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2024-08-30 02:57:50 作者: 風弄
  自己身上有幾斤油。」展司令陰森地咧嘴一笑,說,「好,把這豬狗不足的東西拖出去,綁在院子裡點天燈!」

  就在此時,外頭一個聲音,很有震懾力地響起來,「點你媽的燈!」

  宣懷抿聽見這聲音,一顆死灰般的心,驟然燃燒起熊熊大火,猛叫一聲,「軍長!」

  展露昭領著一隊心腹馬弁,旁若無人地走進廳里。

  兩旁坐著的人,早有識趣的,站起來讓了座位。

  展露昭大馬金刀地坐下,目光往廳里巡了一圈,目光冷厲,每個人遇上他目光的人,都慢慢把眼睛垂到腳邊的地板上。

  展司令看不過去了,拍著扶手說,「臭小子,擺的什麼譜?在你叔叔面前,這種花招玩不來!今天你的副官,是我叫人審的。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他就是海關埋伏在我們裡頭的奸細,你不點他的天燈,難道要點你叔叔我的天燈?!」

  展露昭沉下臉說,「叔叔,全廣東軍,都知道他是我的人。就算要發落他,也要我親自發落,輪不到別人動手!」

  宣懷抿早激動到渾身顫動,叫了一聲軍長,挪著膝蓋跪到展露昭跟前,抱著他的小腿,只是嚎啕大哭。展露昭皺著眉,把腳抽開,喝罵起來,「瞧你這熊樣,真給老子丟臉。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來說?」

  大家都把目光看著張副官。張副官咳了一聲,說,「還是我來向軍長報告經過吧。」

  他便把前面的事,向展露昭仔細地敘述了一遍。

  展露昭聽了,半日沒有做聲。

  展司令膝下無子,對於這個侄兒,是異常看重的。

  像宣懷抿這種白眼狼,宰一百個,也只是手起刀落的事,但關係到展露昭,展司令就不得不謹慎了些。

  在他心目中,實在願意自己處置得周到些,以免寒了侄兒的心。

  所以張副官把事情說完,展司令就作出一副很公正判案的模樣,對展露昭問,「你都聽清楚了?實在不是我們要趁著你不在,擅自處置你的副官。既然你趕回來了,那很好,就讓你來處置。對這樣的奸細,我知道你是絕不會輕饒的。」

  展露昭冷冷地問,「那個認識白雪嵐筆跡的人,站過來。」

  老夫子被帶到展露昭跟前。這人只是個酸丁,貪圖展司令的銀子,在廣東軍做個師爺一類的職位,並沒有一點膽氣,被展露昭那毒蛇似的目光,陰陰冷冷地一瞥,就嚇得袖子就簌簌抖動了。

  展露昭問,「那封信,你確定是白雪嵐的筆跡?」

  老夫子點點頭。

  展露昭問,「你用你的身家性命擔保?」

  這一句話的後果,可就嚴重了,老夫子頓時大為猶豫。

  正在躊躇,旁邊展司令也瞪了眼睛,威脅說,「老頭,你剛才,不會是在消遣本司令來著?」

  消遣司令這個罪名,更是不能承擔的。

  老夫子此時,真是深恨自己,剛才怎麼一時發了昏,毛遂自薦認什麼筆跡呢?如今是騎上老虎背了。

  展露昭又問了一遍,老夫子才咬著牙,又把頭重重點了點。

  展露昭說,「那好,這封信是白雪嵐的親筆,現在我們就按這樣來看。」

  他把那封信,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冷冷地說,「我不管什麼監視,什麼通風報信,什麼做賊心虛。我只認準了一個理,宣懷抿和張宣陽之中,必有一個是奸細。」

  張宣陽,就是張副官的姓名。

  展司令愕然,插了一嘴說,「什麼必有一個?我的副官,怎麼會是奸細?到這個時候,你難道還不捨得這小婊子?你眼睛瞎了嗎?這人證,這物證,你都沒看見?」

  展露昭說,「人證陳二狗,只能證明宣懷抿派人監視了張宣陽,不能證明誰是奸細。只有這封信,是白雪嵐寫的,那就一定是那個奸細帶進來的。不是宣懷抿蠢得像豬,當著奸細還故意給自己留一個罪證,就是張宣陽早就和姓白的商量好了,玩一個栽贓的手段。」

  展司令惱道,「你就是個睜眼瞎。」

  展露昭反問,「叔叔,你是不是讓我處置?」

  展司令說,「我讓你處置,你就這樣處置?」

  展露昭說,「我總讓大家心服口服。」

  他們叔侄吵嘴,其他的人,當然是識趣地不說話。


  展司令悻悻道,「少廢話,我就看你怎麼處置得大家都心服口服。要是不能讓我福氣,少不得我要替你這不爭氣的動手。」

  展露昭臉上泛著暴戾,昂起頭說,「我的處置很簡單,他們兩個,其中一個,必定是奸細,那就必定要死。」

  話音一落,已拔了腰間的手槍出來,對著張副官就是一槍。

  砰!

  眾人措手不及,一時都驚住了。

  又聽見砰砰兩聲!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原來展露昭又補了兩槍。

  張副官仰面倒在地上,鮮血從胸膛大量淌出,已是死得乾淨了。

  他臉上全是震驚,一雙眼睛大大瞪著,是死不瞑目的。

  廳里一陣死寂,片刻,大家才醒過神。展司令霍地站起來,幾步走過來,拎著展露昭的領子,刷地就是一耳光,反手過來,又是一耳光,邊打邊罵,「你他媽的還有沒有腦子?你他媽的不知好歹!」

  宣懷抿尖叫著衝過來,哭喊著說,「別打軍長!別打軍長!軍長,是我拖累了你!現在真的奸細死了,他不能害軍長了!你不要護著我,只要你活得好,我死了也是心甘情願!」

  展露昭挨了展司令正正反反幾個耳光,聽見宣懷抿又哭又叫,眉頭充滿殺氣地緊擰起來,驀地把他叔叔不斷在眼前揮動的手給抓住了,咬牙說,「兩個人,只有一個是奸細。不是宣懷抿,就是張宣陽。我只知道,不是宣懷抿,那就一定是張宣陽。」

  展司令畢竟比不上侄兒年輕力壯,手被抓住了掙脫不開,氣得飛起一腳,踹到展露昭大腿上,直著脖子罵娘,「你知道不是宣懷抿?你知道個屁!不是你的副官,為什麼是我的副官?你他媽的腦袋長到褲襠里去了,被這妖精吃了三魂七魄!」

  展露昭被他一腳,踹在大腿骨上,一陣劇痛,也發了毛,手槍往地上一扔,反手把後腰上的寒光閃閃的匕首抽出來。

  展司令一愣,臉色變得鐵青,咬牙切齒地說,「老子把你當親兒子養,養了一條白眼狼。他媽的你要殺你叔叔嗎?你動手!你不動手,我操你祖宗!」

  展露昭冷冷瞪著他,拿著匕首,猛地一下。

  噗!

  刀刃扎到肉里,鮮血直濺。

  在場的人都一驚,展露昭這刀,扎到他自己左腿上,竟是非常狠,結結實實地扎了一個對穿。展司令也愣了。

  展露昭惡狠狠地說,「我睡的人,我每天當馬一樣騎的人,我不知道?我一個做軍長的,要是連這都看不清,還帶什麼兵,打什麼仗?誰敢說宣懷抿是奸細,過來老子跟前,跟老子三刀六洞地說清楚!咱們刀子說話!」

  一邊說,把扎在左腿上的匕首猛拔出來。

  傷口沒了匕首壓制,鮮血嗤地噴出來。

  他連氣也不喘一口,又一刀,扎向右腿,又是一個對穿。

  宣懷抿慘叫一聲,「軍長!」吐出一口血來,竟是暈了過去。

  展露昭等著展司令,「我是你侄兒,我說他不是,他就不是!你信不信我?你信不信?信不信?」

  一邊狼似的惡狠狠問著,一邊又把匕首舉起來。

  大家看著膽戰心驚,都涌過來按住,七嘴八舌勸說,「這是何苦?這是何苦?」

  展司令也看得魂飛魄散,他百年後的香火,都指望這侄兒,看著他一身鮮血,那耳光也不敢扇了,腳也不敢踹了,嘶著嗓子吼,「叫大夫!他媽的都豬腦子!先止血啊!」

  眾人來不及去找紗布,撕衣袖的撕衣袖,脫外套的脫外套,只管往展露昭身上裹。

  展露昭不動如山地坐著,仍由別人忙活,對著他叔叔,反而笑了一下,懶懶地說,「叔叔,你聽我的,張副官已經死了,把他知道的計劃,地點時間都做修改。至於我和我的副官,你先把我們帶回小院,看守起來。兩個月後,你再看看,我們廣東軍,會不會還被海關抄個正准。到那時,就有分曉了。」

  他失血很多,說完這番話,已覺得眼皮子千斤般重。

  等大夫趕來為他包紮治療時,展露昭眼睛已經閉上了。

  展司令到了此時,哪裡還有和侄兒鬥爭的興趣,便照展露昭說的做了,將昏迷的兩人送回小院,看顧起來,派人里里外外把院子守嚴實。

  倒不是防備展露昭,而是防備宣懷抿那個有極大嫌疑的小畜生。


  至於展司令對失去副官的心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宣懷抿只是挨了打,皮肉受苦而已,內傷並不嚴重,不到兩個鐘頭,就悠悠醒來了。

  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回到小院,看見展露昭躺在床上,腿上裹著紗布,又是撲過來,哭得肝腸寸斷。

  展露昭竟是被他的哭聲吵醒了,睜開眼,勉強罵道,「小王八,嚎喪呢?老子還活著,你哭什麼?」

  宣懷抿哭著說,「這一定是白雪嵐的毒計,太歹毒了!把你害成這樣,我一定要給你報仇!」

  展露昭沒好氣地說,「你有個屁用,比豬還蠢,著了人家的道,還糊裡糊塗。要不是老子,你今天就當燈給人照亮了。報仇?你有這本事?癩蛤蟆吹氣。滾一邊去,別吵老子睡覺。」

  宣懷抿可憐兮兮地說,「我不吵你,我就在這陪你,行不行?」

  展露昭不理他,把眼睛閉了。

  宣懷抿果然不敢再哭出聲來,守在展露昭身邊,只是不時舉手到臉上,抹一抹,滿掌的濕漉。靜默中,想起今日的事,對海關那頭的人,仇恨的火焰在心裡,無聲而熊熊地燃燒。

  白雪嵐寫那封信,就是早就打算誣陷他了。

  在廣東軍里,被誣陷為奸細,會得到什麼下場,那是令人想一想,都要脊背發寒的。

  這樣歹毒的計策,宣懷風作為白雪嵐的副官,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看來,宣懷風對自己,不但沒有半分兄弟之情,更是懷著令人心寒的加害之心。

  莫說本是兄弟,就算是不相識的外人,也未必這樣心狠手辣,非要置之死地不可。

  宣懷抿越想,越是恨得厲害。

  他如今,無法殺了白雪嵐,為展露昭,為自己,報此大仇。

  然而,非要做一點什麼不可。

  否則,自己心愛的男人受傷了,這口氣憋著,真要把胸膛生生憋爆了不可。

  宣懷抿在展露昭的床邊沉思良久,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外,對看守的護兵說,「我要打個電話。」

  那護兵為難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宣懷抿說,「剛才軍長醒過來了一會,這個電話,是軍長吩咐我打的。我又不是向外傳遞什麼消息,沒有要隱瞞人的地方,你可以站在旁邊聽。

  不然,你去向司令報告,就說軍長吩咐我打一個電話。」

  護兵果然去了。

  展司令聽了,又是一頓罵,「這小畜生不知死活!才兩個鐘頭,又出他媽的花樣!」

  只是,既然說是展露昭的吩咐,又不能置之不理。

  宣懷抿等了一會,護兵回來了,身後還跟著魏旅長。

  魏旅長是展司令派來的監視人,見了宣懷抿,板起臉問,「是軍長吩咐的,要你打電話?」

  宣懷抿說,「是。」

  魏旅長想了想,便說,「司令叫我來,你要打電話,當著我的面打。要說什麼,你自己斟酌點。我只告訴你,等一會,我要回去向司令復命,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要轉達的。」

  雖有監視者,不過,宣懷抿打電話的請求,算是被批准了。

  第七章

  卻說今日很巧,原本年太太,在家裡養胎,她並非嫻靜的人,天天困在一個小院子裡,抬頭只見四方形的天,實在膩煩了,很有到外頭鬆散一番的欲望,就找出一副從前寫的字來,要到白雲飛店裡去裱起來。

  若是成行,她大概是要遇見她弟弟的。

  可是張媽一聽,就大驚小怪起來,趕過去攔住,和她說,「你瞧你這肚子,也就是幾天的事,哪有出門的道理?」

  宣代雲說,「實在待不住,我就坐著汽車,又不在街上走,身邊帶著日本婆子,不礙事。」

  張媽把兩手張著,給她攔著道,說,「小姐,好小姐,你也不是七八歲的孩子,要當媽媽的人,怎麼這樣任性?再待不住,也要待。萬一出了門,發動起來,把孩子生在汽車裡,那怎麼樣?唉呦,你真要急死我。」

  宣代雲心想,這話不假。

  處長的夫人,把孩子生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