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一會兒。
最後還是談青檸憋不住了，率先打破沉默：「你這什麼表情？看不起我男神？」
她臉頰圓潤，下巴小而尖。仰著頭質問的時候眼睛睜得很圓，腮幫子也鼓起來，看上去像某種幼獸。
白津寒停頓了兩秒，臉色平靜地否認：「沒有。」
「而且我也不認識他。」
談青檸狐疑地打量了幾秒，暫且相信了他的話。
「不認識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在我們這裡高考。」
白津寒垂下眼睫，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
談青檸想起自己來找他的目的，一個問題接著一個。
「對了。你學文科理科？」
「找好借讀的學校了嗎？」
「我當然覺得我們清中最好，但一中和南中也不錯的。」
「如果你來我們學校的話，要抓緊複習一下了。我們一輪複習都開始了，開學還有考試……」
「談青檸——」白津寒打斷她的話。
他單手拎起數學書在青檸眼前晃了晃，眼皮微掀看向面容姣好的少女。
眉眼清朗疏離，聲音冷淡：「誰告訴你——我要借讀了？」
晚上父母回來後，談青檸高興地說起和白津寒一起吃飯的事。
「媽媽，以後你就不用給我準備午飯了。我已經和白津寒說好了，中午和他一起吃。」
「一起？」
談明佑和妻子對視一眼，放下了碗筷。
「津寒同意你蹭飯？」他狐疑地看向女兒。
談青檸點點頭：「對啊。不過他真的很挑食，這不吃那不吃的。」
談媽媽驚訝：「你們相處得很好？」
「那倒是也沒有。」談青檸老實回答，「他對我很冷淡的。」
不怎麼和她講話還嫌棄她話多。
旁邊的談明佑很輕微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下午白父來了電話，白津寒還是不願意去市一院。
青檸沒有注意到這聲嘆氣，將憋了一下午的事情問了出來。
「爸爸，白津寒不借讀嗎？」
下午這位大少爺反問了一句話之後就不願多說了。她什麼都沒有搞清楚。
談明佑眸光微沉，思忖著說：「暫時沒聽說有這方面的安排。他——」
他看向女兒，溫聲道：「青檸，津寒他身體不好。你……多讓著他點吧。」
談青檸夾菜的動作停下，眉毛打成了結。
她知道他生病了啊，可是生病的人為什麼不去醫院呢？
「他到底生了什麼病啊？」談青檸聲音不自覺小起來，「我聽到他打電話說不要去醫院，很生氣的樣子。」
談明佑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不答反問：「爺爺是什麼科的醫生？」
「神經外科！」談青檸立刻回答。
爺爺談頁是全國有名的神經外科專家。幾年前，談頁教授因醫患糾紛被患者家屬殺害的新聞轟動一時，在C市的醫生家屬圈更是無人不知，引起了軒然大波。
談明佑指了指自己的頭示意。「下周市一院有個腦外科專家的研討會，國內外這方面的權威都會來，白家想讓他去看一趟。」
他面色一凜，搖著頭惋惜：「只可惜，他堅決不同意……」
談青檸的心臟猛地揪緊了，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他……病得很嚴重嗎？可是去大城市看不是更好嗎？」
白家旗下有著名的私人醫院，醫療資源肯定不缺。怎麼會想到來C市……
談明佑再次嘆了口氣：「吃完飯再說吧。」
談青檸怔忪著點點頭，夾了只蝦放入口中。
平日最喜歡的油爆蝦，吃起來卻淡然無味。
吃好飯，爸爸把談青檸叫到房間進行了談話。
談明佑指著旁邊的凳子示意女兒坐下，聲音溫和：「青檸，我想你也發現了，津寒的性格和你身邊的同學朋友不太一樣。」
青檸點點頭，意識到爸爸即將說出重要的事。
談明佑揉了揉眉心，組織措辭：「大概幾年前，津寒遭到過一次綁架。」
青檸的眼睛瞬間睜大，身體繃直。
「綁架……」
這種事，她只在新聞里見過。
談明佑低聲安撫：「不用擔心。他沒受傷。」
青檸稍稍鬆了口氣。
「可是從那以後，他的心理漸漸出現了一些問題……」
青檸的雙手手指絞在一起，背後陣陣發涼。
「他非常抗拒治療，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前一段時間，心理醫生建議讓津寒換個環境試試。」
…………
青檸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的爸爸媽媽呢？」
談明佑嘆口氣：「津寒的媽媽自從他被綁架後就出現了一些問題，目前在明仁的療養中心調理身體。你白叔叔也是沒辦法了，才把人送來了這裡。」
「這幾天，我也找津寒聊過天，但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和外人過分接觸。」談明佑走過來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倒是你白叔叔說，記得小時候你們玩得很好，想來關係會好一點。」
「小時候？」談青檸一怔，抬起頭不解地看著爸爸，「我們小時候見過嗎？」
談明佑點點頭：「很早了，大概你3,4歲的時候。你白爺爺和白叔叔帶著津寒來槐鎮拜訪你爺爺。」
他笑了笑，表情帶了絲追憶：「那時候我們還住在老宅。你可能不記得了，我也就沒說。」
談青檸低頭，輕聲附和了一句。
她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可看白津寒的樣子，他似乎還記得。
不知為何，心裡有點淡淡的遺憾。
要是有個能傳送情緒的機器就好了。
她有很多很多的快樂，不介意分給白津寒一點。
一直上樓回到自己房間，青檸的心中還猶如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剛剛爸爸說，白津寒腦內腫瘤雖然是良性的，但位置已經壓迫到神經，還有惡化的趨勢。如果不手術的話，情況並不樂觀……
和拒絕見醫生比起來，他喜歡呆在露台吹熱風和只吃素菜等奇怪的小習慣都不足為提了。
青檸打開窗戶，仲夏夜的悶熱氣息裹挾著青草樹木的氣味撲面而來。
夜空繁星點點，月光如水。戶外的樹木影影綽綽，樹葉婆娑，樹影搖曳。
小鎮的人不多，到了晚上更是寂靜安謐。窗外只有幾聲不知名的蟲叫，顯得突兀且聒噪。
談青檸幽幽地吐了口氣，合上窗戶。
隔絕了蟲鳴，房間裡一時變得異常安靜。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就像一路順風順水的樂觀少女不能理解，一牆之隔的富家少爺為什麼抗拒治療。
旁邊的臥室內，暖黃的燈光灑在白色書桌。
長相俊秀的少年坐在桌前，眸光低垂看向桌上的物理試卷。
這是談青檸的。
在聽到自己下午說的話後，女孩子的面上有些掛不住，抱起筆記就走了，匆忙間落下了這張已經寫好的試卷。
白津寒目光掃過她工整的字跡，神色晦暗不明。
他幾次三番拒絕她的好意，談青檸應該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因為性格的原因，他總是一個人活動。他沒有什麼朋友，圍繞在他身邊的，只有數不清的謠言和議論。
他已經習慣並且適應這一種生活方式了，也沒什麼不好的。
「如果你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談青檸輕快的聲音迴蕩在耳邊。
白津寒的嘴角抽了抽，拿過筆將試卷上的一道多選題圈了出來。
她倒是自信的很，這麼簡單的彈簧力學題都做錯了。
他坐正身子，像一個閱卷老師般把試卷掃了一遍。
將幾個錯題圈出來後，白津寒翻到最後的大題。
談青檸顯然是不會，將最後一題的二三問都空了出來。
白津寒的目光在最後一題停留了許久，妥協般地扯過一張空白紙。
在紙上畫好軸線坐標，他一步步將步驟寫了下來。
寫好後，白津寒才猛然發現一件事。
今晚的談青檸，似乎異常地安靜。
以往的這個時候，她不是看視頻就是玩遊戲，總是要在隔壁發出一點動靜來的。
可今天，她安靜得不像話。
不過這些與他無關，他也沒興趣了解。
白津寒將試卷擺在一邊，只等明天吃飯時還給談青檸就好。
剛站起身來，門口傳來兩聲「叩叩」的敲門聲。
白津寒走過去打開門，披著頭髮的談青檸出現在門口。
「嗨。」她熱情地打招呼。
白津寒：「有事？」
她從沒有這麼晚來找自己。
談青檸揮了揮手中的手機，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盯著他，語氣非常誠懇。
「我覺得，我們應該交換一下手機號和微信號，方便聯繫。」
「什麼？」
白津寒一向反應迅速的大腦停頓了兩秒。
「加個微信，帥哥。」談青檸倚著門框，露出一個自認為完美無缺的微笑。
見少年沒有反應，她踮起腳尖朝房間裡面看過去。
「你手機呢？我掃你。」
她已經看到了書桌上的黑色手機。
白津寒眼神閃爍，頓了頓返回身去，將手機和卷子一併拿了過來。
「咦，我的物理卷子。」談青檸接過卷子，指著畫圈的題目，「這是什麼？」
「你的錯題。」白津寒平靜地回答。
「你幫我改試卷了？」談青檸抬頭，清澈的眼睛透著不可思議。
白津寒垂眸，解鎖了手機。
「不是要加微信？」
「哦對！我掃你。」
談青檸加好微信號，揮了揮試卷告別。
「拜拜！謝謝你的解答！」
她轉身，一蹦一跳地回了房間，像一頭歡快的小鹿。
白津寒關上門，再次將手機放回桌上。
沒過一分鐘，微信的提示音持續不斷地響了起來。
白津寒不得不終止自己拿衣服的動作，皺著眉頭打開了微信。
談青檸發來了一長串的動圖。
人類的動物的卡通的，應有盡有。
白津寒：【？】
談青檸很快回復了。
【沙雕表情包，快樂你我他】
【小談同學——您身邊的斗圖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