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津寒醒得很早,但他不想那麼早去學校。
早讀課什麼的,無聊。
他躺在床上,能聽到談青檸下樓吃飯的聲音。
一直聽到她開門離開,他才慢吞吞地起了床。
拉開窗簾,來自早晨的陽光頃刻傾瀉在房間。
窗外的花園草木蔥蘢,一片盎然景象。
八月盛夏,生機勃勃。
隔了一條馬路的斜對面,就是C市大名鼎鼎的清中。
從他的角度,只能隱隱看到一部分紅色的教學樓。
白津寒盯著那片紅色看了一會兒,給談青檸發了信息。
他本來不想說得這麼明白,可是他覺得如果不說清楚一點,談青檸肯定不會和自己坐同桌。
在發了【主動點】的信息後,他卻一直沒有等到回復。
少年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將手機隨手扔在桌上,轉身去了浴室洗漱。
不同意嗎?
算了。
另一邊,談青檸有點冤枉了。
她還沒來得及回復,手機已經被突然而至的老羅發現,只能乖乖上交。
老羅是7班的物理老師,實際年齡不是很大,然而人長得老成,加上微胖的身材和凸起的肚子,還喜歡苦口婆心地向學生講大道理,便得了這個「老」字號。
身為班主任,老羅占用了點早自習的時間來對學生們進行思想教育。
他雙手撐在講台,一雙眼睛掃視全班,語重心長地說:「放了假回來,要收收心了啊,回歸到我們緊張的學習中去!你們是高三生,不是高二了。這周五六周考……」
說到這裡,底下瞬間一片哀嚎。
見同學們緊張,老羅笑了:「這是為你們好,讓你們意識到高考的緊迫性。我就說一句,物理是一班的王老師出卷啊。」
底下的哀嚎聲頓時更大了。
同學們集體抱怨小王子肯定會超出一輪複習的內容。
「什麼還沒複習到?沒複習到你們高一高二也學過了啊。」老羅臉上的褶子笑成了花,振振有詞地反駁,「我怎麼和你們說的?物理嘛,萬變不離其宗。題型是千變萬化的,解題思路是差不多的……」
老羅一說起來就剎不住,洋洋灑灑地直到語文老師在門口敲門才猛然醒悟。
「好,扯遠了啊不說了。」他朝門外的語文老師打了個手勢,轉過臉繼續道:「這學期,我們班將新加入一位同學,到時候大家一起歡迎啊。」
這話一說,同學們都起了好奇心。
老羅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神秘一笑,輕飄飄地離開了教室。
「誰啊?實驗班下來的嗎?」季嵐在談青檸旁邊猜測。
清中的實驗班實行滾動制,一年一換。如果實驗班的同學成績不好跟不上進度,會被下放到普通班。同樣,普通班的同學若是成績優異,也可以跨進實驗班學習。
「可分班名單不是早出來了嘛,我們班沒有加人啊。」季嵐喃喃自語。
「那個——」談青檸轉向季嵐,小心翼翼地表示,「不是實驗班的。」
季嵐驚訝:「不是?那——」
見語文老師一臉嚴肅地進來了,季嵐倏地噤聲,挑了挑眉示意下課再說。
下課後,當得知新同學就是寄宿在談家的人時,季嵐倒是沒有太驚訝。
清中的學生都覺得自己學校最好,要找學校寄讀顯然也應該選擇清中。
「你說他是A市的?」季嵐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那個13班的肖沁沁也是A市的。公主病,她們宿舍的人都煩死她了。後來她走讀了。你知道伐?」
青檸點了點頭。
肖沁沁是文科實驗班的,長得漂亮,人也比較嬌氣。是年級比較有名的美女之一。
但季嵐對肖沁沁觀感不好並不僅是因為肖沁沁公主病的問題。這裡面涉及一個稍微狗血的青春故事。
季嵐高一喜歡過年級的一個男生,然而那個男生喜歡肖沁沁。後來他追上了,和肖沁沁偷偷摸摸談起了戀愛,只不過沒多久就分手了。男生失戀後,和季嵐曖昧過一段時間。誰知肖沁沁來找男生試圖複合,最後成功截胡了季嵐。
從此以後,季嵐和肖沁沁的關心就變得微妙起來。季嵐再沒有正眼看過學校里的男生,認為他們都是大豬蹄子,一門心思開始了追星之路。
季嵐名言:男朋友會讓你失望失戀,可敬業的愛豆卻不會。
「哎,新同學和肖沁沁不會認識吧?」季嵐腦洞大開。
「不會吧。」青檸掏出下一節課的數學書,不以為意地說:「A市那麼大,哪有這麼巧?」
「嗯,也是。」季嵐轉著筆,又朝門外看了看,「新同學怎麼還沒來啊?」
談青檸的手機被老羅收走了,得晚自習之後才能拿回來。
是以,她也不知道白津寒會什麼時候來。
以平時白津寒的作息,他現在應該已經到學校了才對。
可一直到第三節課結束,青檸也沒看到白津寒的影子。
最後一節物理課,白津寒終於姍姍來遲。
彼時上課鈴來沒響,看見面目慈祥的老羅身後跟著一個高瘦清雋的男生,原本吵鬧喧囂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白津寒一身白衣黑褲,短袖襯衫乾淨齊整,皮膚白皙,身材頎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拎著黑色背包。少年黑髮淺瞳,眉目清俊,下頜線流暢利落。他盛著夏日金色的陽光而來,帥到了另一個次元。
兩人在講台上站定,安靜的教室又響起了竊竊私語。
「這也太帥了吧!天,談青檸你居然不告訴我!你這樣會失去我這個同桌的我告訴你。」季嵐也小聲和談青檸咬耳朵。
老羅在台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力集中。
「我早上說了,這學期我們班會加入一位新同學……」
談青檸沒太注意聽老羅說什麼,只觀察著台上的白津寒。
他的面上沒什麼表情,進來後就一直目視前方,對下面女生的興奮完全沒有反應。
同樣的,他好像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不是說要坐同桌嗎?
談青檸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這位大少爺有想和自己坐同桌的意思。
她往旁邊看了看,有點惋惜。
相比起來,季嵐簡直是電是光是小天使是同桌的絕佳人選。
胡思亂想間,教室里已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青檸一愣,也跟著鼓起掌來。
台上的少年有了反應,目光輕飄飄地在談青檸臉上停留一秒又很快移開。
「好了,以後大家就是一個集體了,希望大家相處愉快。」老羅慈眉善目地叮囑。
「你就坐——」他向教室掃視一周,思忖著合適的位置。
白津寒個子這麼高,肯定不能坐太前面。可坐最後和班上那些搗蛋鬼一起,羅旭的心裡又有點不放心。
別的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白津寒的背景嗎?
校長特意打招呼,將這麼重要的人交到自己班上。他心裡其實並不是很願意,深怕這是個潛水炸彈,指不定哪天要爆。
白津寒再次將目光移到談青檸的臉上。
少女面色忐忑地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烏黑透亮的大眼睛裡寫滿了難為情。
他垂下眼,心裡驀地煩躁。
他就知道。
算了,他一個人坐好了。反正以前都是這樣的。
老羅:「要不你——」
青檸:「羅老師——」
老羅的話被人突然打斷。
所有人都朝出聲的談青檸看過去。
只見少女顫巍巍地舉起一隻細白的胳膊,臉色泛紅,目光閃爍,聲音透著些許的緊張:「我,我想和新同學坐,坐同桌……」
「什麼?!」旁邊的季嵐震驚大叫。
教室里頓時響起了哄堂大笑。
老羅也忍不住笑了,轉向旁邊的白津寒:「談青檸自告奮勇啊,白津寒同學願不願意呢?」
談青檸在靠牆的中間位置,把白津寒安排在那裡倒也可以。
「——願、意。」
幾個男生故意拉長聲音起鬨。
台下的談青檸捂著一張紅透的臉,無地自容到想把自己埋起來。
尷尬。
太尷尬了。
「嗯。」白津寒輕輕頷首,嘴角微微向上抿了下。
「那這樣的話,白津寒就坐談青檸旁邊吧。」老羅看向季嵐的方向,「季嵐往後移一個位置,其他人順延。」
季嵐「哦」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收拾課本。
「談青檸你一會兒給我說清楚!」離開前,她惡狠狠地小聲警告。
早就等在一邊的白津寒將包放到桌上,坐下來慢條斯理地開始整理課本。
「好了好了,我們進入正題,開始上課。」老羅見全班都在關注那一邊,敲敲黑板提醒大家。
「今天我們來複習必修二的曲線運動……」
台上老師講得投入,口沫橫飛。
談青檸打起精神,強迫自己認真聽講。
頭頂的電風扇呼呼地吹著,她臉上的熱度卻遲遲都下不去。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教室的同學們一窩蜂地往食堂跑。
清中午休時間短,走讀生也很少回家,基本都在學校解決午飯。
去晚了食堂要排隊很久。是以每次下課鈴一打,都能看見無數學生撒腿狂奔去食堂搶飯的場景。
季嵐站起身來,氣勢洶洶地走到前排。
「談青檸,走!跟我去食堂!」
頗有幾分被綠丈夫向紅杏妻子興師問罪的模樣。
青檸站起來朝前同桌抱歉地笑笑,又看向坐在自己外面的白津寒。
「麻煩讓一讓,我要去吃飯了。」
白津寒聞言,抬頭看向她,聲音淡淡:「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