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再上課的時候,美術班的補習生們都看見杜雯推著個黃色的滾輪行李箱了,有點吃驚。
反正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中午食堂的那三位配角同學都沒唾沫四濺的傳播八卦,真正詮釋了三緘其口的意思。
但是看他們仨的表情都不一樣。
有沉默呆滯,有惡作劇,有難以置信。
總之都有種老子提前知道劇情,但是忍住不劇透,就是要看你們一臉驚愕的樣子。
萬長生比箱子還進來得晚,他溜到隔壁上色彩課的教室去看了一會兒,上午就看了一陣,但沒找那邊的女老師提問,純屬門外漢站在那看熱鬧。
反正跟他熟悉的那點牆面畫壁畫的技巧差別又是極大。
除了得用顏料畫出光影體積,那些大塊大塊的筆觸,非常粗糙的筆觸,和中國畫裡面哪種都沾不上邊。
萬長生只能理解為考試時間有限,大家得飛快的抓緊時間?
習慣了在觀音廟前做點什麼都應該等價交換、手藝吃飯的萬長生,知道這不是自己的課時,就不能去貿然給人家老師增加負擔。
輪到自己上這個色彩課程的時候再說吧。
他只是習慣性的想提前預習下,感覺這個比素描麻煩。
當然更麻煩的是回到教室,看見杜雯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那個亮黃色的箱子極其醒目,黃敏都沒有待在零基礎小灶這邊了。
萬長生本來打算收回腳步,回寢室翻看下買的那幾本色彩范畫書。
杜雯好像瞥見這邊,抬頭對門口笑了笑開口:「你考慮好了沒?」
和有點狐狸精味道的漂亮臉蛋不同,杜雯的聲音不嬌媚,還有點略沙的鼻音,可不管怎麼,整個教室所有目光全都轉過來看萬長生了。
中午食堂那一幕肯定還是很多人遠遠看見了,台詞雖然不清楚,但兩位新生有交流大家是知道的。
現在都很吃驚這種交流的語氣,很熟的那種旁若無人。
萬長生在老家就習慣了被眾星捧月的浮誇荼毒,真心想低調點。
可上午趙磊磊來那一出,就成了所有同學的焦點,現在這位女生,讓他真想轉身就走。
只是看著那臉笑眼不笑的表情,萬長生似乎再次感受到了什麼,遲疑了下。
杜雯繼續旁若無人:「我上網查了下,這會兒周圍公寓很緊俏,要租的話得馬上抓緊時間。」
就像付仕亮、黃敏他們趕緊心滿意足轉頭看到的那樣。
整個教室裡面差點成了油鍋裡面撒了鹽。
嘩的一聲鬧騰開來!
這是什麼?
剛剛見面才幾個小時,這是要同居的節奏麼?!
美術學院對男女關係確實沒有那麼嚴防死守,學生情侶,甚至師生情侶在外同居的事情比比皆是,考生裡面也多,但這也太離譜了吧?
這個女生看著這麼漂亮,怎麼會如此毫無廉恥,要說這個男生看起來是有點清秀白皙,可身上穿得也太土氣,兩人之間的反差也太大了。
完完全全的天壤之別啊!
最關鍵是這才認識多久,而且這是考前強化補習班,大家到這裡來的目的,拿著父母每個月差不多一萬左右的學費,為的是抓緊時間突擊強化專業技巧面對考試的,這麼明目張胆的戀愛還同居,是男的有特長功能,還是女的飢不擇食?
怎麼看也不應該是這種級數的美女主動說這個啊。
還隱隱有點公開故意要挾的意思!
全都在瞬間安靜不相信自己耳朵以後,找身邊最近的同學驗證剛才聽見的話!
教室裡面肯定譁然一片的嘰嘰喳喳。
大多數還是高三左右年紀的補習生們就像看見外星人一樣驚奇。
無論男女生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喊多少個臥槽都無法排解他們心頭的感嘆!
非得吟個詩才能抒發!
可在萬長生眼裡,整個教室如果像燒開的水面那麼翻滾,杜雯就是像從沸水裡面探出手來的溺水者,周圍全都在動,唯有她一動不動的拼命伸手般醒目。
很奇妙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藝術敏感。
正好陸濤走進來,奇怪:「上課了上課了,這麼鬧騰做什麼,萬長生你這張不錯,鞏固下就嘗試石膏頭像吧,我還很好奇,你畫石膏頭像會是什麼效果,特別是西洋頭像,你畫出來是什麼感覺呢……」
他好像挺相信萬長生的實力,只是拍著男新生肩膀走進來,看看女新生就招呼其他學生開始繼續課程。
所有其他補習生現在面對的基本都是真人頭像,都是起碼學了兩三年以上的最後環節,甚至陸濤都不是教他們畫人像,而是大家都學過,匯總到一起由他來特別提示調整,各種不同老師帶出來的風格各異畫法,在他這裡做些更能符合考試標準的調整。
這學費貴就貴在這裡,由最靠近專業院校熟知風向的專業老師,調整最符合考試要求的竅門。
陸濤還真不是教基礎入門課程的,所以連趙磊磊都來了,他自然不跟萬長生多說啥。
當然也就更不會給杜雯說什麼,這麼漂亮的女生,還有兩三個月就要考試,完完全全的啥基礎都沒有,不是來玩兒的是什麼?
這就像萬長生之前接觸過的那幾家培訓班,不是看在他大舅或者錢的面子上,人家根本就不會搭理。
幾十上百個學生帶著,不可能單獨開小灶,何況開小灶都幾乎沒用,還可能惹一身騷。
萬長生算是被推著走近些,看見杜雯放在膝蓋上的畫板畫紙上,比上午的那不知所謂的兩個圓圈,又多了三角形四方形,小孩子簡筆畫的那種水平,純粹連幾何老師畫的都不如。
估計陸濤也是瞟到這個,才招呼其他人去了,帶這樣的學生很砸牌子的,多付出點特別關注,沒準兒他就等著一堆投訴吧。
何況還這麼漂亮,全都盯著呢。
年輕男老師對上這種得特別注意,很容易顯得心裡別有用意。
萬長生就像無數次坐在觀音廟前小攤上,飛快的看眼杜雯的臉,再看看周圍好些學生燃燒著熊熊的八卦之魂依舊在偷瞄這裡。
只好坐下來,問得卻很奇怪:「真的下定決心很想學畫畫?」
杜雯美眸閃動,看似漂亮靈動的臉蛋上,那實際上一直都有點冷漠沉鬱的眼神都真的動了動:「你怎麼知道?」
肉眼可見的零基礎,來時候那個什麼肖主任不是說了隨便玩玩體驗下。
無論誰看了都會覺得是玩玩。
好像漂亮女孩子對什麼感興趣都會覺得是玩玩。
萬長生用下巴指指那個箱子:「你這決心可不一般。」
杜雯笑了:「你確實有點意思,能幫我嗎,你也是昨天才來的零基礎,我看你這一天就能畫成這樣了,很簡單的樣子。」
萬長生能說什麼,自己浸淫傳統繪畫十多二十年,付出的汗水跟心血遠超這些臨時抱佛腳的補習生,更不是眼前這樣的真正零基礎能比,正大光明的看眼那歪歪扭扭的幾個圈和三角形四方形,再看看自己最新的列印作品,這巨大的差距讓他都有些無奈:「你這個難度很大哦。」
杜雯不是傻,甚至可能是極其聰明:「所以才希望能請你做私教,幫我完成這個看起來不太可能的任務。」
萬長生嘴動了動,還是那雙很有故事的眼睛,透著與外表不相符的眼神讓他嘆口氣:「那試試看吧……我這……」
沒等他提出是不是應該有學費的問題,杜雯已經笑著站起身:「好!兩個月時間也不差這幾小時,我現在去搞定公寓的事情,你電話多少?」
萬長生第幾次被提醒到手機這種通訊工具了:「我沒有手機,我說的……」
杜雯那好像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漂亮臉蛋終于波動下,做了個吐舌頭又很好看的鬼臉:「晚點你幫我把箱子拿過去吧!」
說完毋庸置疑的就轉身出去,在好多偷偷瞄著的目光關注下,經過付仕亮的時候拍拍他肩膀,問他要了手機號。
可把付仕亮激動得一下午都沒法集中注意力畫畫!
紅顏禍水,可能就是用來形容這種場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