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萬里無雲。正是中午最熱的時候,南京城街邊,行人如狗尿苔一般,散落在邊邊角角等著看修路。
聽說是太子殿下親自來主持修路,修下雨不髒鞋的路,大家看熱鬧的看熱鬧,看新奇的看新奇。
「殿下。」沐英清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焚香祭祀已好,只等到了吉時,鳴炮燃香,開動第一鍬土。」
「很好,去準備吧,碎石,沙礫和土水泥備好。」朱標淡淡吩咐。
考慮到材料欠缺,朱標只希望路面用粗砂礫和土水泥進行路面工程。
鋤頭,鐵鍬,鎬頭,獨輪的木車運材料,一堆光滑的長方形長條木板,用木架固定在路兩邊。只等吉時到,在長條木板兩側開始填充水泥砂礫。
工部尚書江幻海拿施工圖紙過來:「殿下請過目。」
「路寬兩丈,做好路基,另外這兩側要有排水渠,下雨天水從路兩側走,隔幾寸的地方,隨後找人去砍柳條楊枝,插在路兩側。
江尚書,所有的材料會陸陸續續運來,務必不能做豆腐渣工程。」
江幻海有些不解,但忍不住心中疑問:「何為豆腐渣?臣是萬萬不敢把豆腐渣夾在這水泥砂礫中。」
「此豆腐渣非彼豆腐渣。」朱標放棄解釋:「算了,你不懂。只需要記好,砂礫與水泥,都是兩份配一份。」
土水泥雖然在生產,但畢竟沒有後世那麼多,只要它與砂礫,用米水凝固一起,等風乾凝固,也就可以跑馬車走行人。
工部除了督造南直隸修直道的工程,也督促全國和府縣。與路政局一起施工,互相監督。
百姓聽說走路不沾泥,都大力支持,熱情前所未有,大明周報號召宣傳幾個月,收到了明顯效果。
百姓拿著家用農具,運石挑土為自家門前的路進行路基填充,清理雜草。
最先開工的是南直隸和西安府一帶,與舊秦直道涉及的府縣。
「吉時已到,鳴炮,燃香。」
百姓捂著耳朵,小孩子蹦蹦跳跳躲在人群里,藍煙散去,工部尚書將綁紅綢的鐵鍬雙手恭敬的遞到朱標手中。
「開工。」朱標送了鍬土,算是開工。
大清早就開始準備材料的泥匠瓦匠拿著新傢伙幹活。
李炎和陶成道看著土水泥與淘米水融合在與砂礫攪拌:「直道可期啊。」
大明水軍的將士推著一車車的碎石,沙土往目的地運送。
朱標看了眼太陽,坐在侍衛把守的帳篷中,看他們修路。遇到不對的地方,朱標立刻讓那些理官去指揮。
老朱比較傲嬌,對朱標修直道這個有些保留意見,今日並沒有過來。
李善長,胡惟庸,楊憲,宋濂他們,還有國子祭酒宋納,禮部尚書陳迪……常遇春,都站在開工的第一步,望著那群熱火朝天幹活的工匠,眼裡多了驚訝。
不遠處的路面是兩炷香前修制的,誰知現在已經開始發硬,顏色變淺起來。
奉天殿前的石階,老朱依舊坐在那裡,馬皇后也在旁邊:「坐在這裡又瞧不到,你去南京城頭一看一個準兒。」
老朱乾笑兩聲:「咱不看,他也沒請咱去。」
「沒請?你還要讓標兒請你幾次才行?你又不是黃花閨女,還得三書六聘。」馬皇后看不下去,吐槽老朱。
朱標昨天跟老朱說,讓他去城頭觀看,老朱說不去。隨後朱標也就老實回去了。
這會兒他想去了,可又想到自己昨天信誓旦旦,就坐在這奉天殿前。
「還在為那件事情置氣,你們父子兩也真是的,你就不能先低下頭去,臉面重要?」
「重要,咱也是要臉的。」老朱閉著眼睛揮手:「你一個女人家懂什麼。」
「我怎麼不懂?你當年放牛那會兒,我就讀書,你打仗那會兒,我讀史書,如今我還在讀書,你說我不懂什麼?」
馬皇后幾句話,把老朱問的啞口無言。
「咱不跟你爭。」老朱氣急敗壞的嘟囔。
「大明宗室那事想好了?」馬皇后自顧自說起來:「哎呀,說到底那些子孫都是咱們的孩子,誰又忍心看孩兒受苦。
重八,剛開始我也覺得標兒做的不對,畢竟吃虧的是子孫。可我這一想,太可怕了。」
老朱轉過頭:「怎麼可怕了。」
「就憑你那寵溺,歲米俸祿。可不得把後世子孫養成紈絝子弟?另外這筆帳我也算過了。」
「算算算,就知道算。咱反正算的沒那麼多。」老朱一本正經的撒著謊。
「是嗎?夏元吉那個孩子算的比你都清楚。」馬皇后說著看他:「你想想吧。
做百姓那會兒,可以為了子孫偏心,可現在不同,你是大明朝的君王,水要是端不平,那可就壞事了。
若後世子孫有才,他們自然也餓不著,軍功自己去掙,這才是踏實。」
老朱沒有說話。
「要不,往後標兒登基,讓他去做好了。」馬皇后試探著問。
「咱不行。」
「怎麼不行。」
「如果咱規定藩王不能世襲罔替,還好說,沒人敢有意見。
但幾十年後,有些規矩約定俗成。標兒想要再改就難嘍。
要是他改不好,心太急,那些藩王就有意見了,咱不能把這件事的害處讓標兒受了,怎麼著也是咱給兒子鋪好路。」
「你改,同意標兒說的皇室不做米蟲。」馬皇后道。
「咱改就咱改,子孫不當大明米蟲是好事。」老朱轉過頭看著馬皇后笑:「再過些年,咱們等百姓安穩富裕,咱帶你去各地遊玩去。」
「我早都忘了這事了,那時候你被義兄陷害,義父又不管。我就想著咱們去過普通的田園生活。
這麼多年,陪你從腥風血雨走過來,哪裡還能想有悠閒生活。」馬皇后笑。
「咱這不正跟你說這事,再過些年,咱就做個太上皇,帶著咱的小皇孫,帶著你,踏遍大明的每一寸山河。看著標兒治理天下。也享享清福,種點兒地。」
老朱說這話時,眼裡是帶著些希冀的:「你上次頭疼犯了,咱有點怕,流血咱不怕,就怕有一天剩咱這個孤老頭兒。」
「又亂說!」馬皇后起身卻笑意盈盈。
於一立刻取走布墊,安靜站在身後。
「太上皇,我等著那天。」馬皇后調笑道:「我去東宮看看,看看小皇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