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之激動到變聲的音調,讓陸聿辰緩了幾秒鐘。
他看向正在吃麵條的祈寧,啞聲道,「歲歲,葉先生,他醒了。」
祈寧挑著麵條的手頓住,咀嚼的速度也變慢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點頭,「嗯,你和師母說吃完飯,我們去看他。」
陸聿辰覺得祈寧很平靜,她狀態還好,就與林芳之說,「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掛了電話,餐廳里變得很安靜。
因為明眼人都發現祈寧還在吃麵條,她依舊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她的眼淚掉進了碗裡,和著香甜的肉醬伴著麵條咀嚼吞下。
陸聿辰與雲初看到這樣子的祈寧也紅了眼眶。
宋景年偏過頭,做了個深呼吸,緩緩吐出胸中壓抑著的氣息。
祈寧吃完這碗面才放下筷子。
她吸溜一下鼻子,「初初,你這辣椒放多了,有點嗆人辣眼睛。」
雲初啞聲道,她點頭,「下次我少放一點辣椒。」
祈寧抽過紙巾擦了擦眼睛,又擦嘴。
「我吃好了,我去換衣服,你們慢慢吃。」
說完,她起身,步履輕快地向主臥走去。
人走後,宋景年低聲,「陸三兒,你不去看看祈寧?」
陸聿辰默默地吃著碗裡的麵條,搖頭,「讓她自己呆會兒,哭出來就好了。」
他知道祈寧不願意在人前哭,偽裝的堅強面具不想被卸下,但他也知道葉暉醒過來的意義是什麼?
不僅僅是葉西棠要受到法律的制裁,還有就是祈寧空白了24年的親情有人填補了,她的人生終於有了一個有血緣關係且願意善待她的親人。
一個人長期沒有的東西或者情感,突然間就有了,她會興奮但更會難過,為過去的自己感到難過。
飯後,其他人在客廳里閒聊,陸聿辰才回了主臥。
陸聿辰入目沒有看到祈寧,洗漱間也沒有人,他推開了衣帽間的玻璃門,就見祈寧抱著腿坐在地毯上。
陸聿辰打開燈,衣帽間亮了起來。
祈寧背過身去擦眼淚。
她吸溜下鼻子,「你要換衣服了?」
陸聿辰走過去將蹲著的祈寧抱了起來,他像抱一個孩子一樣將人放在腿上,他坐在換鞋凳上。
「以後哭,可以避著別人,但不能避著我。」
說話間,他將祈寧攬到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脊背,「哭出來就不難受了,乖!」
祈寧抽噎一下,「我不愛哭的,我就是....難受,可我又很高興。阿辰,我就要有爸爸了,我長這麼大還沒有開口叫過爸爸或者父親,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
陸聿辰咽下酸澀。
他微微頷首,「能,我媽病了以後,我叫她,她不理我,我得不到回應時也很難受。」
陸聿辰抱著祈寧哄了好一會兒,她才平復心情。
祈寧換了一件常服,「我們先去醫院吧!」
陸聿辰點頭,他也開始換衣服,「我和景年說好了,禮服那些到宋家再換,化妝師也讓他約到了家裡。」
他套毛衣時又說,「歲歲,祖母在宋宅給你準備了一個小院子,說是我們倆回去住的地方。」
話音落,祈寧怔然。
她眼眶泛紅,「祖母和乾爸乾媽對我真的好。我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他們了!」
「他們就宋景年一個兒子,如今有了女兒就是最好的報答。」
陸聿辰安撫祈寧,「換好衣服,我們先出去,大家都很擔心你。」
祈寧點頭,洗了一把臉的她坐到梳妝檯前擦了一點護膚品就跟著陸聿辰出去了。
宋景年見陸聿辰哄好了祈寧,他笑著說,「走吧,咱們一起去醫院,我和雲初也去看看葉先生。」
上次葉暉出事時,宋景年收到了消息,但是沒趕過去,他去外地找雲初了。
祈寧感激地看向宋景年,「謝謝你景年哥。」
宋景年輕笑,「今天改了口,就叫哥了,不能叫景年哥了。」
他垂眸,有幾分不自在,「關鍵,我現在不能單獨行動回宋家,我必須得黏著受寵的妹妹和妹夫。」
宋景年一句話逗笑了祈寧,關心祈寧的人也跟著鬆弛了情緒。
一行人到達醫院,竟然在門口看到了葉西霆。
葉西霆照之前瘦了許多,他似乎連夜來都沒休息好,眼下烏青明顯。
陸聿辰一見到他,不禁皺眉。
祈寧倒是很淡然。
畢竟,葉西霆也是葉暉的親生兒子,他過來探望父親是人之常情。
她側過身要進病房,就聽葉西霆聲音不大說,「祈寧,我能和你單獨聊聊嗎?」
祈寧頓住腳步,看向葉西霆。
一個一直以來都對她惡語相向的男人要跟她聊聊?
陸聿辰擋住祈寧,語氣不善,「葉西霆我警告過你離祈寧遠一點,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葉西霆沒有像以往那樣暴怒,他目光平和,氣息沉穩。
他點頭,「我知道你的顧慮,我真的只想和祈寧單獨聊聊。」
葉西霆看向祈寧,眼眶泛紅,「祈寧,之前是哥哥有眼無珠,錯把魚目當珍珠,對不起。」
眾人,「......」
宋景年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他冷嗤,「嘖,葉總這是幡然悔悟,要重新做人了?」
言外之意就是葉西霆從前沒做過「人」,也沒幹出過「人事」!
葉西霆依舊平和,好脾氣地點頭。
他自嘲的笑笑,「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希望我的妹妹能像爸爸一樣給我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
話說到這,葉西霆的謙卑態度都落在的眾人眼裡。
顯然,葉西霆知道真相了也認清了葉西棠的嘴臉,所以,他是真的悔悟了。
可陸聿辰是尊重祈寧的任何決定的。
他握緊祈寧的手,「隨心而行,別勉強自己。」
聽到陸聿辰這麼說,葉西霆哀求的眼神愈發真切,他舔了下嘴唇,「祈寧,給我個機會,我們聊聊。」
祈寧垂眸看向地板,片刻後才開口,「我先進去看看...他,一會兒聊?」
葉西霆喜出望外,他頻頻點頭,「好,我等你。」
祈寧轉身,推門進去。
只見葉暉仰躺在那,頭上的紗布還是突兀得讓人心疼,他看到祈寧進來,眼睛渾濁,蓄滿了眼淚。
他還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嘴裡還上著呼吸機。
醫生說葉暉剛醒,要觀察一天才能卸掉呼吸機。
葉暉就那樣直直地盯著祈寧看。
祈寧快步走了過去,她直視那雙蓄滿眼淚帶著關切的眼睛,看著遭逢大難的男人在他面前想哭又隱忍的模樣。
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難過的情緒擠壓得無比酸澀。
祈寧囁嚅片刻後握住了葉暉的手,俯下身,她字句清晰地喊出了口,「爸爸....」
葉暉的眼神一怔,隨即兩行淚奪眶而出,他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回應祈寧。
祈寧伸手給他擦掉眼淚,她笑著說,「你要趕緊好起來,看著我結婚生子,享一下我的福。」
見此,林芳之跟著高興,喜極而泣。
雲初則靠在宋景年肩頭抹眼淚,「我們小寧有爸爸,有家了。」
陸聿辰則手臂勾住祈寧,調侃葉暉,「葉總,趕緊好起來喝我敬給你的茶,不然那茶只能讓祈寧的乾爸一個人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