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吳王府後院的農家院舍亮著燈火,溪水邊傳來聲聲蛙鳴。
朱元璋側著躺在竹椅上,褲腿袖子挽的老高,捧著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
桌子上的面已經涼了,沒有動什麼筷子,馬氏在屋子的熱氣中忙碌著,旁邊的幾個小丫環幫忙打下手。
朱標站在不遠處,建都這個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摻和摻和。
他日後也是大明的儲君。
最要緊的是還在明末收拾過爛攤子。
他今晚想泡熱水澡,就讓錦兒和三寶去準備了,自己帶著玉兒出來走走。
正要過去,玉兒攔住他清淺一笑,幫他將衣服整理好,這才退到旁邊。
夏風吹著,正是十幾歲的姑娘,玉兒身上的女子幽香也跑到了朱標的鼻孔,他閉上眼,伸伸吸了一口,向老朱走去。
朱元璋的耳朵靈的很,不等朱標開口,他就扔下書,轉過身瞧著來人。
「標兒。」他伸手握住胳膊上的蚊子,抓著一根一根扯蚊子的腿:「和咱說說話。」
「好。」
今天在鐘山上,朱標說的那番話讓朱元璋很高興,自己這兒子越厲害,他越高興。
以前貧苦的沒啥財產家業給自己兒子繼承,現在有了,自己即將建立一個萬里江山,這天下的子民也都是他的,也需要有一個人來繼承。
朱元璋想到這裡直接拍了拍旁邊的凳子對朱標道:「來,坐這兒。」
玉兒看到父子兩要說悄悄話的樣子,便給兩人倒了茶水在溪水冰鎮,放在桌上,隨後走到屋子幫馬皇后做事去了。
朱元璋摸了摸朱標的頭感慨著:「個子竄的,都快跟上咱一樣高了,當年我跟你這般大到處跑,每天啥事也不想,光想著怎麼吃飽肚子。」
今晚來想遊說老朱把都城定在應天,現在就得讓自己這個爹高興了,他才能往下說其他的。
朱標點點頭,接過話茬崇敬道:「現在爺爺看到爹如今的成就,也會替爹高興。」
「所以,咱認為這都城更應該建在濠州。」朱元璋一拍大腿說道:「就算晚幾年稱帝,咱也可以等,標兒你說呢。」
雖然李善長還有淮西勛貴都希望把都城建立濠州,這樣一來大傢伙都可以光宗耀祖的榮歸故里,風光無限。
但是朱元璋還是希望聽聽朱標的意思,自己兒子現在已經十三歲了,再過兩年,便要為他選擇好親事。
說白了,日後這江山,實際上也是自己為朱標這小子打下的家業。
誰讓幾個兒子裡,他最中意的就是朱標這小子,所以建都這事也想聽聽他的。
上輩子自己做決定慣了,現在要和老朱商量,朱標總覺的有些施展不開拳腳。
現在老朱問自己,那就大膽說說自己的想法:「事情拖得久了會有變數,所以爹應該和娘今天說的那樣,儘快稱帝,都城還是在應天比較好。」
「咱那些淮西兄弟,個個都在等封侯拜相,稱帝肯定是必須的。」
「哪些個兄弟?徐達,常遇春,李文忠他們都還在外面打仗呢。」馬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兩人身後。
朱元璋抬頭,低聲道:「妹子啊,日後內廷不得干政,這可是咱定的規矩。」
馬氏沒理,只是充滿希望的看著朱標,希望他們的兒子可以勸勸。
「放眼天下,所有適合都城的地方有長安、洛陽、汴京,是周、秦、漢、魏、唐、宋各朝所建國。
但是我們平定的時候,戰火已經勞民傷財,這些地方並沒有恢復甦醒。
大都,現在還沒有完全攻克下來,就算攻克下來,大都宮殿房屋數以萬計,到時花費更多的人力物力來改造更替,需要的材料銀錢還要從江南運過去,勞民傷財,成本太高。」
朱標還怕自己和原身有些不一樣,會被老朱和馬氏懷疑。
老朱聽到朱標的分析後愣了愣,自己兒子這幾次說話都讓自己很意外。
這是好事,有治國之才。
「標兒,你繼續說。」
老朱哈哈大笑,說到底他也是窮苦人出身,祖輩的希望就是自己兒子。
「爹,在鐘山上兒子已經說了,前江後淮,以險可恃,以水可漕。濠州平曠無險,根本沒有建都的條件。」
老朱心疑,這是不是又是自己的婆娘馬大腳乾的,就回過頭看著馬氏:「妹子,給咱把麵條熱下拿過來。」
自己建都主要就為了一個目的,就是維持自己以及子孫的長久統治。從小就對這孩子進行多方培養,寄予厚望。
遲遲不定,是希望讓朱標自己建立自己最喜歡的國都,既然他現在說應天好,自己隨兒子想法就是了。
「爹,把應天改為南*京。」
「南*京?為啥?」
「古有雲,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南之京城,而且元廷用過金陵來稱呼,兒子認為應天可以叫南*京。
它不僅是古都中唯一未做過異族政權都城的古都,在這裡登基。離老家近。等日後國力安定昌盛,百姓安居樂業,可以仿照應天的規制在濠州建中都。」
朱標這樣說是考慮到濠州是老朱的家鄉所在地,也是眾多淮西功臣的家鄉所在地。
改名他考慮了些,按地理範圍內的應天應大於金陵,時間範疇內的金陵悠遠於應天,長江南北有區別。
時間上,北宋以前統稱金陵,也有稱建康、上元、白下、江寧,北宋後又稱集慶、江寧等一系列。
所以打算遵守後世稱呼,不想和其他朝代一樣。
建中都這樣在側面上優待了這些功臣,還可以讓他們可以更積極地為自己的宏圖偉業立下汗馬功勞,何樂而不為。
老朱沒想到自己兒子越來越有魄力了,不僅把適合建都的地方分析了,連名字也改了,自己很滿意。
還有什麼能比得上自己的兒子出息更讓人高興的事情。
「不愧是我老朱的兒子,咱就聽你的,建都南*京。」老朱圍著朱標轉了一圈。
馬氏沒想到,自己磨破了嘴皮子都沒解決的事情,被自己這兒子三言兩語就把重八這個犟驢給說動了。
不得不感嘆父子關係的強大力量。
第二天,老朱就叫來劉伯溫和李善長還有胡惟庸,宣布建都應天,並且把應天要改成南*京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對於定都應天,劉伯溫一直都很支持,改名他們也沒有什麼意見。
李善長眯著眼睛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劉伯溫,說了聲恭喜劉先生之類的話,就和胡惟庸一起離開了。
既然上位已經決定,他們底下的也就照做,而且濠州也會建中都,怎麼說都是合適的。
這兩人之間的鬥爭事情,老朱自然是知道一些。
只不過都城已經定下來,現在的事情就是為登基那天去做準備,沒時間管他們。
朱標覺得,很多地方剛經歷過戰亂,百姓們需要緩一緩,目前最重要的先定都應天,等一切根基穩妥,在做新的打算。
南北各有優勢,兩者缺一不可,都要發展優勢。
做崇禎那會兒,聽到那些百姓說的最多的就是那句,「寧做太平鬼,不做亂世人。」
有些策略還得等大都攻打下來,天下安定之後,才能繼續改造,現在考慮太多反而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