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在破風聲中，所有人都在亡命奔逃著。
天外之地的靈氣實在太稀薄了，即便元素親和力強大如唐風吟，施展起魔法來都很吃力。
至於其他人，更是苦不堪言。
所以除了在最前方仗劍開陣的伊然以及頭頂翱翔的小白外，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其蒼白。
他們已經在魔獸的包圍下衝刺了數百里，可赤紅眼真空龍的數量卻依舊不見變少。
他們劇烈地喘息著，在赤紅眼真空龍帶來的壓力下，即便只是逃命也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消耗。
好在他們還有希望！
「再堅持一下，我們就快衝出去了！」
伊然怒目咆哮著，這句話他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遍。
原本還能帶去希望的言語，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變得單薄，好些人的目光已經開始變得黯淡，希望的火苗正在逐漸燃盡。
「嗚嗚嗚……」
伊然前方，三頭巔峰七樓的赤紅眼真空龍齊齊仰天長嘯。
它們的身上爆發出閃耀的銀光，龐大的身軀在擺出進攻姿態的瞬間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它們沒等伊然殺過去，反倒是在察覺到伊然等人的氣息後就主動發起了進攻。
伊然眼中閃爍起鋒芒，桃花劍上罡芒吞吐，如同青色的蛟龍。
「斬！」
伊然怒喝著凌空一斬，桃花劍所過之處，空間開始瘋狂地扭曲。
第一頭赤紅眼真空龍突然在扭曲的空間處出現，然後被扭曲的空間斬作兩瓣。
滾燙的鮮血漫天噴灑，卻一滴都不曾落在伊然身上。
他如同精靈般跳躍，很快便斬出了第二劍、第三劍。
另外兩頭巔峰七樓的赤紅眼真空龍也同樣悄無聲息地死去，屍體在扭曲的空間中出現，壓在大地上揚起大片的塵埃。
誰都能看出，伊然想要斬殺這些惡龍其實很輕鬆。
但他們同樣能夠看出來，當這些惡龍運用空間之力突進時，守護他們就變得不是那般容易了。
小白在空中盤旋，漫天銀白色星辰沒有一顆能夠突破它的防禦。
但即便如此，隊伍的四面八方也都是咆哮著的赤紅眼真空龍。
「嗚嗚嗚……」
高亢的咆哮好似索命的厲鬼，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他們當然相信伊然這位盟主，但內心還是控制不住地升起一股絕望。
在他們的視線里，這一瞬間就有不下二十頭赤紅眼真空龍同時爆起璀璨的銀光，它們如雷霆般閃耀，又在短短一個呼吸間消失不見。
這還是他們能夠看到的，赤紅眼真空龍的龐大身軀遮擋了他們的視線，他們根本不知道遁入空間的赤紅眼真空龍到底是看到的二十頭，還是三十頭，甚至五十、一百頭！
他們來不及多想，也沒資格多想。
他們連一絲一毫的空間變化都感受不到，更別說擋下那些赤紅眼真空龍了。
但他們還有希望，還有伊然這位盟主！
伊然化作長虹來到隊伍上空，抬手間便有無邊的劍氣充斥天地間。
「青蓮劍訣！」
劍氣如青蓮綻放，一縷細小的劍罡在蓮心處孕育。
劍罡雖小卻極其純粹，而且在凝聚成型之際就已經鎖定了自己的目標。
「咻咻咻……」
破風聲響起，在能夠冰凍熱血的凜冽殺機中，四十六柄劍罡同時朝著自己的目標飛射，一連串「噗噗噗」的裂帛聲緊接著響起。
銀光炸碎，四十六頭龐然大物現出身形，它們還保持著突襲姿態，但動作卻是戛然而止。
青蓮劍罡不光刺穿了它們的頭顱，甚至還如壁壘般擋下了它們前沖的動能。
「轟隆隆……」
龍屍接連倒地，屍體圍繞著隊伍排成一圈，所有人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然而這股寂靜並非因為伊然一劍斬殺了多少赤紅眼真空龍，而是因為在這一劍之後，伊然開始沉重地喘息了！
他們不知道伊然還能撐多久，但這明顯是一個不好的徵兆。
作為修士，最忌諱的就是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他人身上。
但此刻，伊然的狀態卻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繼續沖！」
伊然的聲音在冷漠中透著決絕，雖然只有短短三個字，卻給人帶來了只要不曾倒下就勇往直前的氣勢。
他一人一劍依舊沖在最前方，仿佛不知疲倦，像是無敵的戰神。
在他的帶領下，所有人都忘卻了疲倦，忘卻了危機，心中唯一念頭就是繼續跑下去。
可就在這時，風元素卻突然潰散了！
早就達到極限的唐風吟，他的魔力和精神力都早已接近極限，此刻更是完全枯竭。
冷汗順著他蒼白、微圓的臉頰滾落，他其實早就該昏迷了，可直到現在從空中墜落，他依舊不願閉上眼睛。
蔡鐵寒想要衝上前卻被宋玉龍拉住了，因為有人比他們更近，速度也更快。
那是墨芳！
唐風吟完全沒想到竟然會是墨芳接住自己，這個傲嬌，對他從來都沒好臉色的女孩子。
墨芳沒有說話，她冷冷地注視著前方，好像懷裡根本就沒有多出這麼個人。
唐風吟仰視著墨芳精緻的側臉，認真地開口道：
「相信伊然，他會帶我們活下去的！」
墨芳輕輕點頭，然後以更輕的聲音說了個「嗯」！
失去風元素加持，隊伍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很多人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腳步已經那麼沉重！
這一刻，支撐他們邁開步伐的動力，真的就只剩下了希望。
伊然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隊伍無法前進那就只有轉攻為守，可誰也不知道這天上到底有多少赤紅眼真空龍。
可若只是防守，傷亡遲早會出現，剩下的人也永遠都不會有闖出去的機會。
「箜奕長老、暗晴長老、黃煌、徐長寅，接下來就是拼命的時候了，我們盡力給他們爭取些調息的時間。」
四人肅然點頭，開始調動僅剩不多的力量。
「小白，殺吧，我們似乎還從未享受過這種碾壓的快感，今日就享受個夠吧！」
小白「嚶嚶嚶」地咆哮起來：
「老子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這一天，只可惜這些傢伙的骨頭太硬，吃起來有點硌牙！」
伊然握著劍，笑著沖向迎面而來的無數銀芒：
「那就殺吧！」
「殺！」
「殺！」
「殺！」
「……」
小白和四人相繼暴吼。
槍罡吞吐著銀芒，刀罡釋放著寒意，雷池懸於夜空，火焰巨人「嗷嗷」咆哮，暗黑悄無聲息地蔓延。
血雨下了整整一個時辰，無數的斷肢殘臂築起高牆，方圓數十里直接化作了鮮血成河的煉獄。
箜奕仰天倒在地上，他的長槍早已崩碎，雙臂裸露出森森白骨。
他雖然才殺了幾十頭巔峰六樓、七樓的赤紅眼真空龍，但他卻是在伊然來不及支援的情況下，守住了好幾撥的攻勢。
而這樣的攻勢只要成功一次，那些正在調息的修士就可能死傷大半！
箜奕無神地看著穿過雷池還在不斷降臨的赤紅眼真空龍，思緒恍惚間變得極其複雜起來：
「殺了那麼多的赤紅眼真空龍，它們的魔核估計都夠塞滿聖地的寶庫了吧！」
暗晴也同樣達到了極限，黑暗之力在夜色下如魚得水，那些屍體還算健全的赤紅眼真空龍全都成了她的傀儡。
只是她並非十樓的極限強者，不僅控制的屍體數量有限，就連戰力也很難發揮到極致。
她的戰果甚至還不如箜奕，只是狀態卻要比箜奕好上些許。
至於黃煌、徐長寅以及主動參戰的巔峰六樓強者，他們的戰果微不足道，甚至還有兩人身受重傷。
但誰又能說，誰又敢說，他們的拼命沒有意義。
小白鱗甲上的光澤已經黯淡了不少，它凝聚的雷池是比伊然的劍更加兇猛的殺戮機器，但維持殺戮機器的代價同樣大到難以想像。
它一聲接一聲地罵著「他娘的」，靈氣的稀缺讓它捉襟見肘。
它憤怒，它咆哮，它知道再拖延下去，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條。
「伊然，你能不能行了，就沒點逃出去的辦法？」
伊然的眼中爆射出血光，魔性的力量讓他殺戮的意志愈發高漲，但他根本不以為意。
他有一劍，為了守護，為了公道，可以殺盡世間！
「老子當然行，只要一劍在手，老子還能斬殺十萬惡龍！」
死在伊然手裡的赤紅眼真空龍當然沒有十萬，此刻的伊然明顯已經殺得紅眼了。
「喂喂喂，你給老子清醒點，趕緊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衝出去！」
小白甩出尾巴，將一頭巔峰七樓的赤紅眼真空龍打成了渣滓，但它也有些急了。
伊然眼中的紅光開始退卻，嘹亮的劍鳴聲刺破了夜空。
在劍鳴聲後，伊然突兀地斬出了一劍，但劍罡所向卻並沒有靠近的赤紅眼真空龍。
「喂喂喂，伊然你這是什麼情況，就算再激動也不至於砍偏那麼多吧！」
小白扭動著身軀抱怨道。
而伊然卻是悠悠地開口道：
「救人天下第一還不出來救人？」
小白錯愕地看向劍罡所斬的方向，不解地問道：
「是無夜那小子？」
它剛開口就平生一股怒氣：
「他娘的，那傢伙是什麼時候來的，竟敢躲在一旁看戲？」
伊然卻是笑著說道：
「來的可不只是他啊，前輩你就不要躲躲藏藏了！」
這時候，兩道身影一同出現在伊然斬出的溝壑旁。
無夜蒼白的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他拍著胸口喃喃道：
「真是嚇老子一跳，差點以為真要被你小子砍死了！」
伊然沒理會無夜，而是看向了無夜身旁的年輕男子：
「蘇長安前輩，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你。」
蘇長安滿意地點點頭道：
「你成長的速度比我想像的還要更快，聖道的事情我也挺無夜講了，你做得挺不錯。」
伊然謙虛地回應道：
「若是前輩願意出手，肯定會比晚輩做得更好。」
蘇長安認真地點頭道：
「這倒是實話。」
「只不過做過一次的事情，就很難有興趣再去做一遍了。」
「反倒是你們這些小傢伙，都還需要歷練。」
箜奕、暗晴以及很多甦醒過來的修士全都掙扎著坐了起來。
他們仔細地看向這個被伊然稱為前輩的年輕傢伙，心中開始腹誹和惱怒對方的口氣之大。
暗晴更是用嬌滴滴的聲音打趣道：
「前輩，你這麼厲害，那就趕緊出手啊。」
「你若是再不出手的話，我們可就都要死在這裡了。」
蘇長安爽朗一笑，依舊認真地點頭道：
「這裡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那就去我的住處吧。」
「救人天下第一，帶好這些人，可別跟丟了！」
蘇長安的言語和動作都透著一股子云淡風輕，他說話明明只是認真並沒有半點倨傲，可在他人眼裡卻是實打實的故弄玄虛，或者直白點說就是「做作」，是「裝逼」。
但在蘇長安轉身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為他隨手一揮便是長達百丈的純粹劍罡，一步踏出便立於千丈外。
他的人都已在千丈外了，那他的劍罡只會斬得更遠！
闞澤一眼望不到頭的龍屍，所有人的瞳孔都因為震撼而縮成針尖，不少人下意識問道：
「這位前輩到底是何方高人？」
一直目不轉睛像是看到自己偶像的墨芳，聲音顫抖著說道：
「他是蘇長安前輩！」
她像是怕別人不知道蘇長安的真實身份，又繼續補充道：
「他就是萬年前打到天翻地覆的那位聖人！」
空間之力蔓延，銀色光芒將百人隊伍全部籠罩其中，無夜沉聲道：
「沒錯，他就是那位蘇長安前輩。」
「不過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再磨蹭我就真的跟不上了！」
在場除了無夜之外，也就只有伊然能夠勉強跟得上蘇長安的速度，小白趴在伊然的肩頭，和伊然一起盯著蘇長安的背影。
伊然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問，可問題太多了，也就不知道從何開始問了。
反倒是蘇長安在出劍的間隙開口了：
「這片天外之地是我本體所化，而我只是擁有他一縷神識的分身，所以萬年前那一戰才會敗得如此悽慘。」
「我不僅沒有踏入聖階，或者說渡劫期也行，而且我在這一世的道已經走到了盡頭。」
「所以最終一戰，大概也只能指望你了。」
伊然靜靜地聽著，內心已是波濤洶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