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卦

2024-08-30 04:59:36 作者: 蘇景閒
  深秋是一天比一天冷,陸爻、玄戈還有武咸三個人站在音樂節場地的外圍,旁邊梧桐樹的葉子落得厲害,沒一會兒,又一片葉子掉到了陸爻頭上。閱讀М

  玄戈正想伸手幫他拿下來,就聽見陸爻小聲說了句,「先不要動,」接著又解釋,「觀梅數的算卦方法是無事不算的,葉子這麼巧落到我頭頂上,正好可以算一下。」

  作為玄術界鄙視鏈的最底層,武咸對陣法師以外的職業都非常好奇,他看陸爻頂著片葉子掐著手指算卦,心裡跟著緊張,「怎麼樣怎麼樣,有新進展嗎?」

  伸手摸了摸頭頂上的梧桐葉,陸爻自己也有些糾結,「還是和之前的卦象差不多,會死很多人,但是方位算不太準,也算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他們打車來的柚子音樂節現場,因為隔得遠,又遇上堵車,到達時都快下午一點了。

  但麻煩的是,到了現場,還是沒辦法確定他們要找的地方是不是這裡。

  「果然甲木級別的考試好麻煩。」武咸嘴裡咬著根枯草,光頭都沒那麼明亮了,他想了想,「你說,我們要不要分頭行動?我去那個什麼農副產品展銷會看看?」說著,他肚子就叫了起來,伴奏伴得十分精準。

  於是一致決定先把午飯吃了再討論。

  場地還在調試設備,到處都人來人往的。找了小推車買盒飯,三個人到了角落的一張石桌邊,把買來的盒飯放到了上面。

  玄戈幫陸爻把一次性竹筷掰開,交叉著相互磨了磨,等上面的竹刺都被磨乾淨了,這才遞給陸爻。接著,又把自己餐盒裡陸爻喜歡的肉絲全都夾了過去。

  吃了一口白飯,武咸突然覺得這飯的味道怎麼這麼苦呢。他正準備啃塊白蘿蔔安慰一下自己的內心,就發現前面有幾個人走過來,眼神不小心就對上了,對方還挑釁地朝他吹了聲口哨。

  咽下嘴裡的蘿蔔,「以我爺爺的名義發誓,這絕壁來者不善啊!」

  來的是五六個年輕男人,嘴裡叼著煙,手臂上有看不懂的紋身,走路時雙腳邁得很開,一晃一晃地看著難受,就怕周圍的人不知道自己是找事兒的。

  隔著腰高的欄杆停下來,為首的黃毛看著幾步開外的陸爻三個人,「呸」的一聲把菸蒂吐到地上,「這裡不能吃飯,傻嗶啊這都不知道?」

  又打量了一圈,「喲,看起來不像是來兼職的,來幹嘛的?不他媽說清楚,今天可是沒辦法從爺爺這兒走的!」

  武咸抹了抹嘴,正想說什麼,忽然看見陸爻朝他搖了搖頭,他下意識地就沒說話。

  這時,一直坐著的玄戈突然就動了,也沒看清楚是個什麼動作,手上才掰開的竹筷,霎時間就和丟飛鏢一樣往後一扔,帶著勁道,正好戳在了黃毛的眼皮上,對方吃痛,」啊「地慘叫了一聲。

  緊接著,玄戈站起來,左手撐在欄杆上,肌肉緊縮,整個人就躍了過去,長腿順便一個橫掃,直接側踢在兩個衝上來的小嘍囉臉上,力道之大,那兩個人躺地上好一會兒都沒能站起來。

  武咸看著都覺得自己腮幫子在隱隱作痛,手上拿著的筷子也驚掉了,趕緊湊到陸爻旁邊,「這什麼發展?你們以前的仇家?」

  「不認識的人。」陸爻視線牢牢地定在玄戈身上,回答得挺簡短。

  「這怎麼就動手了?」武咸說著,還揮了揮拳頭,眼神興奮,「那我們要上去幫忙嗎?」雖然他覺得按照玄戈的架勢,解決那幾個人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那幾個人身上,沾著明顯的陰煞之氣,很濃。」陸爻抿了抿唇,「看來,我們地方是找對了的。」

  武咸總覺得這時候的陸爻表情挺嚴肅的,平時像威化千層餅乾,又軟又甜,現在有點像壓縮餅乾,有些冷硬磕牙,猜陸爻是擔心玄戈,於是決定安安靜靜地不說話不添亂。

  結果安靜了沒兩秒鐘,「臥槽,這拳頭肯定是練過的吧?不鏽鋼做的?」他看著看著,覺得玄戈這架打得耍帥值滿點,忍不住就想拿手機錄下來,以後觀摩學習。

  正在這時,一直安安穩穩站他旁邊的陸爻突然動了!只見陸爻用著和之前玄戈差不多的姿勢,手撐在欄杆上,一下就躍了過去,步子也不知道怎麼跨的,將將幫忙擋了從背後砸向玄戈的鋼片,但那一下明顯很痛,陸爻整個動作都滯了滯。

  正當武咸反應過來準備上去幫忙時,就看見陸爻活動了一下手臂,然後左手扯了偷襲那人的胳膊,一扭一拉,右手抓住對方的衣服,直接就——

  把人拽了起來,丟到了邊上的花壇里!


  沒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武咸站原地咽了咽口水,覺得這世界好像徹底變了——軟萌的陸弟弟呢?剛剛自己是不是看見了幻覺?

  陸爻自己也驚呆了,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雙手,握了握五指,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剛剛好像真的把人扔出去了?

  擋到陸爻前面,玄戈回頭,先看了眼陸爻的手臂,確定沒問題,這才嘆了口氣,笑意十分明顯,「寶貝兒,下次我們稍微給別人留點面子。」

  被這一聲「寶貝兒」叫紅了耳尖,陸爻沒來得及瞪玄戈一眼,就又有人沖了過來。

  再次打趴下了一個,陸爻活動了一下有些酸軟的腳腕,皺了眉,「有點不對。」

  「嗯,這些人都不知道自保,躺地上了都要爬起來,再衝上來。」明顯不符合常理。

  陸爻擰眉,朝著一邊的武咸喊,「有沒有什麼清心法陣之類的?」

  武咸也已經發現了不對,嘴裡正咬著一支筆,手上拿了一根炭條一樣的東西,在木塊上飛快地畫著什麼。

  這邊,陸爻又把一個胳膊都脫了臼的人一拳揍趴在地上,沒個幾分鐘肯定起不來,他收回手,有些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拳頭,像是不明白自己力氣怎麼變這麼大了。

  「小貓,專心。」玄戈趁著空隙,揉了揉陸爻的頭髮,不過也覺得這架打得心裡煩躁,只有七個人,偏偏打了這麼久都還沒解決。

  武咸那兒突然吼了一句,「我這裡好了!」說著,就把手裡的陣牌丟給了陸爻,「巽二、坤一、離五!你三個我六個!」

  點了頭,陸爻直接按著武咸說的方位放好牌子。另一邊,武咸也擺好了另外六塊,隨後直接盤腿坐下,結了個手印,「明心悟淨,應變無停……」

  隨著他結印的手勢和說話的語速不斷加快,原本平放在地面上的木塊,像是被一股大力壓著,逐漸陷進了泥土裡。

  陸爻拉著玄戈退出了法陣的範圍,觀察著倒在地上的人的表情。

  差不多過了半分鐘,領頭的黃毛脖頸像是被什麼纏住了一樣,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幾秒後手又一松,整個人都昏迷了過去。

  武咸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這空氣也太不好了。」

  陸爻點點頭,從這七個人身上被逼出來的陰煞之氣太濃,他左眼都有些不舒服。正想揉揉,就發現有溫熱的手輕輕捂在了自己的左眼上。

  是玄戈。

  他本能地緊張了半秒,又很快放鬆下來。

  沒過多久,七個人都暈了過去。武咸去把木牌撿回來,站一起商量,「這場地確實很有問題,我們應該沒找錯。」

  「他們身上的陰煞之氣,」陸爻回想起之前的情形,「像是近距離接觸過有關的東西才沾上的。」說著,他走過去把硬幣放到其中一人的眉心處,又拿起來,攏在手心搖了搖,算了一卦。

  「目標物不少,位置很分散,藏匿很深,不好找到。」

  於是接下來,三個人就在場地里到處溜達,這時候,舞台已經基本搭建好了,很多來參加音樂節的人已經到了現場,來來往往都是人,所以陸爻他們也不怎麼打眼。

  最後是在一棵樹下找到的東西,用黑布包得嚴實。打開布袋,露出來的,是一個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石娃娃,閉著眼睛,嘴彎著,笑容看起來十分詭異。

  武咸把娃娃翻過來,果然在底上看見了一個方形刻紋,表情霎時就變得嚴肅起來,「魚涸陣。」

  聽到這個名詞,陸爻瞳孔一縮,「那個把困在陣法中的人當作魚,然後慢慢將『水』抽走,最後讓『魚』慢慢乾涸而死的陣法?」

  「就是這個,你知道?」

  「嗯,我在書上看到過,但是沒真正在現實里見過。」

  武咸點頭,看了看亂糟糟的會場,「其它的石娃娃肯定就在這附近,這個音樂節的規模比較小,相應的地方也不大,但想要把魚涸陣做出來,至少要四十九個娃娃才行。」

  說完,他沒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為了個考試,宋老師竟然這麼大手筆!不過,我們到底要怎麼才算是把考試給過了?是把陣法破了就算,還是其它什麼?」

  另一邊,薛緋衣到了江城,就直接去找了宋老師。

  看見薛緋衣,宋老師還挺驚訝,「小壯你怎麼來了?」

  「宋老師好久不見!之前聽爺爺說,您老毛病又犯了,晚上總是睡不好。之前從A省回來,順路就給您買了安神的香,睡前點上,聽說效果不錯。」


  宋老師把東西接過來,「太有心了。」她笑道,「是不是不放心陸爻和武咸?」

  「我前年也參加過這個考試,有什麼好擔心的?」薛緋衣不怎麼在乎,還是笑眯眯的,話鋒一轉,「不過您知道,武家就武咸這麼一根獨苗,陸爻的媽媽當年又幫過龍婆婆,那兩位倒是擔心得很,這才把我攆過來看看。」

  「說起來,他們這次的考題倒不難,就是解決一個音樂節中途,因為設備故障,台上一個演員會重傷。只要阻止了這個事情,他們考試就算是通過了。算方向、定位、找人這些,肯定都難不倒他們兩個。」

  從宋老師那裡出來,薛緋衣摸了摸下巴,問裝睡的清河,「你說陸爻和武咸那個傻光頭,能應付嗎?」

  清河沒理他。

  「小清河,爸爸錯了,爸爸不該沒經過允許就親你!」

  還是沒理他。

  感受到了清河的堅定,薛緋衣只好抱著自家星盤,準備去音樂節看看,他預感總是不太好。

  城南。

  兩人都覺得這次的考試內容,應該是識別出音樂節現場的陣法,然後破解掉。現在已經識別出來了,就算是完成了一半。那在二十四點之前完成,時間還算是非常寬裕。

  武咸在紙上寫寫畫畫的,按照地形設計了好幾種魚涸陣的擺法,三人根據這個圖,在場地轉悠了一個多小時,找到了接近三十個石娃娃。

  這些娃娃擺在一起看十分詭異,每個娃娃的表情都很誇張,姿勢也不同,多看幾眼就覺得瘮得慌。

  陸爻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擰眉,「空氣好像變得更不好了。」

  而整個會場裡的人,似乎都開始受到影響。

  發現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又有幾個人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扭打在了一起,旁邊沒有人勸阻,還都在喝彩加油。

  陸爻抿了抿唇,快步走過去,站到中間,拉開了正肉搏的人,又分別拽了雙方的手腕,往上一滑再狠狠一按,確定好幾分鐘手臂應該都沒力,這才往旁邊跨了兩步,以打制打十分粗暴地分開了另外兩個人,「行了,演出快開始了。」

  可能是痛感讓這幾個人清醒了一點,雙方各自說了句狠話,沒再撕扯。

  武咸從另一邊跑過來找陸爻,看了眼天色,神色擔憂,「我覺得今天這事情有點邪乎。」他晃了晃手裡提著的二十幾個娃娃,「玄戈在那邊,他一找一個準。」

  看著人越來越多的場地,陸爻突然開口,「我們聯繫宋老師吧。」

  「啊?」武咸摸了摸腦袋,「那我們的成績會作廢的。」

  「這情況,」陸爻看著周圍人臉上怪異的表情,斟酌道,「你覺不覺得,今天這考試不太像考試,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甲木的考試,應該也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武咸點頭,「也是,」他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笑起來,「那作廢就作廢吧,明年重考就行了,人命最重要!」

  「嗯!」

  但是他們卻發現,手機信號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消失了,根本沒辦法把電話打出去。而此時,整個音樂節的開始時間竟然比預定的提前了兩個小時,大屏幕上,連三十秒倒數都已經啟動了。

  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的人群開始激動起來,一眼望過去,全是揮動的手和表情亢奮的臉。

  突然,陸爻心裡一跳,他五指收緊握住手心的三枚硬幣,朝舞台上看去。就見一個男歌手吉他的弦竟然斷了,發出了刺耳的」錚「聲。台下觀眾正一片噓聲時,那人雙膝跪地,直接倒下了,鼻孔里有黑色的血流出來。

  大屏幕把情況投影得非常清晰,但奇異的是,現場的人都像是瘋了一樣,沒有人覺得擔心或者害怕,氣氛反而更加激烈了。連台上同一個樂隊的人,也像是沒有發現一樣。

  「陣法已經啟動了!」

  「不可能!」武咸聲音有些急,「我們已經破壞了魚涸陣,不可——」這時,他看見了不遠處站著的人的面相,眼神帶上了幾分不可置信,「他們……」咽了咽口水,武咸聲音艱難,「他們臉上都帶上了死氣。」

  「我們確實破壞了魚涸陣,但是這場地里,很有可能布置的嵌套陣法,不止一個魚涸陣,或者不止一個要人命的陣。」

  望著滿場像是失去了心智的人,陸爻聲音變得堅定,「這絕對不是一場考試,不確定宋老師那邊知不知道我們的情況,但現在,只能靠我們三個了。」說著,他看向不遠處的玄戈,對方像是有感應一樣,也看了過來。


  等玄戈走到身邊,陸爻看向對方的眼睛,「你咬我。」

  玄戈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把人抱在了懷裡,把拉鏈外套往下褪了一點,又拉開了裡面的黑色針織衫,露出雪色的肩膀。他湊到陸爻耳邊,「我輕點兒,忍忍。」

  說完,他俯身,用舌尖濡濕了肩膀上的皮膚,直接咬了下去。

  武咸還沒懂這是個什麼操作,就看見陸爻手上拿著蓍草,五指翻轉,飛快地算起卦來。

  「場地里套了七個陣法,陣眼分別是坎位,東南二四,離位,北一七,震位,東北三一……」

  一個坐標一個坐標地報出來,武咸反應也很快,知道這是陸爻用什麼方法激發了自己的潛能,連忙把位置全都記了下來。

  收好東西,武咸語速很快,「那我去找那幾個小陣的陣眼,順便給周圍布置個法陣出來,壓一壓。」

  「那我去找魚涸陣的陣眼。」陸爻拉好肩上的衣服,語氣鎮定,「看這情況,魚涸陣肯定快要啟動了。」說完,看向了玄戈。

  「貓兒,我做什麼?」他站在陸爻很近的地方,彩色的燈光晃過他的臉,顯得眉眼深邃,眼神十分專注,也十分溫柔。

  沒等陸爻說話,他先開了口,「我知道了,我幫著武咸,他一個人搞不定。」

  陸爻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見玄戈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自己就被熟悉的體溫包圍。他感覺自己被玄戈抱在了懷裡,對方低下頭,耳語,「注意安全,我一會兒就過來找你。」

  「嗯,你也是。」

  聽見回答,玄戈親了親陸爻的脖子,站直之後,又細緻地幫他整理了衣服,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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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一個小火爐的心心~小仙女們早安~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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