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窗外繁星滿天,寂靜深幽。閱讀
房間裡開著一盞檯燈,淡黃色的光暈打在這一方小天地。
桌面潔白的A4紙上,是一段纖長的黑色睫毛。
穿著舒適睡裙的少女坐在桌前,右手托腮,嘴角微微上揚。
白津寒居然相信了她的屁話,還把自己的睫毛給兩人她一根!
雖然他說這根睫毛是因為眼睛進沙被揉下來的。
但談青檸還是很感動了。
既然有了睫毛,那不比白不比。
談青檸將鏡子擺好,閉上一隻眼,用鑷子夾起睫毛,小心翼翼地舉到眼前。
…………
一分鐘後,談青檸嘆口氣,放下了鑷子。
身為一個嚴謹的理科女生,她發覺這事不妥。
如果把他們兩人的睫毛各看作一個集合,要怎麼比較集合大小呢?
睫毛總是有長有短的,她必須證明其中一人的最短睫毛比另一個人的最長睫毛還要長。或者一個人的大部分睫毛比另一個人的大部分睫毛要長。
然而她現在手頭的元素太少,實在沒辦法比較。
就像現在,白津寒的這根睫毛比自己的最短睫毛長,比最長睫毛短。可她並不知道這是白津寒睫毛中的長睫毛還是短睫毛。這怎麼比?
都怪數學老師老是在課上提醒要嚴謹要嚴謹的。連帶著她比個睫毛也不自覺開啟了證明題模式。
「啊啊啊!」談青檸埋下臉低叫了幾聲,鬱悶不已。
學習使人進步,數學讓人發瘋。
「青檸。」就在這時,門口突然了媽媽的聲音。
「來了。」談青檸趿著拖鞋去開門。
「今天和津寒出去玩怎麼樣?」媽媽走到書桌前,坐上青檸的椅子。
青檸走到床邊坐下,嘟了嘟唇:「有點累。他好重。」
顏薈笑:「那麼你笨的哇,你不會去借個電動車嗎?」
青檸:……
她沒想那麼多。
「對了。津寒有和你說過上學的事嗎?」顏薈轉而提起了正事。
青檸搖搖頭:「沒有呀,怎麼了?」
顏薈思忖著說:「沒什麼。我想你快開學了,到時候津寒一個人在這裡無聊的。如果他也願意去學校嘛就最好了。」
「他才不會無——」
青檸猛然想起下午白津寒說的話,話到嘴邊又停下。
不對,他也會無聊的吧……今天下午,他都無聊到睡覺了。
她「唔」了一聲,「下次我問問。」
「最好是能多和同齡人接觸接觸……」媽媽和青檸聊了幾句,「可以勸勸他,但不要讓他反感這件事,免得適得其反。」
媽媽站起身來,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回學校前記得去看下奶奶。」
「我知道的。」青檸點點頭。
目送媽媽出了房間,青檸想了想,給白津寒發了微信。
【明天出去玩嗎?】
隔了一會兒,白津寒回復了。
冷冷淡淡的兩個字:【去哪?】
談青檸立刻發了一大串語音。
【你想去市裡的景點看看嗎?或者去我們高中,我們學校可漂亮了。不然去老宅玩也可以,我去借條小船,走一走水路。你喜歡哪一個?】
白津寒:【隨便】
看到這個令無數男生頭疼女生生氣的詞,青檸的嘴角一僵。
但是沒關係,他們不是戀愛關係,所以她是不會生氣的。
【那我明天早上去叫你!】
談青檸快快樂樂地回復完,開始計劃明天的安排。
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她想帶著白津寒去清中看看。
「C市第一美」的名頭不是蓋的,清中的校園環境著實很好。
學校又大又漂亮,不僅有一片漂亮的人工湖,綠植環繞,樹木蔥蘢。一年四季,學校的花香和果子就沒有斷過。
每一年新生入學,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整個校園都瀰漫著濃郁芬芳的桂花香味。這香味會一直維持到10月份,再逐漸消退。
臨睡前,談青檸從抽屜里翻出校牌,準備明天和清中的保安大爺說聲,帶著白津寒進去參觀一下。
第二天,談青檸洗漱好下樓。
父母已經上班了,蔣阿姨正在廚房忙碌。
餐桌上擺放著剛熱好的早餐。
青檸咬了口包子,朝廚房看過去:「阿姨,白津寒吃好早飯了嗎?」
「嗯。少爺在房間呢。」蔣阿姨笑了笑。
「唔,好。」
青檸蘸了蘸醋,一口將包子吞下。
鮮嫩多汁,微酸微甜。
這麼好吃的肉包子,樓上的大少爺卻無福消受。
真是可惜。
吃好早飯,她上樓敲了敲白津寒的門。
「進來。」裡面傳來平淡的兩個字。
談青檸應聲打開門,白津寒坐在書桌前,正敲打著筆記本鍵盤。
青檸粗粗地看了一眼,是一封全英文的郵件。
白津寒側頭看了門口一眼,合上筆記本站起身來。
「我不出去了。你自己去玩吧。」
面冠如玉的一張臉繃著,眼神有些疲憊。
雖然他平時臉上就看不出情緒,但青檸還是感覺到了他此刻的不高興。
青檸愣了愣開口:「噢,那等下次吧。你什麼時候想去了和我說。」
他心情不虞,自己也不好意思直接問,只能禮貌地推脫下。
青檸本沒有把白津寒的事情放在心上。
直到中午,一向準時吃飯的人遲遲沒有下樓。
談青檸和蔣阿姨互看了幾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慮。
半晌,談青檸推開椅子:「阿姨我上去叫他。」
蔣阿姨感謝地笑笑:「麻煩你了。」
「沒關係。」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談青檸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蔣阿姨確實有點怕白津寒。
雖然她並不知道這種懼怕源自何處。
確實,白津寒是僱主家的大少爺,身份顯貴,平日又不愛說話,但他對別人並不凶啊。
真是奇奇怪怪的。
談青檸一邊想著一邊來到白津寒的門前,再次敲門。
「進來。」白津寒的聲音有點低啞。
談青檸開門,只見白津寒斜躺在床上。
「你怎麼了?」青檸走近床邊,這才發現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房間的溫度適宜,少年的額頭上卻出現了汗珠。他閉著一雙眼,劍眉蹙起,嘴唇有點乾燥。
「有點頭疼。」
白津寒閉著眼睛,語氣平靜。
青檸頓時著急起來:「那怎麼辦?我帶你去醫院。」
說著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要不我打電話給爸爸,讓他問問同事。」
剛解鎖了手機,青檸的右手腕被人猛地抓住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皮膚白皙,手背的青筋清晰凸起,蜿蜒綿長。
他的力氣很大,箍得青檸手腕發痛。
白津寒坐起身來,睜著眼睛,眼神冷靜凌厲:「我不去醫院,也不用打電話。」
「可是……」青檸顧不上手腕的疼痛,擔憂地看著他。
白津寒和她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張唇解釋:「吃過藥了,休息一會兒就好。」
他鬆開手,垂下眼趕人:「你先去吃飯。」
「唔……」青檸遲疑著沒有離開,「你要不要按一下?」
她伸手在自己身前晃了晃:「我會按摩頭,要試一試嗎?應該會舒服一點。」
這套按摩手法是和奶奶學的。
爺爺生前,奶奶常常用這個方法給他消減疲勞頭痛。青檸覺得神奇,便也跟著學會了。
這幾年,她陸陸續續用在家人身上,倒是一直沒丟下。
白津寒愣了愣,下意識就要拒絕。
可談青檸已經向前兩步,站在他身後位置,伸手按住了他百會穴的位置。
白津寒的身體頓時僵住,聽到她在身後問:「這個力度會疼嗎?」
「不疼。」他悶悶開口。
談青檸輕笑:「那就這個力度咯。」
她披著的長髮隨著動作不時向前,偶爾掃過少年白皙修長的脖頸。
白津寒的手虛虛握著,上半身僵直,呼吸間滿是她頭髮的花香味。
她的手像被施了魔法,頭部被按住的地方一松一緊。
隨著按摩的深入,原本撕扯般的痛感減少了許多。
白津寒不知道,是吃的藥還是談青檸的手在起作用。
他忍不住微微側頭,餘光瞥到談青檸的手。
頓時一愣。
她的手腕有一圈淺淺的粉紅色。
——那是自己剛才抓出來的。
白津寒一慌,猛地站起身來。
「怎麼了?」青檸皺眉,「我弄疼你了?」
白津寒搖搖頭,看向她的手腕:「你疼嗎?」
青檸舉起手看了眼,無所謂地說:「你抓的時候有一點,現在不疼啦。」
「我也好了。」一股懊惱的情緒湧來,白津寒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青檸見他臉色確實比剛剛好了,鬆了口氣。
「那我們下去吃飯吧。」她笑著說。
白津寒盯著她彎起的唇角,點了點頭。
這一次出門的計劃被打斷後,白津寒就沒再聽談青檸說起要和他出去的事。
他的心裡有點空落落的,卻不願主動和談青檸提出這事。只希望她自己能想起來。
就這樣,他既期待又變扭著過了兩天。
然而,活潑好動的少女好像已經忘了這事。
直到第三天,白津寒下樓吃午飯。
餐桌上又不見了談青檸的身影。
蔣阿姨這次主動解釋,談青檸是去朋友家吃了。
朋友?哪個朋友?
白津寒皺眉,想起了那天籃球場上張揚活躍的身影。
是那個嗎?
白津寒拿起筷子,沉默地吃了一會兒。
淡而無味。
他放下筷子,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給談青檸,問她在哪。
談青檸很快回復了。
【在我朋友家呢,就在隔壁單元。】
【有事嗎?】
白津寒看著談青檸的消息,皺眉良久。
非要有事嗎?
她每天都在家和自己一起吃飯,今天不在不應該和自己說一聲嗎?
少年的唇角緊抿,回了一條信息。
【沒事。頭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