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延腳步一滯,斂下眼瞼看著她。
他唇角緊抿,聽著她說起過往時輕快悅耳的嗓音,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在翻滾。
——好久不見。
博延收回眼底情緒,「嗯」了聲,把目光看向她旁邊站著的男人,「聞總,場地這邊有什麼問題找陳經理。」
被點了名,陳思雲對著兩人笑笑:「聞總,遲……小姐。」
她頓了下,笑盈盈說:「有需要隨時找我。」
聞昊點頭,「好的,辛苦。」
陳思雲莞爾,眸子裡閃著笑:「應該的,這是我的工作。」
遲綠不想在旁邊聽他們說客套話,她和聞昊說了聲,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戰場。
她讓圓圓給她錄視頻,一遍一遍在台上走,力求做到完美。
t台兩側擺放了很多椅子,是給晚上過來看秀的客人提供的。而這會,原本無人敢就坐的左側方椅子上,坐著兩個人。
遲綠能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心癢想去看,可職業習慣又強迫著她不能分神。
博延和陳思雲交代完細節事項後,便『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他隨意掃了眼,眼神在t台上停滯須臾,又雲淡風輕地挪開了。
手機震動,博延低頭看了看,是好友群消息,有人在裡面@他。
傅言致:【博老師今天是不是留在江城看秀?我女朋友讓我拜託你兩件事。】
博延:【……說。】
傅言致:【她說她最好的朋友也在你們秀場,拜託你幫忙照看一下。】
姜臣:【季美人的好朋友是誰?】
傅言致:【博老師知道。】
姜臣:【……】
博延看著群里消息,下意識地掀起眼皮。
片刻功夫,遲綠已經來回走了三趟。她臉上的表情和肢體擺動都很是自然,踩點更是准到可怕。
看了會,博延垂眸望著她腳上那雙十多厘米的高跟鞋,腦海里不自覺浮現了多年前的場景。
遲綠身高一米七八,和博延站在一起時就算不穿高跟鞋也很般配。
但有段時間,她迷戀上了。只要和博延一起出門,必穿高跟鞋。
可偏偏,她不太會穿。每次穿了小半天,腳就不舒服,時不時還會被磨破皮。
博延拿她沒轍,說不通也不能訓,只能隨時給她準備藥和休閒鞋,以備不時之需。
那時候,遲綠還笑他,趴在他肩膀上撒嬌,說他不能這樣慣著自己,要是哪天他不在身邊了,她會不能自理。
博延還沒來得及回答,遲綠又自言自語說他心機,故意不讓她離開他。說著,她勉為其難道:「好吧,那我這輩子就跟你綁在一起了,你別嫌我廢物就行。」
他笑了笑,說不會。
遲綠不信,跟他拉鉤求保證。可最後,卻是她先擅自和他解綁了。
……-
「砰」的一下,旁邊傳來了尖叫聲。
博延回神,在看到不遠處的事後,他臉色沉了沉,厲聲問:「怎麼回事?」
他垂眼看著被助理扶著的遲綠。
遲綠搖了搖頭:「沒事。」
她擰了擰眉,轉了轉腳踝,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的腳可能崴了。
博延沒理會她的話,目光沉沉地看向徐銘澤:「還不叫醫生。」
徐銘澤猛地回神,連連答應著:「是,馬上。」
聽到動靜,聞昊也從另一端趕了過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遲綠把手搭在圓圓肩膀上,淡定道:「沒事,就是摔了一下。」
聞言,聞昊不可置信看她:「就是摔了一下?」
遲綠:「……」
他擰眉,厲聲道:「你是能隨便摔跤的人?」
遲綠抿了下唇,沒再吱聲。
博延聽著,目光淡漠:「聞總,適可而止。」
聞昊一噎。
他剛想反駁,對上博延那充滿戾氣目光時,又忍了下來。
「秀場有醫生嗎?」
陳思雲站在旁邊,低聲道:「有,但遲小姐這腳還是去醫院看看更妥當。」
遲綠「嗯」了聲,緩了緩說:「其實沒事,晚點到秀場時間了,我走完秀再去吧。」
聞昊擰眉,剛想拒絕,又想到了她的個性,無奈問:「你確定?」
「嗯,先冰敷……」
話還沒說完,遲綠突然被人扯了下手臂。她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博延已經彎下腰把她抱了起來。
遲綠一頓,周圍的工作人員更是瞪直了眼。
博延神色未改,語氣冰冷:「去醫院。」
眾人愣住,只能呆滯點頭。
到兩人消失在秀場,圓圓才回過神來「啊」了聲:「我也要去。」
人一走,秀場變得安靜。
聞昊看著門口那處,臉色沉沉。他站在原地半晌,側目看向旁邊的女人:「陳經理,這件事希望你能妥善處理。」
剛剛遲綠正在t台上來回走,背後有人跑過來,撞到了她,這才導致的摔跤。
陳思雲心一沉,深諳事情嚴重性。她深呼吸著,承諾道:「聞總放心,博匯必然會給一個交代。」
聞昊點了下頭,看向其他幾位抵達的模特:「先去準備,注意安全。」
眾人瞭然似的點了點頭,但眼睛裡的八卦訊號藏不住-
多久沒聞到這個熟悉的味道了,遲綠有點算不清了。
男人的手臂變得更結實更有力量,他身上的書卷氣淡了很多,取而代之是冷冽酸澀的木質香。
遲綠微微抬頭,入眼的是男人流暢的下頷線。
距離相近緣故,她甚至能聽到他一輕一重的呼吸聲,感受到他滾動的喉結。
遲綠抿了下唇,忽然發現她離開的這兩年,博延身上的魅力不減反增。他身上的氣場,已經不再是自己能把控住的。
也對,沒有人會停在原地,一直不變。
正想著,徐銘澤已經把車開了出來,停在兩人旁邊。
「博總,遲小姐。」
博延「嗯」了聲,把遲綠放下後,面無表情交代:「去最近的醫院。」
一路順暢無阻到了醫院,徐銘澤去幫忙排隊掛號。
因為博延身份緣故,遲綠這個號掛的無比順利。到坐在醫生面前,她還有點恍惚。
醫生看了看她的腳,腳踝有些腫了,但並不是很嚴重。
「崴了,不算嚴重。」
他像是見慣了大場面,淡定道:「拿點冰塊敷三十分鐘,再拿點活血化瘀的藥……」
等醫生說完,博延皺著眉問了句:「就這樣?」
醫生:「……不然呢?」
博延看了看遲綠紅腫的腳,眉心緊蹙:「不用拍片?」
「……」醫生默了默,睇他眼,毫不留情問:「你是醫生?」
博延一頓,抬手摸了下鼻尖。
遲綠難得看他吃癟,這會莫名有點想笑。可一對上他那雙幽深如潭的桃花眼,她又忍住了。
沒大問題,遲綠自然不用住院。
從辦公室出來,博延沒再抱她。遲綠也不強求,抓著他手臂慢吞吞往前挪動。
走到大廳,徐銘澤拿了一輛輪椅和冰塊過來。
「博總。」
博延伸手接過冰塊,看向遲綠:「在這敷還是哪?」
遲綠一哽,感受著四面八方的目光。
她眼睫顫了顫,口罩下的唇角往下聳拉:「……去車裡行不行?」
她不想像猴子一樣被大家觀賞。
博延沒太大意見,想扶著她去坐輪椅。
遲綠:「……我不想坐輪椅。」
可能是因為崴腳,她那藏了許久的大小姐脾氣有往外散發的跡象。
博延目光一頓,低頭看她。
遲綠輕眨了下眼,眼睫似鴉羽,拂過他心尖一般。
「前男友,麻煩你再費點力。」
兩人僵持片刻,他扯了下唇,再次把她公主抱了起來。
遲綠得逞,低垂著頭在他懷裡,唇角往上牽了牽,眸子裡的笑藏不住-
回到車裡,遲綠沒再為難博延。
她主動把冰塊拿了過去,把褲腳掀上去冰敷。
車內安靜,徐銘澤時不時會看一眼後面兩人。奈何那兩人把他當空氣,不僅沒給他眼神,也沒給對方眼神。
遲綠敷冰塊,博延低頭在看手機。
要路過一大商場時,博延喊了聲:「徐助理,靠路邊停下。」
徐銘澤沒多問,找了個空位停下。
博延推開車門,丟下一句:「等我會。」
人走後,徐銘澤和遲綠對視看了眼,他笑了笑,主動道:「遲小姐,抱歉。」
遲綠搖頭,笑了笑說:「是我走神了。」
剛剛在t台上那會,如果不是因為她走神,她應該能避開撞過來的人。
徐銘澤莞爾,和她聊了起來:「博總脾氣不太好,您多擔待。」
遲綠稍頓,揚了揚眉問:「徐助理,你做博總助理多久了?」
「不到一年。」
遲綠怔了下,有些意外:「這樣?」
「嗯。」徐銘澤在秀場那會沒聽見遲綠那段前男友宣言,思忖了會道:「博總離開過公司一段時間,前不久才回來接手。」
聞言,遲綠眼睫一顫。
她輕「嗯」了聲,突然沒有再問下去的心思。
另一邊,博延剛進商場便接到了傅言致電話。
「誰崴腳了?」
博延用沉默回應。
傅言致輕笑,「遲綠?」
「……嗯。」
傅言致瞭然,笑了笑說:「也對,如果不是遲綠,你不會用這種小事來麻煩我。」
博延繼續沉默。
傅言致沒再調侃他,秉承著醫生職業道德,問了幾句:「嚴重嗎,那邊醫生怎麼說。」
「冰敷,拿了點藥。」
傅言致挑眉,聽出了他語氣里的懷疑:「挺好的,一般情況崴腳這樣處理可以了。」
博延蹙眉:「不用拍片確定?」
「……又不是斷了。」傅言致無言,「冰敷一段時間差不多了,實在不行晚上塗過藥後再用毛巾熱敷。」
博延:「嗯。」
傅言致輕哂,「最後一點,不宜多走動。」
博延應著,沉默須臾後問:「如果走動了,後果如何?」
傅言致一怔,轉而明白了點什麼。
「你意思是她晚上還要走秀?」
「嗯。」
兩人就算分開了,博延也比任何一個人都了解遲綠。只要不是腳斷了打了石膏,今晚這場秀,她必然會上台,甚至會不露痕跡地走完全場。
傅言致默了默,嘆息了聲:「多備點冰塊,醫生開的藥發給我看看。」
博延:「謝了。」
傅言致挑眉一笑,調侃道:客氣,受傷的是清影好朋友,我不是在幫你。」
博延:「……掛了。」
「等等。」傅言致接收到女友暗示,叮囑道:「遲綠應該會行動不便,你要是方便的話,多照看點。清影說等你回來請你吃飯。」
掛了電話,博延進了旁邊的鞋店。
不到五分鐘時間,他便提著鞋面無表情從裡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