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報恩

2024-08-30 04:24:50 作者: 抱蔥
  她李杳杳被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若是一點顏色都不回敬的話,對方還以為她軟弱可欺。閱讀

  她只是讓真滄,自己嚇嚇自己,稍稍吃點她方才嘗過的對未知的恐懼的滋味,也算是小懲大誡。

  俗話說,「經一事,長一智。」她這也算為他好。

  把真滄丟在一邊之後,她想著方才從真滄嘴裡聽到的這些事情,內心著實心驚肉跳,亂得慌。

  上位之人的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下位的一個家庭在頃刻之間支離破碎。

  這事,她上輩子就知道。

  只是重生之後,沒想到,這麼快,就再次這麼直面這樣令人驚懼的事實。

  李杳杳想著心事,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順著小路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發現自己順著小路走到了一片的野地。

  李杳杳環顧四周,心下一緊。

  這地方——荒原漠漠,野草萋萋

  給人以陰森之感。

  李杳杳原以為自己到了沒什麼人的地方會心思更清明一些。

  誰承想,這真的鬼使神差的到了這人跡罕至之地,心裡的害怕反而蓋過了之前雜亂的思緒。

  現在,她只想趕緊遠離這個陰森森的地方。

  她想沿著原路回去,卻發現這四下荒草茫茫。

  仔細看看腳下,還有一個個的看起來有些陰森的小土堆。

  她心中的不安與恐懼越來越大。

  不遠處,一股青煙飄起。

  李杳杳宛如看見了救命稻草,向著青煙燃起的方向腳底抹油一般,一陣狂奔。

  等到她跑到這青煙燃燒的地方——

  她簡直——乾瞪眼。

  眼前著根本不是什麼令人喜出望外的得救場面。

  而是——更嚇人的場景。

  這裡不只有裊裊燃起的青煙,還有在這荒野點火嚇人的罪魁禍首。

  這禍首,還是個熟人。

  「黃公子?!!!」李杳杳喘著粗氣,指著他面前的那堆陰間紙錢,「您這——整哪一出呢?」

  眼前這情景,說多詭異有多詭異。

  剛剛和自己相親過的華服公子,此刻穿著素淨,蹲在地上。

  他的面前,是個火盆,裡面有著不少燃了一半的紙錢。

  那沒燒完的紙錢上,還能看得出,上有黑墨寫的「尚氏泠泠魂下受用。黃詠敬寄」。

  悶著頭燒紙錢的黃公子聽見李杳杳的問話,沒什麼別的反應,只是抬頭看了眼李杳杳,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李姑娘,是你來了啊——」

  「黃公子,你知道這是哪裡嗎?這上清宮是講究之地,你在這擅自燒紙,是不是,有些不妥?」

  「這裡啊,本就是上清宮空置出來的墳場。我在這裡燒點紙錢。沒什麼不妥的。」

  「這是墳場?!!!」

  李杳杳的汗毛瞬間都豎起來了。

  現在她直到剛剛的那些看起來有些陰森森的小土堆是什麼了。


  合著都是一些小墳頭啊!!

  她這散心散的——

  散步散到墳場來了——

  「這上清宮——」李杳杳現在又害怕又尷尬,「這墳場也不派個人守著,也不寫指示牌子,也不給這些地下之人寫個碑,我這貿然闖入這裡,只怕是衝撞了這地下之人的安眠。」

  黃公子只顧著繼續往火盆里添紙,繼續頭也不抬,用死氣沉沉的語調回答李杳杳,「這裡,埋的都是些不能入祖墳的可憐之人。不是客死異鄉的無名旅客,嫁出門被休回家的姑娘,還有——」

  「像泠泠這種,賣身為奴,又短命死了的丫頭。主家不收。至親也無能力埋葬的,也被葬在這裡。」

  李杳杳聽了這話,便蹲下來,沒再多嘴,和黃公子一起默默的火盆里塞紙錢。

  在安國,土地,大都被權貴占據。

  權貴動輒擁有千畝良田,有別苑私宅。

  而窮苦人家,能自家有片菜園子自給自足就算不錯了。

  權貴葬身之處是占地廣闊的風水寶地。

  而——窮人,可能連在荒山野嶺破土點穴埋葬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就算窮人認知里的荒山野嶺,可能也是哪家權貴的私產,是不能隨便埋葬亡魂的。

  上輩子,她李杳杳慘死荒野。

  死時,身上好像,也沒有任何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為她收屍。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知道她已經不在人世,為她燒紙。

  悲風成陣,荒煙埋恨。

  螢火穿白楊,中風入荒草。

  疑是夢中游,愁迷故園道。

  這一瞬間,李杳杳覺得很不真實。

  縱然那黃紙上寫著泠泠的名字,李杳杳卻覺得恍如夢中,自己,不是在燒紙給泠泠,而是,在燒給前世那個已經死在如錦劍下的自己。

  眼下,她是左相貴女,泠泠是被打殺的奴婢。

  其實——

  泠泠,和上輩子的她,沒什麼不同。

  同樣的官家之女。

  同樣的突然有一天從雲端跌落。

  同樣的不得不收起所有的驕傲,去低聲下氣,為奴為婢。

  同樣的——突然有一天,身遭橫禍,死於非命。

  透過泠泠,她仿佛把自己上輩子的路又走了一遍。

  從官宦之女,到罪臣之女。

  一朝跌落雲端,被貶為奴,朝不保夕,人人可以踐踏。

  「泠泠,是個好姑娘,說起來,是我欠了她一條命。」黃詠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

  「人各有命啊。這身份最貴的,命自然也金貴。這身份低賤的,命自然也低賤。在貴人眼裡,她們的命,大概就和螻蟻一樣。死了就死了。不值什麼。」

  李杳杳幽幽道。

  「是啊。我是真的覺得可怕。明明都是一樣的人。但是母親為了激勵我讀書,就把她打死。她的命,在母親眼裡,只是一個激勵我用功的工具。和平民家拿來打小孩的雞毛撣子沒什麼不同。」

  「斯人已逝。若她泉下有知,能收到您燒給她的紙錢,應該在那邊,也不再受罪了。」

  「這只是我們自我安慰罷了。我並不知道泠泠埋在了哪裡,也不知道我在這裡燒紙,她是否能收到。所以,我在紙上寫得詳細,希望她在那邊能收到。不用和活著的時候為金錢所累。李姑娘,我想做點什麼贖罪,但是,卻毫無頭緒。」

  黃詠,有顆難得的善心。

  他出身高貴,卻和他那同樣出身高貴,但隨意打殺丫鬟的母親不同,有顆憐憫弱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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