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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撫軍京營

2024-08-30 13:40:05 作者: 韭菜東南生
  其實明朝皇帝的收入還是不少的,一共有內府十庫,包括內承運庫、承運庫、廣惠庫、天財庫、廣源庫、贓罰庫、供用庫,每個庫都有相應的收入,加在一起,就是皇帝一年的總收入。

  如果是和平年代,這些府庫的收入,足夠皇帝支付京營的軍餉,並且每年都會有小小盈餘,隔三五年,修個宮殿花園什麼的,也不用跟戶部伸手要錢。

  但到了萬曆皇帝的時候,因為開支巨大,內庫銀子不夠用了,所以萬曆皇帝開始派遣太監採礦,到處徵收礦稅。而礦稅的出台,遭到了文官們的強烈反應,文官們認為皇帝富有四海,不應再橫徵暴斂,為了抵制礦稅,被廷杖貶職的文官不在少數。

  但諷刺的是,正是因為有萬曆皇帝積攢的三千萬兩的礦稅,大明朝才能有萬曆三大征,才能源源不斷地向遼東輸血,才可以應對接連不斷的各種天災人禍,如果沒有這三千萬兩的挹注,明朝的財政早就崩潰了,根本支持不到崇禎朝。

  而萬曆皇帝臨終前下旨廢除「礦稅」,從此,大明朝的財政就在崩潰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所以,京營的欠餉已經是常事。

  崇禎不是不發,而是真發不出來啊。

  可現在兒子卻在外面誇下海口,他這個當老子的可怎麼辦?

  如果是一般人,他當然可以賴帳,我兒子說的不算,軍餉,不發。

  但他是皇帝,兒子是皇太子,都是金口玉言,如果他賴帳,不承認兒子的話,那皇家威嚴何在?兒子還能當太子,未來還能繼承大統嗎?

  「陛下,太子來了。」

  王承恩在簾外稟告。

  「讓他進來。」

  崇禎早已經等不及了,他要知道,朱慈烺到底是怎麼想的?又拿什麼去給十萬京軍發軍餉?

  「兒臣叩見父皇。」

  朱慈烺跪倒在地。

  「你幹的好事!」

  崇禎沒有讓朱慈烺平身,而是表情嚴肅,語聲嚴厲的說:「打了陽武侯的屁股,還斬了一百顆人頭,你是不是覺得,你身為皇太子,就可以肆無忌憚,胡作非為?」

  「兒臣不敢。」

  朱慈烺恭敬回答:「陽武侯麾下的神機營操練廢弛,軍紀敗壞,已經沒有一戰的能力,辜負了父皇對他的信任,兒臣打他板子還是輕的,兒臣恨不得斬了他的頭!」

  崇禎哼了一聲,對兒子這番話,他心裡是贊同的,不過表面卻不能承認。

  「至於一百假兵的人頭,兒臣更是痛惜,徐衛良身為三品武官,父皇對他的榮寵不可謂不高,可他居然吃空餉,每年領三萬人的軍餉,營中卻只有一萬八千人,且大部分都是老弱殘兵,兒臣給他算了一筆帳,這些年來,他最少貪墨了五十萬銀子!」

  「貪墨已經是死罪,想不到他居然還雇了一些街頭混混,冒充京兵,想要矇混過關。那些假兵,聽起來無辜,但細想卻都是膽大包天之徒,為了一兩銀子,就敢冒充京兵,未來有人給十兩百兩,豈不是連官員皇家都敢冒充?何況冒充京兵本就是死罪,為了朝廷的尊嚴,兒臣不得不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箇中隱情,還望父皇明鑑。」

  崇禎有點被說服了,但臉色依然嚴厲,哼了一聲,拍一下桌子:「還不知罪?難道朕說你說錯了嗎?」

  朱慈烺趕緊認錯:「兒臣知罪了。」


  崇禎臉色這才稍緩,但語氣依然嚴厲:「這種荒唐事,以後絕不可再犯了,不然就算朕想饒你,祖宗律法也饒你不得!」

  「兒臣知道了。」朱慈烺微微苦笑,看來父皇的容忍度,比自己想像的要小一點。

  「這兩件事就不提了,朕問你,你說一月之內解決京營的欠餉,又是怎麼回事?」

  「回稟父皇,徐衛良家中抄出的錢糧,差不多八萬兩,足夠京營一月的軍餉了。」

  「剩下的五個月呢?你又想抄誰的家?」崇禎問,崇禎也是聰慧之主,他隱隱已然猜到了朱慈烺的辦法。

  「剩下的五個月,還在徐衛良的身上。」

  「嗯?」

  「右掖營這些年多拿了五十萬的軍餉,但並不是徐衛良一人獨吞了,而且這事也不是徐衛良一人能做到的……」

  「你是說成國公、定國公?」崇禎面無表情。

  朱慈烺不承認,不否認,他表情已經是答案。

  「可有證據?」崇禎問。

  「沒。但徐衛良……」

  崇禎打斷他的話:「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成國公定國公都是隨我太祖高皇帝開疆拓土的功勳後代,沒有十足的鐵證,誰也不能動他們!不然天下人會以為朕為了區區一點軍餉,就構陷他們入獄。」

  朱慈烺只能答應:「兒臣明白了。」

  「不過陽武侯薛濂,是可以動一動的。」崇禎冷冷說:「朕已經讓駱養性去查了,看看這些年,他在神機營究竟貪墨了多少銀子?」

  駱養性,錦衣衛指揮使。

  雖然都是世襲的勛貴,但份量顯然不同,朱純臣徐允禎是國公,祖上赫赫威名,故交姻親,門下子弟,遍布朝野,崇禎不能輕易動他們,而陽武侯薛濂只是一個侯爺,份量輕的多,且薛濂身為神機營的指揮使,神機營出了問題,他負直接責任,就算崇禎將他革職下獄,其他勛貴也說不出什麼。

  崇禎顯然也是有點急了,兒子誇下海口,自己卻沒有銀子,成國公和定國公不能動,那就只能動陽武侯薛濂了,否則以他的脾氣,絕對不會輕易向勛貴開刀的。

  「朕剛問了,內庫還有三十萬兩銀子,如果一月後實在沒有辦法,你就都拿去吧。」

  崇禎板著臉。

  為了兒子的信譽,崇禎也是拼了。

  一股酸意湧上朱慈烺鼻尖,鼻子一酸,眼眶也濕了。

  「謝父皇。」

  朱慈烺跪伏在地。

  這三十萬銀子看起來好像很多,但卻顧著內廷幾萬人的開銷,均攤下來,根本沒有多少錢,一旦沒有了這筆錢,而其他錢又收不上來,內廷就要舉步維艱,連油鹽醬醋都買不起了。

  聽起來是一個笑話,皇帝居然會為了錢而發愁,但在大明,在崇禎朝,卻一點都不新鮮。

  崇禎鬢間的白髮,龍袍下擺里襯上的補丁,還有母后宮裡的織布機,每每看見,朱慈烺總忍不住的心酸。

  「起來吧。」崇禎嘆口氣,對兒子今天的表現,整體來說,他是非常滿意的,如果不是兒子,他說不定還要被朱純臣徐允禎欺瞞多久呢,不過皇帝的威嚴,帝國的榮辱,讓他不能當面認同兒子的所為。


  朱慈烺卻不起來:「父皇,兒臣有兩件事相請。」

  「又是什麼事?」

  「兒臣想去京營撫軍。」朱慈烺說。

  京營撫軍,也就是京營總督,取代朱純臣現在的位置,因為朱慈烺是太子,所以叫撫軍。

  大明有制,太子「內守為監國,外出為撫軍」。

  崇禎沉思半晌,緩緩道:「京營如此糜爛,朱純臣徐允禎實在讓我失望,你做這個京營撫軍,原本是合適的,交在你手裡,也比任何人都讓朕放心,只是……我朝開國以來,尚沒有太子撫軍京營之前例。」

  朱慈烺心中一沉,看來父皇還是破不了「祖制」這個心魔,趕緊說:「父皇,如今外有建虜,內有流賊,各地督撫總兵卻沒有幾個能為朝廷分憂的,連朱純臣徐允禎這樣的世襲勛貴都尸位素餐,貪墨軍餉,究其原因,除了能力問題,陰奉陽違,外忠內奸也是重要因素。」

  「若讓其他人總督京營,不過是另一個朱純臣、徐允禎的翻版,所謂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要想將京營練成一支勇往無前,真正對大明朝忠心耿耿的精銳,此重任,非兒臣莫屬!父皇,給兒臣這個機會吧,兒臣一定不讓你失望。」

  崇禎微微震動,越想越覺得兒子說的有道。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啊。

  又想了半晌,一咬牙:「也罷……朕就命你去京營撫軍!京營是朕的親軍,朕有這個權力。」

  「謝父皇!」

  朱慈烺激動的都快要哭了,為了這一個任命,他足足準備了一個月啊。

  「還有,從明日起,你就隨朕一起上朝吧。」崇禎沉思的說:「我兒睿智英武,早些了解國事,不但當我臂助,日後也好成為一代明君。」

  「遵旨。」

  這是個意外,比朱慈烺預想的時間早了一些,不過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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