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第一督察組從鐵州離開,鐵州「倖存」的領導幹部們長長舒了一口氣。
但還沒高興兩天,接到通知,半年之後,省委督察組還會回頭看,重點督查整改落實情況,所有人都吐血了……
坊間傳言,省委督察組進駐期間,鐵州領導幹部平均瘦了五斤,真是一個為伊消得人憔悴,不過這點無法核實與考證。
省委第一督察組並沒有停下腳步,立即進駐了吳州。
吳州市委書記季國華內心非常忐忑,鐵州的前車之鑑在那裡擺著,怎麼能令他不驚心?
論跟胡書記的關係,他也沒有王愛軍親密。
當然,吳州也沒有鐵州那麼亂,想到這裡,他的心裡又好受一些。
巨大的不確定性,讓他寢食難安。
心情在天上地下復橫跳震盪。
心情更加震盪的是紀委書記李秉航,他已經不能用震盪來形容了,而是陷入了驚恐。
他之前跟趙龍甲鬧得很不愉快,甚至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
最後也是在他主導下把趙龍甲擠走,趙龍甲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他帶著還鄉團殺回來了!
新仇舊怨怎麼了?
現在趙龍甲可是省委第一督察組的總聯絡人,組長梁江濤的左膀右臂!
如果到時候進幾句讒言,他這個市紀委書記立刻很危險!
他在吳州是個人物,但在梁江濤面前,屁都不是。
李秉航想了又想,還是要找一下趙龍甲,哪怕是做小伏低,受胯下之辱,也得先把這一關給過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
於是他動用所有關係找趙龍甲,希望能跟他見個面,但趙龍甲一律拒絕了,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閉門羹。
李秉航想直接上門去找,但趙龍甲就在督察組裡,也不出來單獨活動,根本沒法去找啊,去找豈不是自投羅網?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秉航的頭髮都快白了。
督察組先去了吳州杜城,杜城是個國家級貧困縣,年人均可支配收入還不足一千元,財政收入剛剛過億。
但這個貧困縣政府花錢卻一點兒不小氣,頻繁進行大手筆投資,比如,投資1億5000萬元,建設新的縣委縣政府大樓,又投資2000萬,在旁邊建設了杜城廣場,隨後,又投資3000餘萬元,在廣場設計建築了一個面積近5000平方米的觀光塔,高90餘米,頂部有旋轉觀光廳,能俯瞰縣城全景。
這還沒完,還要在城郊修一個「天鵝湖景區」,其實就是把一個水庫改造改造,修修棧道,搞幾盞花里胡哨的燈,竟然要投資6000萬。
這個地方,鬼都不去,除了修建的錢,還有維護的錢,簡直是一個無底洞。
光這幾筆投資,就超過了政府好幾年的財政收入!
事實上,杜城縣自身的財政收入,連體制人員的工資都不夠發。
過去一段時間,杜城經常拖欠工資,尤其是鄉鎮和學校,所以一些有執法權的單位就要通過罰款來彌補,在整個吳州地區,流傳著打死不去杜城的說法。
扒層皮還是輕的,沒準兒給你整到號子裡去。
杜城的好日子,是全國財稅體制改革,出現大規模轉移支付開始的。
作為貧苦地區,誰窮誰有理,每年得到了國家財政的大力補助。
不僅三保毫無壓力,還有大量的錢進行建設。
這些縣裡的領導幹部,窮久乍富,經過一段時間的迷茫後,發現了一個道理。
錢是越花越多,反正不是他自己的,為什麼不花?
首先,這些工程項目,就是權力,就是資源,就是金錢。
通過一個個項目工程,造就了一個個富翁,也成了他們一個個的白手套。
這些縣領導通過這個方式,大發橫財。
其次,通過這些項目推進, Gdp有了切切實實的增長,也就有了政績。
何樂而不為?
如此一來,所有領導比著花錢,不花白不花,越花越多!
不光是利用財政的錢,還進行大量舉債。
這些商業銀行,很願意借貸給政府,因為不會出現壞帳,肉爛在鍋里,利潤也很穩定,還能夠改善與地方政府的關係,也是何樂而不為。
於是,大量的財政資金和銀行資金流入了政府,政府的權力越來越大,資源越來越多,錢也越來越多。
大量中小企業,想要生存,只能仰仗地方政府,形成了地方「財政經濟」。
其實,如果政府能夠明確自身職責,好好花這筆錢,的確能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做一番事業,扎紮實實改善民生,對老百姓是很有利的。
可是,這些領導幹部哪裡有這個水平和經驗?也沒有這個覺悟啊!
無利不起早,為老百姓做事,只是停留在口號上。
最終,把這些錢全都用在了面子工程上!
還當成巨大的成績,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幾任杜城領導,變著花樣的花錢,變著花樣的禍害杜城。
一座座高樓大廈、樓堂館所拔地而起,唯獨不變的是老百姓的收入和幸福感。
有的老百姓甚至揚言,「霓虹燈下有血淚」,足見其憤懣心理。
最重要的是,這些錢並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要麼是占用了發達地區的資金,要麼是借的債,未來總有一天要還的,重複建設、過度建設,沒有任何收益和效益,到時候還不上錢,必定是要爆雷的!
梁江濤帶領督察組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立刻讓審計人員加強審計。
那本爛帳,根本經不起查!
這些年花的錢,有相當一批都經不起論證,全是面子工程、形象工程。
更重要的是,在決策過程中,基本都是領導一支筆簽字,沒有落實相關的集體決策、三重一大要求,更沒有履行招投標程序,就算有程序,也只是形式主義,各種圍標、串標屢見不鮮。
錢花成這樣,真是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