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篁大長老,你還在猶豫什麼?」
暗湫的聲音中除了濃烈的殺機外也多了一絲不耐煩,他對著墨染問道:
「墨染聖主,是時候表態了,打還是不打都是我們一句話的事情!」
墨染思慮良久,她看了看箜冥然後又看了看箜篁,這才下定決心道:
「打!」
一陣肅殺的風吹過,樹梢開始搖擺起來,幾片綠意盎然的葉子輕飄飄落向大地,落在了四人的腳邊。
箜篁看著恰好落在自己腳背上的綠葉,悵然一嘆道:
「打吧!」
暗湫大手一揮,聲音冷冽地說道:
「好,我們這就去召集人手!」
……
翌日,雪初城百里外,近千名修士匯聚在此,安靜地等待著攻城的命令。
箜篁、箜冥、暗湫和墨染背負著雙手,看向雪初城的方向。
他們並沒有說什麼慷慨的言辭,也沒有許下什麼獎勵。
他們只是把城頭上那些事的投影拿出來,看到那些場景之人就沒有一個不是殺機澎湃。
暗湫轉過身,目光掃視一圈後才開口道:
「今日我們的目標有兩個,其一是殺盡城中的聖地餘孽,其二是儘可能保護城中的百姓。」
「但當兩者衝突時,以保護自己擊殺聖地餘孽為先!」
沒有人回應暗湫,因為這件事本身就很沉重,一旦他們開始攻城,就沒有人能知道有多少會因此而死。
畢竟雪初城傳出的消息,這些人是要整個雪初城陪葬!
箜篁也在這時開口道:
「老夫和兩位聖主先入城探路,箜冥你帶著眾人在城外等待。」
「無論是聽到動亂,還是看到老夫的信號,你們立馬進城。」
墨染緊跟著冷冷地說道:
「出發!」
然而,墨染剛說完,遠處便有一道身影狂奔而來。
他沒有御空飛行,每一次躍起後都會很快墜落,但他在地上踏出一個深坑後又會再度高高躍起。
這詭異的一幕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聖道暴亂的靈氣註定野外不會有王階之下的修士,何況能夠一跳那麼高的,修為肯定不會弱。
可修為不弱的傢伙,誰又會這麼趕路。
若真要強行給個解釋,或許也只有那人的腦子不太好了。
「那人似乎是朝我們這邊來的,我去將其攔下問問情況。」
箜冥眼神冷冽,隱隱間有殺意在流轉。
箜冥身形一閃即逝,但他很快就臉色古怪地回來了,而且還把那個「腦子不好」的人一起帶了過來。
當看清對方的面容後,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滯。
「盟主?」
所有人都在疑惑中生出了驚喜。
但那分明擁有和伊然一般相貌的人卻是搖了搖頭說道:
「在下並非伊然,而是他的分身,名為伊仁德。」
大家的臉色更加古怪了,名字里又是仁又是德,一聽就不是什麼好人,再加上還自稱是伊然的分身,這就更加讓人懷疑了。
墨染冷著臉上前,聲音冷漠地問道:
「那本聖主問你,伊仁德,你能拿什麼證明自己是伊然的分身?」
伊仁德想了想,毫無保留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歷。
暗湫聽完後還是皺著眉頭問道:
「你匆匆而來,是能解決雪初城的麻煩嗎?」
「你若是無法解決的話,那就不要影響我們的計劃,我們必須抓緊時間行動。」
他其實並沒有把伊仁德當回事,他身上沒有任何力量的流轉,他有自己的想法,但之前那一戰卻沒有現身。
凡此種種最終都指向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具分身的實力並不強,而且他並不像伊然那樣將改變世道的責任放在心上。
只不過這一點卻是暗湫想錯了,相比於真身,伊仁德的戰力確實算不得強,可他守護世間的決心卻一點都不比伊然少。
然而,他並沒有從伊然那裡繼承到強大的力量,有的只是被龍脈滋養後的強大體魄。
而他又很清楚萬年輪迴大劫將至,他根本沒有時間去重新,修煉尋找另外一條屬於自己的大道,所以他只能一條路走到黑,走上一條純粹的煉體之道。
風火公國大劫之後,他因為真身的緣故,戰力得到了一次極大的提升。
那時伊然以信仰之力鑄就真身,讓他也從中獲益不少,隨後他也參與了攻伐聖法帝朝的大戰,然後去往無垠海歷練,又隨著王境的開啟來到聖道。
照理說本體歸來,他這個意外誕生的分身也就該回歸本體,提升本體的實力了。
但他是特殊的,擁有著自己的思維,所以伊然不僅沒有將其收回,反而便斬斷了兩者之間的聯繫。
自那之後伊然是伊然,伊仁德是獨立的而真實的伊仁德。
也就是這個原因,伊仁德根本不知道聖道正在發生的事情。
當然,以他之前的戰力也沒有資格參與到這件事當中去。
但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和伊然流著一樣的血,所以當伊然得到機緣時,他也同樣受到了天地眷顧。
這份機緣對於伊然來說,或許還不足以突破下個境界,但是對於伊仁德來說,卻足夠他邁出好幾步。
而他之所以來到這裡,便是因為在那短暫的血脈聯繫中,伊然將反抗者聯盟的部分記憶傳遞給了他。
伊仁德沒有因為暗湫的不善而出現異樣的情緒,他娓娓解釋道:
「伊然在天外之地突破,因為血脈的關係,我得到了不小的好處,也和他有了短暫的聯繫。」
「他讓我前往反抗者聯盟看看是否有事可做,但當我到達反抗者聯盟後,又被告知雪初城之事至關重要,所以我便立馬趕過來了。」
伊仁德說到這裡,誤會基本上就已經解清了。
暗湫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許,他自己其實也知道剛剛的態度其實有些過分,而他之所以會這樣,則是完全因為伊然分身這個身份。
他用緩和了不少的語氣問道:
「不知你現在的戰力如何?」
「我們接下來做的事不一定會危險,但一定很棘手。」
「如果你的戰力……」
暗湫突然說不下去了,一個靠狂奔靠飛躍趕路的傢伙,理論上就不應該算作「戰力」!
但伊仁德接下來的很是平靜地回答,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伊然說我的肉身戰力達到了巔峰九樓,但因為我走的是純粹的煉體之道,這才導致無法御空飛行。」
他們有想過伊仁德的修為不會高,也想過伊仁德修為可能不錯但腦子有問題,卻唯獨沒有想過他會是實力強大的「體修」。
世上武修千千萬,有用劍的,有用刀的,有用槍的,可不管他們用的是什麼兵器,都是以內勁作為力量的本源。
即便有人體武雙修,也是武為主體為輔,在修為強大後以內勁淬鍊體魄。
可伊仁德卻打破了這種常規,他不修武卻將體魄修煉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所有人這才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而就在眾人回神之際,箜篁卻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伊仁德言語中的一處細節:
「你說你是純粹的體修,不修內勁和魔法?」
伊仁德點頭的同時,便朝著天空轟出了一拳,恐怖的拳勁無影無形卻將空間都壓迫到扭曲,「隆隆」的轟鳴聲像極了雷霆的爆鳴。
等到拳勁在空中爆開,整個雲海都像是沸騰了起來。
伊仁德正視著箜篁四人,開口道: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適合做什麼,所以還請給我一日時間,讓我潛入城中探一探他們的底牌。」
箜篁四人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而暗湫則是直視著伊仁德的眼睛問道:
「要不要送你入城?」
伊仁德搖頭道:
「若是連入城都做不到,那還說什麼打探情報!」
……
沒有過多的廢話,原本上千人的攻城直接改變為一人的潛入。
短短百里,伊仁德很快就看到了雪初城的城牆以及城頭上仿佛永遠都不會停下的酒宴。
在一株大樹的陰影中,伊仁德脫去身上的勁裝,換上了三城中最常見的那種粗布麻衣。
他看了眼城頭上喝酒的幾人,目光很快便轉向了城牆左側的轉角處。
他開始調整呼吸,眼神緊盯著城頭巡邏的修士。
「一二三……八九十。」
當他第一次數到十的時候,在那個角落巡邏的修士恰好碰面然後錯開身形。
當他再次數到十的時候,那兩人同時轉身,又面對面走去。
他們畢竟只是聖地的修士而非守城的武將,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在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防守中,竟然存在著這麼離譜的疏漏。
伊仁德以腳尖輕點地面,就在兩人即將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像是獵豹般撲了出去。
僅僅只是一瞬間,他的速度便達到了極致,當他默數到「二」的時候,他便已經來到了城外百丈外。
在堪稱極致的肉身控制力下,他沒有任何停頓蓄力,只是力量稍重的一步踏出,整個人便如炮彈般射向了空中。
他並沒有伊然那般強大的神識,無法提前並不知曉城內的情況。
而三城的護城陣法功能相似,它可以過濾狂暴的靈氣,可以阻擋魔獸的襲擊,唯獨擋不住人,而且陣法在過濾狂暴的靈氣時還會形成扭曲的玄光,一定程度地遮蔽視線。
所以躲過修士的探查只是伊仁德的第一步,他真正的目的卻是要躍入護城陣法散發的玄光中!
這對伊仁德來說並不難,甚至簡單到一氣呵成。
直到伊仁德消失在了陣法的玄光中,雷千潯的精神力這才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風拂過。
他下意識走到牆頭看向城外,「呱呱呱」的烏啼聲讓他的內心有些煩躁,他忍住這股煩躁將精神力散發出去,掃過堆砌的屍體掃過城外十數里。
在發現一切都沒有異常後,這才轉身回到座位上。
李樹疑惑地問道:
「大哥,可是發現什麼異常了?」
雷千潯搖了搖頭道:
「城牆下的屍體堆得太高了,找人去清理一下。」
陣法的玄光中,伊仁德的目光掃過在城池中飛速地掃過。
雪初城和長興城、南陽城並沒有什麼差別,富麗堂皇的樓閣不少,簡潔素雅的院子不少,低矮髒亂的院子也不少。
但伊仁德很快就發現,無論院子大小,此刻都保持著詭異的寂靜,從上空看竟是看不到任何一道人影,反倒是大街小巷之間到處都是穿行不止的人群。
伊仁德仔細地觀察著所有人的舉手投足,立馬就確定有很多聖地之人隱藏在那些人群中。
他們一刻都不停歇地監管著整座城池,將整個城池的百姓都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裡。
聖地的餘孽需要這些百姓來當做人質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做那滅絕之事,但他們卻把整城的百姓都當作了牲口來養。
漂亮的女子大多成為他們洩慾的工具,反抗的修士全都被控制起來當作以儆效尤的榜樣。
這座城中明明還有很多普通百姓活著,但實際上,大多數的人心其實已經死了。
「我該從哪條線著手呢?」
伊仁德腳踏虛空強行借力,在玄光中繼續往前衝去。
很快他便穿越了大半座城池,而這時,他突然發現了一座與眾不同的院子。
院子的位置不算偏,院子外還有不少巡邏的聖地修士,可他們就像是根本沒有發覺院子裡忙碌著的人。
「是布置了一座幻陣嗎?」
當腦海中出現這個想法,伊仁德立馬動作起來,他頭朝下腳朝天對著天空猛地一踏。
陣法的玄光劇烈地扭曲,所有聖地修士都下意識地看向異動的陣法,卻沒發現有人在這瞬息間悄無聲息地砸在了大地上。
伊仁德敏銳地避開所有人的探查,在繞了不少路之後這才進入了之前發現的院子。
從高空看,這座院子是多重回字形,那些忙碌的人正身處在回字形院落的最裡面幾層。
而當伊仁德從正門進入院子,他便發現,幻陣並沒有覆蓋外面幾層,所以這些人同樣是利用了這些修士的思維盲區。
誰也不會想到,這麼大一座院子,僅僅是在最中心的位置布置了陣法。
伊仁德悄無聲息地潛入到院子深處,然後輕輕地叩響了大門。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突然安靜下來的院子,但還是很快就有人給他開門了。
開門的是位風華正茂的女子,一身的英氣讓人側目,她冷冷地盯著伊仁德,見伊仁德沒有出手的意思後,一把將其拉進了院子,然後立馬關上了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