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將府外。
看著賈詡凝神批改政務,尤其那滿是疲態的面頰,看的張繡心中不禁一酸,哎,他並非名士,否則定尋幾位大才為其分憂。
「興霸也在啊!」
「主公,」甘寧連忙抱拳。
「主公你回來了,為何不派人提前通報一聲,詡也好帶人相迎。」賈詡放下竹簡,眼角帶有血絲。
「繁文縟節就免了,荊州幾大家族許諾的糧草送到了麼?」張繡沉聲道,這批糧草是當前關鍵,能否撐過這青黃不接就看這些了。
「蔡家,黃家,習家,馬家糧草多半送達,皆順淯水至堆積與新野糧倉。」提到這事,賈詡老臉全是笑意。
他萬萬沒想到,張繡去荊州一趟,竟然募糧百萬石,在此亂世,這百萬石糧可做之事太多。
張繡點頭應下,接著道:「我見城外圩田多已栽種成功,接下來除了移植桑樹之外,其餘百姓必須以工代賑,修葺城牆,官道,民房等。」
「理當如此!」賈詡抱拳道。
「對了,目前治下百姓戶籍統計如何了?」
「回主公,數日前的一次統計,南陽各地入籍人口約26萬戶,有民91萬餘,現在想來應該已經過百萬民了。」賈詡頗為滿意。
這人口已經不下於荊州南郡的了,只要減少戰亂,不出三年,必定重複往昔。
「南陽鼎盛時期有民近三百萬,被譽為帝鄉,而今不過往昔三分之一,不值一提。」張繡面容沉重,這可是幾百萬活生生的生命,不知多少人埋骨與此。
「文和,百姓的事你多費心。」
「對了興霸,最近募兵如何?」張繡轉言問道。
亂世立足根本,一糧,二兵。
為何河北袁紹之後能虎踞四州,壓得曹操喘不過氣。
正是因為冀州繁華,兵精糧足,而且河北多猛將名士,譬如河北四庭柱,再加上袁紹出身所以官渡前夕曹營皆暗通袁紹。
「回主公,百姓報名踴躍,目前已募得勁卒八千,假以時日必定能大放異彩。」甘寧握拳興奮道。
「不過主公,若取襄陽,必須有水軍鉗制蔡瑁水軍,屬下以為,當前水軍組建應為重中之重。」
張繡皺眉沉思,襄陽有眾山環繞,唯有泅渡漢水。若無水軍,他們連兵臨城下的機會都沒有。
若張繡記得不錯,關羽之所以越過襄陽打樊城,正是因為水軍原因。他與樂進多次交戰與青泥口,青泥口河面寬闊,可屯戰船。
而青泥口臨沔水,可轉道入漢江,曹魏水軍盡末,因此關羽才敢越襄陽圍樊城,一旦樊城丟,襄陽孤城,可不戰而降。
「興霸所言極是,無水軍難征荊襄。」
「甘寧聽令,命你即刻動身,屯兵比陽,依比水修葺碼頭,打造船隻,操練水軍,一年之內務必給我練就精銳舟師萬餘,不得有誤。」張繡豪氣干雲道。
「主公不可。」不等甘寧應聲,賈詡搶先道。
「主公,您雖有遠志,可當下依舊屬劉表北藩勢力,主公操練步騎以御曹操,此名正言順,而操練舟師意欲何為恐無須贅述啊!」
「劉表雖無大志,可此人心機縝密,絕非庸俗之輩,一旦主公操練舟師,劉表定出發討伐,如此我軍將腹背受敵,難成大業啊!」
「這」張繡遲疑,大方向他清楚,可這些細節還真未多想。細節決定成敗,若無賈詡,恐難逃此劫。
「可是軍師,若想取荊襄,必有強大水軍鉗制蔡瑁,否則何談大業?」
賈詡雙目微眯,沉思片刻後道:「主公,容詡思慮三日,三日後定有決斷。」
一旁甘寧本就率性,見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被阻斷,已然心急,不由道:「主公,末將有一對策,不知當講否。」
「興霸直言。」張繡不以為意。
歷史上興霸率性直為,因此與吳國部將多有不和,不過卻有勇有謀,唯獨呂蒙敢重用他。
「主公,寧此前為水賊,號錦帆,與大江大湖之上頗有威名。
而主公駐南陽,吾心生不滿,從歸水賊也不無可能。如此寧替主公操練水軍,打造船隻便無一人多疑。
而且大江之上水賊寧多有交情,若寧號召,他們定爭先來投,如此事半功倍。」甘寧抱拳,說完目光灼灼的看向張繡。
一側,賈詡也是目光一凝,轉頭看了眼甘寧後急聲道:「主公不可,如今軍中無大將,甘寧將軍文韜武略,乃三軍之首,若藏與湖泊大江間訓練水軍多有屈才,不如讓詡思慮三日,定有對策。」
看著賈詡灼灼目光,張繡心中已然明白其乃何意。
他屬於劉表北藩,若果真如此,甘寧便是他的藩外勢力,如此不可控因素太多,一旦甘寧翅膀硬了,脫離張繡或者反咬一口,都是致命的。
甘寧也清楚他說的這句話代表什麼,他沒有說話,而是注視著張繡,他在等那人的回話。
「興霸行走大江湖泊,對水紋多有熟悉,由其訓練水軍再合適不過。此事文和不必多言。」張繡抬手決斷。
「興霸,吾批你錢五千萬,糧十萬石,軍械管夠,不過一年之內你必須給我拉起一支能與蔡瑁匹敵的精銳舟師,能做到麼?」張繡鏗鏘喝說道。
聞言,甘寧目光一怔。
他想過張繡會拒絕,因為自己才認識張繡月余,沒人敢這麼做,就算做也當畏手畏腳有所提防。
然而張繡開口便是五千萬錢,十萬石糧,這是何等氣魄,何等信任。
顫抖,甘寧身子都在顫抖,他性格直率,此刻卻感受到了一股暖意,甚至讓他鼻尖一酸。
雄主,劉表比之如繁星皓月,豈能相提並論?
甘寧只有一個想法,士為知己者死,這一刻就算獨面百萬,他也怡然不懼。
「末將甘寧,定不負主公所託。」
他聲音有些哽咽,甚至直接單膝著地。
此番信任,甘寧無以為報,就算刀山火海,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興霸快快請起。」張繡快步攙起。
「主公,末將先下去準備了。」甘寧鏗鏘說完,扶劍帶著部將離去。
望著甘寧遠去,賈詡方才嘆息道:「主公,糊塗啊!甘寧有匪氣,若他日反叛,我們如何南下,如何成就大業。」
「文和,為帥者當知人善用,是否?」張繡嘴角勾起,露出那自信的笑容。
「可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他反我,花費十萬石糧草認清豈不是好事?」張繡爽朗大笑道。
「哦對了,稍後安排雷敘領步騎一千進駐武關。」
「主公,武關殘破,駐之何用?豈不是徒耗錢糧?」賈詡挑眉反問。
「非也,西涼戰馬乃少有良駒,如今關中李傕郭汜等數人互相兼併,糧草早已耗盡,若武關可以馬換糧,定有逃兵換取。」
「皆是,萬千匹良駒豈不手到擒來?更何況我張繡之名他們皆知,恐這些健兒拜與吾麾下也不無可能。」張繡輕笑了聲道。
「主公心思縝密,詡實乃汗顏。」賈詡都是吞咽口唾沫,他發現張繡除了一些細節外,其餘大方向把控的實在精妙。
與之同時,將府百步外。
「大哥,張繡給了我們五千萬錢,十萬石糧草,真是膽大。要不我們順勢遊蕩與大江之上,不聽其令,料他難追,如此兄弟們活的瀟灑自在,如何?」部將興奮道。
語落,甘寧瞬間駐步,回眸帶有殺意,看的部將一個寒顫。
「今日,念你乃我兄弟,且不殺你。如若他日再敢對主公不敬,休怪某刀下無情。」說完,甘寧冷哼一聲便是離去。
那部將生硬的咽了口唾沫,額頭已經被汗水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