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白神色微微一變。
又聽沐唯自顧自的在那說:「你乃前朝的人,且還極有可能是前朝皇室的後裔,那麼你父親……也就是那位挑起了三十幾年前那場叛亂的主事者會把你安置在孫家堡里,定然是有他的用意的,比如他想讓你誘惑孫家堡的小姐……」
說到這裡,沐唯又看了李承白一眼。
就見李承白那雙因為久病而變得有些渾濁的眼裡閃過了些許自責。
她便繼續往下揣測道:「孫氏是個心氣很高的人,加之她年紀又比你大,若無特殊的緣由,即便你模樣很好,她也不可能瞧上以家僕之子的身份待在孫家堡的你,更不可能為了你而不顧一切的想從朝廷手裡拿回對孫家堡的掌控權……」
話說到這兒,沐唯再度停頓了片刻,然後她直直看著李承白問:「你可知她為你做了什麼?」
李承白搖頭,「我與她,至今有三十多年未見了,這期間孫家堡一直在朝廷的掌控下,孫家堡外的所有事我都是毫不知情的,我會知道衍王妃你想用我去對付她,也是從那些帶我來京城的人口中聽來的。」
「那你覺得她會為你做到什麼地步?」
「……」
李承白沉默了。
沐唯卻從他面上讀懂了些些東西,「你知她會為你殺人。」
李承白半晌才緩緩點了一下頭。
沐唯遂在他點頭後笑了笑,「她為你殺了她嫡親的姐姐,還為了能夠達成她想要的目的而間接害死了她自己親生的女兒,還有體內流有她血脈的孫女……」
李承白聽到這裡就突然呼吸急促的劇烈咳嗽了起來。
見狀,立刻就有守在房裡的小藥童上前去檢查他的情況。
隨後,等他情緒平復下來了,沐唯也就沒再說旁的去刺激他了,只最後說道:「她如今會落得眾叛親離成為階下囚的下場,起因在你,你有幫她的義務,但她做的錯事已經太多了,你也幫不了她太多,她註定是走不出京兆府的大牢了。」
「那我幫她又有何意義?」
「當然有意義,你若不願幫她,讓她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訴我,那她餘下的時間就只能在那京兆府的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苟活到耗盡最後一口氣,而你幫了她,我便會在她撐不下去的時候給她一個痛快,留她一個全屍。」
「……」
李承白被沐唯說那幾句話時眼裡的殺意跟恨意驚到,半晌才壓著咳意問出一句,「你何以如此恨她?」
沐唯又對他笑了笑,「眼下這麼恨她的我,從前是最相信她最尊敬她的,你信嗎?」
李承白未答。
他並不了解被至親之人背叛利用的那種感覺,但他知道自己若是遭遇了那種事,也會對背叛自己的那個人恨之入骨。
良久,他閉了閉眼,才啞聲道:「給我筆墨。」
沐唯遂示意藥童去了筆墨來。
李承白因為體力不濟,花了很長時間來寫那封信。
沐唯將信拿到手後,沒有打開來看,直接就對候在外面的花楹說:「讓人備馬車。」
「是。」
花楹應聲而去後,沐唯也站起身了。
又聽李承白對她說:「她死時,我若還僥倖活著,能否告訴我一聲?」
沐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對他說了一句,「你會活到那個時候的。」
因為她就是要拿李承白餘下的時間去跟孫氏談判。
一個時辰後,京兆府。
廖涼成得知沐唯來了,慌慌張張的帶著人迎了出去,然後一路賠著笑臉很是狗腿的把沐唯領去了孫氏所在的牢房。
到了那牢房邊上的時候,沐唯看著那牢房外面已經擺好的凳子跟茶水,駐足看了廖涼成一眼,「廖大人今兒怎麼對我如此的客氣?叫我好生不習慣啊!」
廖涼成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有苦難言。
太后娘娘近來不怎麼想搭理他了,皇上那邊也對他格外不喜,只怕這個時候他只要稍微出了什麼差錯,皇上就會取了他的腦袋給京兆府易主。
故他哪裡敢在這個時候怠慢衍王府里的女主人啊!
見他不答,只滿頭是汗的在那賠笑臉。
沐唯也沒等他作答,揚了揚眉就走過去坐下了。
那牢房內,孫氏氣若遊絲的靠牆坐在床上,臉色比患病多年的李承白還要慘白幾分,身上則是布滿了各種血污與髒污的襤褸囚衣,整個人看起來比街上的乞丐還要狼狽不堪。
而沐唯身上罩著大紅色的披風,襯得那張肉肉的卻又不顯胖臉是白裡透紅,說不出的好看。
與牢里的孫氏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孫氏只看了她一眼,就習慣性的惡狠狠瞪她。
沐唯也全然都不在意她的瞪視,讓花芷把廖涼成等人都打發了出去後,就將李承白那封信丟進了牢里去,「你心上人親手寫的。」
孫氏乍一聽還不信,只看了那信一眼。
沐唯遂又說道:「他身患癆症多年,沒幾天好活了,這封信是他花了接近半個時辰才寫出來的,信里寫了什麼我沒看,不過那信封上他對你的稱呼是蓬姐姐……」
一聽見那「蓬姐姐」三個字,孫蓬就突然跟發了瘋似的,掙扎著跌下床,爬到那封信面前去,小心翼翼的把信捧在了手裡。
仿佛那是什麼稀世珍寶一般!
隨後她顫抖著手打開了信封,只看了幾下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期間,沐唯就一瞬不瞬的靜靜看著她。
她對所有人的狠都是出自於她對那李承白的在乎。
那麼,李承白又是如何誘使她心甘情願的為他做那些事情的呢?
李承白原本又是想通過她達到什麼樣的目的?
儘管很在意,沐唯卻沒有去看李承白給孫氏的那封信,她也不打算去問。
她本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她怕看了那封信,知曉了孫氏跟李承白之間的事,心裡對孫氏的恨意就會有所減輕。
那對前世因孫氏而死的她自己,還有涵兒,以及旁的所有人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她得在一直痛恨孫氏的狀態里,看孫氏受盡折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