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棠溪早早地就起來了。
然而,再早也沒衛寒舟早。
她壓根兒沒聽到衛寒舟什麼起床,等她醒來時,柜子椅子已經擺放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聽著外面張氏和李氏說話的聲音,柳棠溪連忙穿好衣裳去洗漱了。
洗漱完,匆匆去了廚房。
見張氏和李氏已經開始做飯了,柳棠溪連忙說道:「娘、大嫂,今日我來做飯吧。」
張氏看了婆母一眼,說:「不用了,今日還是我來吧。」
李氏想了想,把手中的東西放下,從灶台處站了起來,說:「你二嫂月份大了,你來燒火吧。做飯的事情讓你大嫂教教你,過兩日再做,屆時你跟你大嫂輪著來。等你二嫂出了月子,你們三個輪著來。」
兒媳主動做飯是好事,只是,聽兒媳的口音她便知對方不是他們本地人。每個地方的口味不同,且,還要照顧著她家病重的男人,油鹽放多少也要有講究。
與其讓她亂來,浪費了糧食,倒不如讓大兒媳先教教。
「行,都聽娘的。」柳棠溪順從地應了下來。
張氏也明白李氏的意思,當年二弟妹剛進家時也弄得一團亂,她也曾教過。所以,對於李氏今日的安排,張氏什麼都沒說。
等李氏出去之後,柳棠溪照著剛剛李氏的樣子拿著火石開始打火。
柳棠溪是個手巧的,弄了沒幾次就成功了。
很快,鍋就燒熱了。
張氏很是盡責,做飯時一直在跟柳棠溪說著各種用具和調料擺放的位置,也跟她說家裡各人的口味。尤其是一個病人、一個孕婦的口味。
柳棠溪全都一一記住了。
今日天氣極好,衛寒舟一大早起來就拿著書去了山上。去山上的路上經過了自家種的蘋果園。想到昨日那入口清甜的蘋果,衛寒舟從地上撿起來一個小蘋果,拿著袖子擦了擦,吃了一口。
剛吃進去,衛寒舟就皺了皺眉。
這味道很是熟悉,跟往年一樣,可卻跟昨日吃過的不太一樣。
可能是他運氣不好,撿到的這一個蘋果品種跟昨日的不同。
雖不好吃,衛寒舟還是一邊爬山一邊吃完了。
等到了山頂,天微微亮了起來。
衛寒舟在山頂看了半個時辰的書。
見山腳自家煙囪里的煙冒了有一陣了,許多去地里幹活兒的漢子從地頭往村里去,他便收好書下山去了。
剛到門口,衛寒舟就遇到了從地里回來的兩個哥哥。
「兩位哥哥辛苦了。」
衛大牛看向衛寒舟的眼神里充滿了笑意,說:「說什麼見外的話,你讀書也不比我們輕鬆。」
衛二虎瞧著衛寒舟略帶愧疚的眼神,笑著說:「自打你考中秀才,咱們家的賦稅和徭役都免除了,現如今比從前輕鬆許多。你若真想讓家裡的日子更好過一些,那就好好讀書,等你考中舉人,家裡就能更清閒了。」
衛寒舟鄭重地說:「請哥哥們放心,弟弟一定努力。」
衛大牛見大家都站在了門口,拍了拍二虎的肩膀,說:「說這些做什麼,寒舟別聽你二哥的,別那麼重的心裡負擔。舉人哪是那麼好考的,考不中也沒關係,你如今能考中秀才就很不容易了。別站在門口了,家去吧。」
兄弟三個進去之後,便看到了在院子裡玩耍的幾個孩子。
衛伯生和衛扶搖正拿著小蟲子餵雞,衛舒蘭嚇得不敢靠近。
「大……大哥,雞真的吃了嗎?」衛舒蘭小心翼翼地問。
衛扶搖正要把手裡的小蟲子扔到雞圈裡,聽到衛舒蘭的話,使了個壞心眼兒,轉頭拿著手中的小蟲子放到了衛舒蘭的眼前。
見衛舒蘭嚇得眼眶含淚的模樣,衛扶搖晃了晃手中的蟲子,臉上露出來一絲壞笑:「吃沒吃,你過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哇!」衛舒蘭大聲哭了起來。
「扶搖,你又在欺負妹妹!」衛二虎皺著眉頭沖女兒吼道。
她這個女兒,從小就不是個老實的。在娘胎里的時候就折騰她娘,生下來之後也是不安生。夜夜哭,日日鬧。等長大了,又跟個野孩子似的,天天跟一群男孩子瘋跑,一點兒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
因著這個性子,衛扶搖沒少挨揍。
衛扶搖見她爹說她,撇了撇嘴。
衛大牛雖然心疼女兒,但侄女也是他看著長大的,所以,拉住了衛二虎,不贊同地說:「你幹什麼?孩子這么小,她們懂什麼?又是個姑娘家的,哪能下手。」
衛二虎雖然沒再上前,但仍是瞪了女兒一眼。
見狀,衛寒舟把書放在懷裡,朝著侄子侄女們走去。
確切說,是朝著衛舒蘭走去。
衛舒蘭只有三歲,又長得軟糯可愛,很會撒嬌,跟爬樹下河的衛扶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子。衛舒蘭的出生,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衛老三家只有兒子的空白。
當然了,衛扶搖雖也是個姑娘,卻沒人把她算進去。
「舒蘭乖,不哭了。」
「三叔。」衛舒蘭委屈地趴到衛寒舟的懷裡。
衛寒舟把衛舒蘭抱起來,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她。
在廚房燒火的柳棠溪聽到後看了外面一眼,恰好衛寒舟的臉朝著廚房,所以,柳棠溪看到了衛寒舟極近溫柔的樣子。
這模樣,看得柳棠溪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
書中壞事做盡的大反派也有這樣溫情的一面啊,當真是讓人意外。
衛寒舟在哄衛舒蘭的同時,不忘淡淡瞥了衛扶搖一眼。
衛扶搖不怕她爹,但卻怕這個秀才三叔。這一眼讓衛舒蘭趕緊把手中的蟲子藏到了身後,又悄悄把衛伯生扯過來,擋在了她的面前。
雖然她比衛伯生小一歲,但個頭比衛伯生還高。即便是躲在衛伯生身後,也能讓大家一眼就瞧見她。
「三叔,不是我的錯,是大哥帶我去捉的蚯蚓。」衛扶搖開始扯謊。
衛伯生呆呆地看著兩個妹妹,摸了摸後腦勺。
他剛剛一直在看雞打架爭搶食物,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此刻是一臉茫然。
見衛寒舟看過來了,衛伯生頓覺羞愧。
跟衛扶搖一樣,在這個家裡,他最怕的人也是衛寒舟。
三叔最討厭他們撒謊,所以,衛伯生老老實實認錯:「對不起,三叔,都怪我,是我帶著妹妹們去玩的。」
衛寒舟越過衛伯生看了衛扶搖一眼,淡淡地說:「下不為例,去洗手吃飯吧。」
「是。」衛伯生乖巧地應道。
衛伯生跑去洗手了,衛扶搖也跟在他身後去了。
在路過廚房的時候,衛扶搖看了一眼不遠處在哄衛舒蘭的衛寒舟,又看了一眼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柳棠溪,眼珠子轉了轉。
「三嬸兒。」衛扶搖笑著跟柳棠溪打招呼。
柳棠溪摸了摸衛舒蘭的頭,笑著回應:「嗯,快去洗手吧。」
話剛說完,下一瞬,一隻小蟲子出現在了柳棠溪的面前。
柳棠溪放在衛扶搖頭上的手頓了一下。
說不害怕是假的,她最怕這些軟腳的動物,每每看到都覺得瘮得慌,躲得遠遠地。
只是,剛剛院子裡發生的事情她在廚房也聽到了一些。
張氏聽到女兒哭了自然是非常緊張,跑出去一會兒,見衛大牛他們回來了,她才沒去管,又回來炒菜了。炒菜時,跟柳棠溪說了幾句院子裡發生的事情。
瞧著衛扶搖臉上得意的神情,柳棠溪臉上的表情愈發鎮定了。
「哦,原來是小蟲子啊。」柳棠溪淡定地說道。
衛扶搖聽後臉上的笑容減淡了一些,看起來很是失望。
「聽說這東西生命力極為頑強,砍斷一半還能活。」
衛扶搖撇了撇嘴,說:「我知道啊,又不是沒玩兒過。」
「不僅砍斷一半能活,你再砍上幾次,砍個十次八次的都能活。」
衛扶搖沒做過這樣的事情,瞪大眼睛,看起來很是好奇。
柳棠溪繼續說:「吶,就跟指甲蓋兒一眼小都能活。然後,這些密密麻麻的小蚯蚓全都在地上蠕動,朝著砍它的人爬過來報仇。」
說著,柳棠溪還把雙手伸出來,做了一個嚇人的動作。
衛扶搖沒想到後面這麼噁心,哇地一聲叫了出來,看向柳棠溪的眼神甚是畏懼,蹬蹬蹬跑掉了。
衛寒舟剛把小侄女放下,就聽到了大侄女尖叫聲,抬眸看向了始作俑者。
瞧見衛寒舟不贊同的眼神,柳棠溪撇了撇嘴,聳聳肩,沒理他,徑直往堂屋走去。
直到上了飯桌,衛扶搖臉上仍舊帶著一絲難言的神情,眼神還時不時盯著柳棠溪看上一眼。
瞧見衛扶搖的目光,柳棠溪衝著她露出來一個和善的笑容。
然而,這個笑容卻無端讓衛扶搖覺得瘮得慌,低頭扒飯,不敢再看柳棠溪。
衛寒舟瞧見這兩個人之間的情形,淡淡瞥了柳棠溪一眼。
柳棠溪夾起來一筷子菜放到了衛寒舟碗中,帶著假笑,說:「相公吃菜。」
衛寒舟抿了抿唇,沒說話。
桌上其他大人看著這一幕都偷偷笑了起來。
等吃過飯之後,衛扶搖忍不住再次湊近柳棠溪,小心翼翼地問:「三嬸兒,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我若是砍過小蟲子,它們就會來找我報仇?」
柳棠溪本想說不是,但是,看著衛扶搖的神情,柳棠溪改了口,一臉認真地說:「自然是真的。」
「可我……我以前也砍過的,它們咋沒來找我報仇?」
「那是因為你砍的是脾氣好的,有些可是很記仇的。所以,你以後可別再去捉小蟲子了。」
想到剛剛柳棠溪講過的事情,衛扶搖臉色像是吞了蒼蠅一樣噁心,沉默地點了點頭,去堂屋了。
衛寒舟從堂屋出來,恰好聽到了這些話。
瞧著柳棠溪得意的神情,衛寒舟抿了抿唇,說:「騙小孩子很有意思?」
柳棠溪嚇了一跳,但,很快回過神來,笑著說:「有啊,比騙你有意思。」
想到昨日柳棠溪騙他一事,見衛寒舟臉色更難看了,柳棠溪笑著去廚房刷鍋洗碗了。
衛老三的臉色越來越好看了,李氏對她態度也極好,所以,她不怕他!
似是沒料到柳棠溪會說出來這般……這般無賴的話,衛寒舟看著柳棠溪的背影皺眉。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後冷不丁地響了起來:「三叔,也就是說三嬸兒剛剛騙我呢,我是不是又可以跟哥哥去抓小蟲子了?」
衛寒舟神色一頓:「……當然不能。」
衛扶搖看了看三叔冷漠的背影,又看了看在廚房哼著歌一臉愉悅的三嬸兒,氣得跺了跺腳。
周氏見自己女兒跟柳棠溪在一起說話的情形,倒是生出來一絲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