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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寧城中守軍只有三千,城池也不甚堅固,明軍連續取勝,士氣高漲,各部不顧疲勞,奮勇攻城,扎薩克圖騎兵助威,只一個上午,就攻破了廣寧城,將大明的日月軍旗插上了廣寧城頭,擊殺達爾漢,並生擒了包括孫有光孫思克兩兄弟在內的幾個漢軍旗將領。閱讀STO55.COM
「王師饒命啊,我等願降~~」
多爾袞留下的有相當一部分是蒙古旗,精力連續的失敗,這些蒙古人已經是心膽俱喪,大明將士剛剛登城,他們就成批的跪地投降。
--此戰雖然不大,但意義卻相當重要,因為這是大明在幾十年之後,第一次在遼東收復戰略性的城池,此前的一些驛站和堡子,只能算是點綴,廣寧這樣的大城,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收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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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破之後,副帥史可法先行進入,在勝利的狂喜中,望著這座曾經為大明帶入屈辱,導致大明從遼東一路退到遼西,幾十年不能翻轉,影響、改變朝局,致使原遼東經略熊廷弼為朝廷斬首,傳首九邊的要塞之城,心中不禁又升起一些感慨……
兩年關上路,三度病中過。衰為沙場早,愁緣世網多。
逐臣甘糞土,舉國驚風波。涕泣三朝事,馳驅敢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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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二年,恥辱至極的廣寧之戰,今日終於可以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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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札薩克圖汗離開廣寧,去往錦州,覲見大明隆武皇帝,梁以璋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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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下廣寧,摘選俘虜,該押解的押解,該就地處置的處置,孫傳庭傳令全軍修整,一來連續激戰,各部受損頗多,亟需修整和補充,二來也是等待後續的糧草。
廣寧以後,等於是真正進入了遼東的腹地,道路運輸將遭遇挑戰,而從探騎和斥候回報的消息看,多爾袞不出所料的執行了堅壁清野的政策,廣寧以東,幾百里的範圍里,到處濃煙滾滾,建虜正在焚燒破壞一切所能破壞的東西。
整個廣寧以東,已經是變成了一片廣袤的無人區,通行的道路和橋樑被破壞很多,原本一日的路程,可能得走上兩日,因此,除了加派前鋒,多用工兵營修復道路和橋樑之外,大軍要想通過,進到海州城下,繼而攻取海州,也非是準備好足夠的糧草不可。
……
錦州。
「拜見大明皇帝陛下~~」
「起~~」
大明隆武皇帝接見札薩克圖汗,准許兩邊通商,對扎薩克圖賜予金帛,並正式冊封其為扎薩克圖國公,世襲罔替,但使心向大明,為大明忠,大明永遠承認其子孫後代為扎薩克圖之主。
最初,扎薩克圖汗還是帶著一些傲氣的,畢竟他三萬紮薩克圖騎兵,是足以傲視漠南漠北的,但經過此戰,他徹底的明白,他些許的兵力,在大明面前,是不足一提的,連建虜也擋不住,何況他一個扎薩克圖部?雖然沙漠廣大,通行不便,但如果真是惹惱了大明,大明千里出擊,渡過沙漠,擊潰他扎薩克圖部,其實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其次,在見到大明皇帝之後,發現和傳說一樣,大明隆武雙底不但年輕,而且極其睿智英武,一雙清澈的眼神,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談笑中,自有威嚴,令人不敢仰視,心裡遂明白,怪不得叫天子,果然是天之驕子也。
至於隆武皇帝問起的哥薩克騎兵和羅剎國的事情,他就自己的所知,毫無保留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你既為我大明冊封的國公,就有衛護我大明的義務,大明亦有支援你們的職責,羅剎國狼子野心,恃強凌弱,竊人土地,滅人百姓,乃天下第一惡,哥薩克騎兵騷擾不斷,此二者,都是不可交也,未來怕終有一戰,你回去之後,一定要早做準備,提前預防,不然事到臨頭,就會來不及。」大明隆武皇帝道。
扎薩克圖汗謹聽令,隨後說起土謝圖汗和車臣汗不聽大明號令,與大明為敵,請令出兵滅之。
--原來,扎薩克圖汗想要藉助大明的力量,或者說在大明不反對的情況下,統一外蒙古。
大明隆武皇帝卻微微笑:「土謝圖汗和車臣汗,都是受建虜多爾袞的蒙蔽,當先招降,如果其不省,再興兵討之。」
意思是不許。
扎薩克圖汗有些失落。
隆武陛下看在眼裡,但卻並不吱聲。
……
廣寧戰後,札薩克圖汗率兵返回漠北,土默特蒙古亦返回,只有張家口塞外三部和車臣汗的蒙古降騎兵,依然跟隨大明作戰,倒不是扎薩克圖汗和土默特蒙古不願意繼續為大明做戰,而是大明從整體和糧草方面考慮,決定罷了這兩支外援,以大明本身的精銳磨礪作戰為主。
……
兩日後。
廣寧明軍大營,大明皇帝的祝賀收復廣寧的聖旨用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直搗黃龍,拔除建虜,恢復遼東,在此一舉!」
與隆武陛下聖旨一起到達的,還有糧草解運的好消息。
孫傳庭召集眾將,宣讀聖旨,隨即發下軍令,仍令吳三桂馬科為前鋒,領兵三千,前行探路,李定國虎大威佟翰邦連同工兵營,隨後出發,修補道路,以為大軍開路架橋,孫傳庭統帥大軍跟隨其後,目標直指海州。
……
馬蹄急急,人心惶惶,從廣寧一路撤退的建虜兵馬,一個個宛如喪家之犬,雖然有豪格和多鐸兩個猛將王爺斷後,並負責堅壁清野,但眾軍的驚惶,卻依然止不住。
剛剛到了遼陽,多爾袞就得到了一個噩耗。
在明軍水陸兩棲的攻擊之下,復州失守了。
愛新覺羅·屯齊、耿仲明和拜音圖三人退守蓋州。
蓋州之後就是海州,如此,大明遼南經略高斗樞率領的遼南精銳,閻應元等人就可以和廣寧的大明主力兵馬一起,對蓋州海州形成鉗擊,海州和蓋州都將面臨兩面夾擊。
事已至此,多爾袞心中再無僥倖,急急派人去傳令,令屯齊、耿仲明和拜音圖放棄蓋州,退守海州和牛莊驛,以增強兩地的防守,形成瀋陽、遼陽之前的最後一道屏障。
多鐸為守衛海州的主將,多爾袞為他留下一萬人,令他不惜一切,也必須堅守海州和牛莊驛。
完後,多爾袞又令豪格去增援鳳凰城。
只有這一東一西的兩處要害,海州和鳳凰城同時堅守,大清才有緩過這一口氣的可能,也才有和大明議和談判的本錢,不然明軍突破這兩地,殺到遼陽瀋陽城下,即便他到時交出所有,怕也是無濟於事了。
……
三日後,多爾袞終於是回到了瀋陽。
錦州大敗,幾乎是全軍覆沒的消息,早已經是傳來,整個瀋陽城都已經是風聲鶴唳,處處驚慌,各家各戶都傳出為家人擔心的哭泣之聲,走馬而過,到處都是絕望驚恐的灰暗氣息。
尤其是當輔政王多爾袞帶著一部分兵馬返回,隊伍零零落落之時,城中人再沒有僥倖,他們在城門口和街道上,攔住士兵,詢問自己丈夫或者是兒子的消息?
不久,城中哭聲大起。
風塵不洗,鞍馬不停,多爾袞自知罪責重大,他不敢回府,直接進宮請罪。
……
崇政殿中。
順治小皇帝和布木布泰(大玉兒)聽完多爾袞所說,小順治面色煞白,布木布泰滿臉是淚,母子二人只差沒有抱頭痛哭了。
---大清敗了,禮親王死了,禧郡王死了,裕郡王降了,大清第一猛將,先帝親賜的巴圖魯瓜爾佳·鰲拜,還有圖賴,詹岱,達爾漢,鄂碩,不盡其數的名字,都湮沒在了松錦之間,漢軍旗和蒙古旗就更不用說了……
留守瀋陽的殿中老臣聽罷,一個個也都是垂淚,
十五萬大軍,只有兩萬多人逃回廣寧,現在一萬多人守衛廣寧,瀋陽遼陽的兵馬不足一萬,更要命的是,大清府庫空空如也,沒有糧草,沒有輜重,這仗,根本是打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意識到,完了,大清怕是要亡了啊。
……
多爾袞摘下鐵胄,伏在地上,自請革去輔政王,睿親王的爵位也不要了,願下刑部大獄,以為此次慘敗負責。
但在如今風雨飄揚,大廈將傾的危急下,又有誰能擔起這個擔子?
豪格嗎?濟爾哈朗嗎?多鐸嗎?順治自己嗎?
都不行。
所以最後,順治只是同意革去多爾袞的一切爵位,但仍令他署理朝政,也就是,多爾袞從現在起變成了一個沒有爵位的輔政王。
多爾袞滿臉是淚,先是謝恩,接著說了海州和鳳凰城的危急,然後在順治惶問可有何計時,他再次跪拜,堅定的說道,錦州雖然兵敗,但海州依然可以堅守,就算是戰到最後一人,也絕不讓明軍逾越一步,但海州究竟能堅守多久,他卻不敢保證,因此,為了延緩明軍進攻的腳步,也給多鐸更多的準備時間,他諫請順治小皇帝即刻派人向明國求和,並建議以內院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巴哈納為主使,賦閒在家的祖大壽為副使,出使明國。
「明國能同意議和嗎?」布木布泰試淚:「如今情勢下,那隆武皇帝怕不是要將咱建州女真連根拔起?」
「總是要嘗試一下。」多爾袞道:「明國所為的,不過是收復遼東舊地,我大清願意交出遼陽撫順鐵嶺,甚至是盛京,只要明國同意停止進攻,給大清保存一條生路,什麼條件都可以先答應他們。」
「你是說緩兵之計?」布木布泰問。
多爾袞搖頭,痛苦的說道:「是,
海州遼陽、鐵嶺撫順,甚至是盛京,
都可以全部交還給明國,只要明國同意大清回到原先的屬地,也就是女真建州在赫圖那拉的祖居地,並不再追究過往的責任,和睦相處,大清願意去除國號,變回建州女真,重為明國的從屬。」
「隆武能同意嗎?」布木布泰嘆。
「隆武雄心極大,所為的可不止是一個遼東,戰事以來,耗費更是巨大,如果能不動兵戈,輕易收回遼東土地,他說不得會考慮一二。」
「如果明國不從,我女真必將和他們死戰到底,哪怕只剩下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也絕不屈服。」
「千里遼東,處處都是戰場,絕不讓明國有一日安寧!」
「是戰是和,就交給隆武抉擇!」
這是多爾袞的底線,也是他放棄抵抗、為他建州女真求得最後活路的辦法。
小順治聽完卻是呆愣,然後問道:「連盛京也要交出嗎?」
多爾袞叩首:「非如此,不足以說動明國群臣和隆武啊。」
順治呆愣了一下,忽然捂臉哭了出來:「如果盛京也不能保留,那太祖和先帝創下的基業,不就等於是亡在朕的手裡了嗎?」
「皇上……」
順治一哭,殿中人的情緒都控制不住了,所有人呼啦啦的全跪下了,然後哭聲大作,整個崇政殿仿佛是變成了一個哭喪場。
布木布泰此時卻是鎮定了下來,她輕言安撫了順治兩句,目光看向多爾袞:「多爾袞,你繼續說。」
「一切都是臣的罪責,臣罪該萬死。」多爾袞再一次叩首,眼中也有了淚水:「現在海州和鳳凰城還在我大清的手中,我大清猶有議和的一絲可能,如果兩地失守,怕是想要求和也不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漢人有一個典故叫臥薪嘗膽,戰敗的越王為了保存國家,甚至能做吳王的奴僕,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後來終是滅吳稱霸,我大清今日要想保存,非是向越王學習、向明國求和不可。」
布木布泰長長嘆息,用手帕試淚,目光看向殿中其他人:「你們說呢?」
沒有人回答。
除了議和,再沒有其他辦法。
布木布泰看向順治:「皇上,你說呢?」
這一會,順治也稍微冷靜了一些,他本就聰明,也知道大清主力敗亡殆盡,已經沒有和明國決戰的能力,議和是眼下唯一的一條生路,但亡國之君的念頭,始終在他腦中盤旋,令他一時無法放下,於是哭道:「就怕隆武不同意……」
「事在人為,成不成,總得試一下。」布木布泰垂淚道:「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多爾袞,此事就交給你了。」
「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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