,復又笑起來,「那是當然,難道我有什麼違法的事要你去做不成?原是我有一個朋友,家裡有親戚吃了海洛因,被害苦了。他很想送這親戚到戒毒院來,把毒癮戒了,但因為這人是有社會地位的,擔心家裡有人吃海洛因的消息走漏出去,會損害他的名聲。所以央求了我,來問一問你,能不能找一個秘密的方法,把他的親戚送到戒毒院來做治療。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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