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寧雪感覺自己在一片漫無邊際的冰雪大地上持續地走了很久很久。
時間在這片大地上似乎失去了道標,四周鏡像般的場景也如同沒有空間概念一樣。
穆寧雪只是習慣性地向前,即使無法分清東南西北。
陰沉的天氣不時地捲起暴風雪,漫天冰雹的場面也如家常便飯。
然而這些都沒有讓穆寧雪停住步伐,她像是沒有知覺一般,任憑霜風雪雨打在身上,繼續前行。
直到漫長的風雪過後,一縷陽光從雲層中折射了下來,照到了穆寧雪的手上。
久違的溫度讓穆寧雪感覺內心一陣激動,整個人如從夢中甦醒一般,慢慢地真實地感受到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思維開始跳動、知覺開始恢復、連一直冰冷的身體也不知為何有種暖和的感覺,那是她許久沒有體會過的溫暖。
而且,她還好像聽到了一陣開門的聲音。
「老弟啊,你還真是會給我出難題啊。」
突然,一個爽朗的男聲響起,讓穆寧雪徹底甦醒了過來。
她意識到自己此時應該是躺在了一張床上,正要睜開眼睛,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老馮,我看你心底樂得不行了吧,一下就給我整了一個億的採購清單,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了,抓緊幹活。」
穆寧雪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唐錦的聲音。
不知怎麼,穆寧雪還沒來得及想唐錦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房間,心中的慌亂就讓她又閉上了眼睛,如同仍在沉睡一般聽唐錦和另一個男子說話。
「誒,老弟啊,話要說清楚,有研究我當然開心,不過你想碰的是罹術和冰晶剎弓,這一個億可只是個開頭。」
「哈哈,當我外行了不是,你剛下飛機,先了解一下情況吧,有問題再問我。」
「行,等我一小時。」
穆寧雪閉著眼睛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突然有一種被當成小白鼠的感覺。
剛才唐錦說花了一個億做採購?不會是為自己花的吧。還只是個開頭?
還有罹術是什麼?穆寧雪就聽懂了一個冰晶剎弓,顯然自己靈魂中契約的那柄冰弓在兩人眼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這種仿佛被看穿一切的感覺讓穆寧雪有些慌亂,如果不是因為是唐錦,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已經要渾身顫慄了。
房間裡陷入了一陣安靜,倒是不時有鍵盤敲擊的聲音,穆寧雪趁著這段時間,回憶起了之前的事情。
然後她才突然驚訝地發現身體的冰侵似乎被抑制住了,靈魂中的冰弓也老實著。
這讓她的精神世界一片祥和與安寧,難得的沒有一絲難受的感覺。
這種如同正常人一般的感覺卻讓穆寧雪差點喜極而泣,她已經太久沒有體驗這種美好的感受了。
即使是之前選擇抑制冰寒時,也並不好受。
更何況這一兩個月放任冰侵,疼痛加劇到無以復加,對比起來,此時就仿佛是一場夢一般。
就是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否可以持久,修煉速度又如何?
穆寧雪又想了想唐錦與那個男子剛才的對話,實在無法理解。
她也不知道此時該不該醒來,醒來該如何,只好繼續躺著裝睡。
好在如溫床一般的環境十分舒適,讓穆寧雪甚至因此差點又睡著了。直到那個陌生男子的聲音響起。
「我看完了,唐錦啊,你想法還是不錯,我們一個一個來,先說容易點的冰晶剎弓,我其實對穆氏的這把冰弓了解不多,按你所說,穆小姐的殘弓已經開始吸收其他碎片了,同時她的靈魂已經開始與冰弓融合,那看起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在穆小姐身上集齊一整把冰弓了。」
馮州龍看完了唐錦提供的冰晶剎弓資料,開口道。
「嗯,完全體的冰晶剎弓算是超階頂級魔具了,可以一直用到禁咒。魔具本身沒什麼問題,按部就班融合碎片即可。但是穆寧雪現在的修為太弱了,即使只是融合殘弓都需要承受來自冰弓自發的精神抑制,這個很沒必要。」
「哈哈,我懂的,這個不難,增加魔具親和性,或者用魔具抑制器都可以做到,只是需要花錢而已。老弟你還挺憐香惜玉的嘛,也捨得下本錢啊,幾千萬下去就為了讓穆小姐減少一些痛苦。」
馮州龍的調侃讓床上的穆寧雪聞言心中頓時亂成了一團。
從唐錦的話里就可以看出他對冰晶剎弓的了解遠不是自己這個契約者可以比的。
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契約的是殘弓,而唐錦卻對這些了如指掌。
按這個對話,穆寧雪本來以為自己是因為冰弓的原因被看中了。
結合之前巨額的採購費,還以為有什麼秘密可以通過自己挖掘。
沒想到唐錦竟然是準備花幾千萬為自己減少痛苦。
穆寧雪心中有一些慌亂之餘,更多的是在想,能不能把這幾千萬直接給自己啊?她不怕疼。
她可不是真正的世族子弟,能獲得的資源並不多,把幾千萬這樣花掉也太奢侈了吧。
就在穆寧雪胡思亂想時,唐錦溫和沉穩的聲音繼續響起:
「膚淺了不是?有時候啊,法師們掌握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卻從來沒有將心智成長看做一場修行。人性與韌性都不適合試探,同時也不應該老在痛苦的刀尖起舞。因為在偏激與極端下總是更容易滋生出黑暗的。因此一個更成熟的心態儘可能地避免掉那些持續產生負面情緒的污染源,尤其是針對一些好苗子。」
「穆寧雪是個堅強的女孩,我相信她面對這種程度的痛苦能夠撐得過去,但是沒必要。她已經因為過往而陷入過一次極端了,尤其是她自身身為罹難者,會為強大的天賦而承擔巨大的代價,在這種情況下,讓她擺脫痛苦,如同一個正常人一般生活,才是我們對罹難者的成長能提供的最大幫助。」
不知怎麼,聽完這一段,穆寧雪又覺得特別想哭。
明明她在母親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流過淚,而在今天卻差點幾次潸然淚下。
馮州龍聞言也不斷地搖頭佩服道:
「高,實在是高,老弟我對你真是沒話說,真的難以想像你才十六歲,我第一遇見你都把你往十七八在估,還在想十七八歲的精神第一境相比你其他牛逼的地方就不算什麼了,哈哈,沒想到那時候你才十四,真是個妖孽。」
唐錦笑了笑道:「哈,可別捧殺我,就是同理心罷了。接著說吧,罹術這一部分才是關鍵,穆寧雪的體質只能說堪堪達到了罹難者的門檻,但在我看來這剛好是一個是否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分界點。」
「異裁院建立的初衷是沒有錯的,那些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反而被身體裡的罹術控制的人,確實需要被監管,只是可惜這把利刃過於鋒利,終究淪為了獨裁者的工具。」
馮州龍嘖嘖了兩聲:「唐錦,這話也就你敢說,不過我有點期待你掌權的日子了。」
「彼此彼此,你膽子也不小。說回正事,你之前研究過一些罹難者嗎?」
「只看過一些資料,從來沒有親自接觸過。而且每一個罹難者的情況各不相同,只能起一點參考價值。」
說著,馮州龍突然感覺有股熟悉的感覺,他回憶了一下接著道:
「話說,我好像有印象以前國內出現過一個冰系罹難者,不過似乎被異裁院封鎖了消息,根本查不到信息了。」
唐錦聲音稍微低了低:「她叫秦羽兒,是一個完美掌握了力量的罹難者,現在被異裁院封印在了天山之痕。」
馮州龍也一下變了臉色,光是這麼一句話,裡面就蘊含了太多的情緒與故事。
「秦羽兒的罹難天賦比穆寧雪更強,可惜她性子太柔,被異裁院盯上的時候,她和她愛人的力量都太渺小了,最後只是一場悲劇。」
「我其實有在想是否存在傳承的可能,她不適合掌握這股力量,穆氏有研究剝奪人冰系天賦的邪術你了解嗎?如果可以加以改造做到傳承的地步,我會考慮為此對上異裁院,將她救下來。」
聽完唐錦的話,馮州龍只覺得一陣頭大,唐錦就是唐錦,他的信息和想法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與消化的。
「呃,老弟,一件一件來吧,我先嘗試解決穆小姐身體自發的冰侵問題,將她的天賦徹底釋放出來,這件事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呢。」
唐錦點了點頭,他也只是習慣性提前思考,至少現在他的勢力在異裁院面前還是不堪一擊的。
不過也許可以想辦法先帶穆寧雪去天山會一會秦羽兒?
唐錦想著這些事的時候望了一眼穆寧雪,眼尖的他立刻發現了穆寧雪的手有輕微的抖動。
這是甦醒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都躺了幾天了。
唐錦戳了戳馮州龍,再指了指穆寧雪,指了指門外。
馮州龍一下就懂了唐錦的意思,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道:
「行,大概的情況我們也聊了,我的房間就在隔壁是吧,嘖嘖,不愧是自家的地盤。那我先去收拾一下,晚上一起吃飯。」
「好。」
唐錦目送馮州龍出門,隨後走了幾步來到穆寧雪的床旁邊,靠坐在了兩米外的一個椅子扶手上溫和說道: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