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漆黑的夜裡,大雨傾盆,鮮紅的液體在地上蔓延,開出妖艷的血花,又被雨水沖淡。
夜空划過一抹銀亮的閃電,光把黑夜照得宛如白晝。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她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那對夫婦沾滿鮮血的側臉。
……
深夜,池糖從夢境中驚醒。
她蜷縮在床上,手緊緊拽著身下的床單,平緩了一下呼吸,臉上那抹慌亂無措的悲傷漸漸淡去。
從她記事起,這個噩夢就一直伴隨著她,走過這麼多年。
屋內一片昏暗,她伸手往右邊牆上摸了下,找到開關按下,明亮的光線一下子充盈了整間屋子。
她去了客廳,手裡端著一杯水。
客廳的落地窗窗簾沒拉,可以看見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天際閃過白色亮光,緊隨著是「轟隆隆」的雷鳴。
她腳步一頓,發現屋內的燈光開始閃爍,像是恐怖片裡經常出現的停電場景,閃了幾下,然後徹底熄滅。
池糖站在黑暗中,瞬間慌了神。
-
葉覆冰接到池糖的電話時才剛剛睡下,本來被吵醒時還很不耐,但看見來電顯示的備註後,一下子就被擔憂覆蓋。
池糖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更別提是在半夜三更的時候。
他還沒來得及接通就被掛斷了。
葉覆冰重新回撥過去,卻聽見冰冷的女聲說「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匆匆趕到池糖家門口,門鈴響了一聲又一聲,哪怕他再怎麼敲,裡面都沒有回應。
難道不在家?
可是這麼晚了,她能去哪?
葉覆冰皺了皺眉,不死心地喊了聲:「池小糖,你在裡面嗎?池糖——」
「……」
等到他都快準備放棄去外面找她的時候,大門突然被打開,他甚至來不及反應,一道嬌小的身軀就竄進了自己懷裡,纖細的手臂緊緊纏上他的腰。
「池糖?」
女生的身體柔軟,穿著睡衣……不可描述不可描述(防止鎖文)
但眼下他沒工夫去想那些不可描述,很快就注意到這姑娘不停顫抖的肩膀,和從嘴裡溢出的細微哭聲。
葉覆冰也伸手抱住她,安撫的拍著女生單薄的背,低聲詢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懷裡的女生沒回答,只是抽抽噎噎的哭。
過了好幾分鐘,哭聲才止住,池糖吸了吸鼻子,聞著男人身上熟悉的清冽氣息,小小聲的喊:「葉覆冰……」
「嗯,我在呢。」男人揉著她的頭,把她往懷裡又按了按。
「……」
池糖覺得自己好像太過依賴這個男人了。
可是除了他。
她沒有別人可以依賴了。
哪怕是短暫的,也足夠了。
「你今晚能不能……」說話的時候,池糖拽著他衣服的手指收緊了一下,好半天才把後面的話說完,「陪陪我?」
葉覆冰怔了一下。
平時的池糖是從來不會和他說這樣的話的。
今天這是,怎麼了?
他身子往後傾了傾,垂下眸,看見這姑娘裸,露在外的小半張蒼白的側臉,以及身上乾乾淨淨的氣味,也不像喝醉了啊。
不過也不一定。
他扶著池糖的肩,半蹲下來,把鼻子湊到她臉邊上,聞了聞。
很清淡的沐浴乳的香氛,並沒有酒精的味道。
男人靠得太近,呼吸間的氣息熨燙著皮膚,有點兒熱,又有些癢。
池糖往後退了些,抓著他衣擺的手卻沒鬆開,紅著眼眶問他:「你幹嘛啊。」
「看看你這小丫頭是不是偷偷喝酒了。」葉覆冰捏捏她的臉,「不然你以為呢?」
池糖很小聲地嘟噥:「我,我還以為……」
葉覆冰眉梢一挑:「難不成以為我要親你啊?」
「……」
見池糖沒說話了,他便把這當成了默認,大手蓋上她的腦袋,揉了一把:「我倒是想,你給親嗎?」
池糖回答的很快:「不給,你就想著吧。」
葉覆冰低低笑了一聲,倒是對她這個反應並不意外。
「行吧,那我就想著,」他彎了彎唇,「但我想的可不止只有親。」
池糖臉一紅,罵了句:「流氓。」
腰間突然多出一雙手,身體倏地騰空,被男人抱在懷裡,接著是一聲散漫的聲音:「還有想把你抱起來——小姑娘,你想哪去了?」
想歪了的小姑娘並不想理他。
葉覆冰早就發現她背後的屋子一片漆黑,他知道這姑娘怕黑,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家不可能不開燈,所以大概率是停電了。
他抱著池糖走進去,抽出只手在牆邊的開關按了幾下,屋內光線果然沒有變化。
懷裡的姑娘忽然動了動,喊了聲:「葉覆冰……」
「嗯?」
「你身上好冰。」
聽她說完,葉覆冰才感覺到渾身上下都傳來很不舒服的,濕漉漉又粘糊糊的觸感。
他出門時太匆忙,沒想起拿雨傘,大概是淋到不少雨。
葉覆冰把池糖從懷裡放下來,雙手交錯在腹部,把衣擺往上拉,直接把上衣脫了。
屋內並不是完全的黑暗,客廳的落地窗窗簾沒拉,有月光照射進來,光線很淡,朦朦朧朧的,隱約可見男人腰腹間結實性感的肌肉。
池糖登時撇開視線:「你幹嘛脫衣服,你這是在耍流氓。」
「池小糖,你講點兒道理。」葉覆冰隨手把衣服往沙發上一扔,挑了挑眉,「穿著濕衣服,你是想我感冒嗎?」
「……」
葉覆冰一手拿著手機打開手電筒,一手抓過池糖的手腕把她往房間帶,催促道:「行了,都這麼晚了趕緊睡覺。」
池糖:「那你呢?」
看這姑娘乖乖躺上床後,葉覆冰把一旁的被子拉過來給她蓋上,自己則是側身坐在床邊,半倚著床頭。
他這才說道:「睡吧,我就在這陪著你。」
池糖也側著身,一手枕在耳下,一手抓著男人的手。
她抬著腦袋看著他。
外面的雨聲很大,夾雜著時不時響起的雷鳴。
「轟隆隆——」
每當有雷聲響起,葉覆冰發現這姑娘抓著自己的手指都會蜷縮一下。
他低下身子,湊到她耳邊問:「你怕打雷啊?」
池糖看了他一眼,把頭偏開:「沒有。」
話音才落,外面突然響起一聲響徹雲霄的雷鳴,這姑娘哆嗦著身子,立馬往他懷裡撲。
打臉可謂是光速,啊不,音速。
葉覆冰揚了下眉毛:「哦,沒有。」
「……」
池糖其實平時並沒有特別害怕打雷。
今天會這麼怕,主要還是又夢見那個夢,以及家裡剛好還停電了。
在這個時候,男人結實溫暖的胸膛給了她巨大的安全感,只要抱著他,害怕的情緒就能淡去不少。
睡意漸漸襲了上來,她翻了個身,小聲的喃喃了句:「晚安。」
葉覆冰輕笑一聲:「晚安,池小糖。」
-
清晨,陽光透過玻璃窗直直照射進來,落在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身上。
池糖動了動,感覺腰上搭了個什麼東西,壓得她不太舒服。她迷迷糊糊睜了眼,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大腦有一瞬間的當機。
男人赤著上身,身軀滾燙。
而她身上的睡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歪了,下擺往上卷了幾道,不可描述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池糖這會兒被他摟在懷裡,能感覺到什麼東西……然後就是不可描述不可描述,要罵罵晉江去,作者也很無奈很絕望:)
在意識到那是什麼後,她的臉瞬間燒了。
小姑娘惱羞成怒地伸出手,抵在男人胸口,用力往外推了一把。
力氣並不大,但男人還是被她推得不舒服,從鼻尖里冒出一聲輕哼,眉頭擰了下。
等葉覆冰慢悠悠睜開眼,也一時有些懵逼:「……池糖?」
他揉了揉眼,「你怎麼在我床上?」
池糖把被子從他身上掀開,給自己裹了兩圈,邊躲在裡面把睡衣穿整齊,邊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這是我家,我的床。」
葉覆冰緩了一會兒,很快記起昨晚的事。
他本來只是靠在床頭的,可能是睡著以後覺得難受,不由自主地就爬上來了。
池糖沒和他多說,蹭地從床上站起來,把被子劈頭蓋臉地往男人腦袋上一扔,然後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跑去浴室。
「……」
被子上全是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甜味兒。
葉覆冰被蒙在裡面愣了片刻,嗅了兩下,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個變態,這才把被子從頭上拿下來。
他不怎麼自然的摸了摸鼻尖,從床上下來的時候,恰好看見了床頭的相框。
其實昨晚他就注意到了。
但那時候太黑,他看不清,這會兒才發現是一張全家福。
年輕的夫婦抱著一個大概才三四歲的小女孩,一家三口都帶著笑容,比外邊的陽光還燦爛。
葉覆冰認出了這是池糖小時候。
他放下相框,微微皺了皺眉。他好像,從來沒聽她提起過自己的家庭。
葉覆冰的視線依然盯著相框裡的照片,目光在那對年輕的夫婦臉上掃過,忽然想起了在很久之前,池糖十八歲生日那天,曾許下的,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的願望。
——我想,有個家。
原來並不是錯覺。
-
葉覆冰準備從池糖家回去的時候,門鈴剛好響了。
池糖沒立刻開門,而是對著貓眼往外看了一眼,看見門口站著的何玥兒後,微微皺了下眉毛。
她回頭,朝男人做了個口型,讓他躲起來。
難道他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心裡吐槽歸吐槽,葉覆冰還是聽話地進了房間,順便鎖上了門。
池糖這才把門打開。
何玥兒等了半天才等到開門,眉宇間已經有了些不耐煩,一看見裡面的人,這點不耐煩又變成了嫉妒。
「姐。」她不怎麼情願的喊了聲,「我沒錢了。」
池糖的反應很冷漠:「關我什麼事。」
她只是她表姐,又不是她親媽。
何玥兒對她這個態度很不滿,但自己現在畢竟有求於人,還是沒敢像以前那樣囂張跋扈:「姐,你就借我點錢吧,就兩萬,我很快就還給你。」
池糖知道自己這個表妹喜歡在外面混,花錢大手大腳的,而且一直有借無還。她當初兼職賺來的錢,大半都進了她的口袋。
池糖:「我沒錢。」
何玥兒音量瞬間拔高:「怎麼可能,你一個大明星怎麼會沒錢?我不相信!」
見池糖並不打算鬆口,何玥兒終於露出了本性:「池糖!你就是個白眼狼,你忘了我們家把你養大的恩情了嗎?!」
池糖面無表情:「我的錢都捐給慈善機構了,你如果不用我的錢心裡就不痛快,你可以找家孤兒院進去待著,我肯定會捐款。」
「你——」何玥兒被氣得瞪大了眼睛。
「我沒欠你們家什麼,之前那些債我已經還清了。」池糖很平靜地說,「我不是你們家的提款機。」
何玥兒咬著銀牙:「行,不給錢就不給錢,那你幫我個忙總行吧?」
池糖沒立刻答應,等著她繼續說。
何玥兒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收斂了臉上剛才略微猙獰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些少女的嬌羞。
「……」
池糖幾乎能猜到她接下來的話會是什麼了。
「姐,你聽說你和覆冰哥哥合作了幾部電視劇,你們關係應該不錯吧?」何玥兒幾乎是兩眼放光,「你能不能給我要幾張他的簽名,或者——把他的聯繫方式給我?」
果不其然。
還「覆冰哥哥」都出來了,池糖差點沒起一身雞皮疙瘩。
「不能,沒有。」她回絕地很果斷,「我跟他不熟。」
把何玥兒打發走了後,她一回頭,就看見男人懶洋洋地站在房間門口,倚著門框,表情似笑非笑。
葉覆冰雙手抱胸,慢悠悠地朝她走過去:「跟我不熟,嗯?」
「……」
池糖沒吭聲。
男人慢慢逼近,她下意識往後退著,很快就被逼到牆角。
「池小糖,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他雙手撐在她兩側,以一個壁咚的姿勢,俯下身,湊到她耳邊說出這句話,「我們昨晚剛睡了一覺?」
吐息間帶了絲絲曖昧,這番話說得很別有深意。
池糖感覺被他氣息噴灑到的皮膚漸漸發燙,她抿了抿唇,驟然加快的心跳讓她有些慌亂,下意識的嘟囔:「誰知道你跟多少人睡過。」
「……」
男人的臉色瞬間黑了下去。
他站直身體,鬆了手,冷冷道:「池糖,你什麼意思?」
-
池糖那句慌不擇言造成的後果有點嚴重。
男人似乎是真的生氣了,而她越解釋越亂,最後他捧著一顆受傷的少男心摔門而出,一連好幾天都沒來找她。
池糖起初還挺愧疚,覺得自己不該那麼說,想要和他道歉。
她沒想到這個男人還挺小氣和記仇,居然也把她拉黑了,只好去星光娛樂找他。
還沒進門,她就看見公司門口並肩而出的兩道身影。
——是葉覆冰和葉晚晚。
其實誤會這麼個東西還挺折磨人的。
在最開始,池糖也想過他們是不是兄妹,但她記得葉覆冰無意間透露過,自己是獨生子。
她當時也沒往堂兄妹上聯想,這還是後來在《雙面》劇組時才得知的。
「池小糖。」
「……」
「我錯了。」
「…………」
在將近一個月沒有聯繫後,終於葉少爺率先沉不住氣,哪怕先前被池糖那句話氣得要吐血三升,還是舔著臉跑來和她乖乖道歉。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
但他實在是受不了和她形同陌路的日子了。
這一個月來,他唯一一次和她說上話,就是池糖有次上綜藝,電話打過來問他救前任還是救她。
葉少爺當時還在氣頭上,一怒之下就選了救前任,其實他有個屁的前任。
對於他的道歉,池糖的反應很平靜:「說完了?」
葉覆冰抓了抓頭髮,心裡七上八下的,聲音都比平常飄了不少:「呃,說完了……吧。」
池糖:「其實我沒怪你。」
葉覆冰眼神一亮,略帶幾分不確信:「真的?」
「嗯,真的。」
「……」
關於之前「睡覺」那件事,池糖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當然不會怪他。
不過葉覆冰看上去對她這個反應並不是很滿意,拿詫異的目光瞧了她半天,語氣質疑:「我怎麼感覺你在說反話呢,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池糖很無奈:「沒有。我生什麼氣,氣的不是你嗎?」
「我的小祖宗,你還知道我會生氣呢?」葉覆冰眯著眼看她,「那你幹嘛不來找我?」
「……」
後面這個問題池糖就沒法回答了。
畢竟吃醋了這種話,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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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把回憶寫完了!!下章回歸現在進行時,終於要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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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章一直被鎖,真的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