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衛伯生說話的語氣,柳棠溪小聲鼓勵了一番:「快去吧,別怕,你三叔不會吃人。」
衛寒舟聽到這句話,手握緊了一些。
問題是,當他回頭時,卻發現他那個向來畏縮的侄兒竟然還認真地衝著她點了點頭。
衛寒舟臉色微冷,瞪了一眼侄兒。
等衛寒舟和衛伯生都去了書房之後,衛舒蘭托著下巴,一臉疑惑地說道:「大哥為啥要怕三叔呀,三叔明明很好,從來不凶人。」
衛扶搖跟衛伯生差不多年紀,又喜歡玩兒在一起,知道的事情多了一些。
聽到衛舒蘭的問題,衛扶搖解釋:「三叔肯定去教大哥識字了,要是記不住,三叔又要罵他。」
「識字?」衛舒蘭轉頭看向了衛扶搖。
衛扶搖看著手中繡得歪歪扭扭的花樣子,蹙了蹙眉,說:「嗯,識字,男孩子才用識字,女孩子不用識字。」
哎,這針為啥老是不聽她的話啊,總是走得歪歪扭扭。
「為啥?」衛舒蘭仿佛化身十萬個為什麼,衛扶搖說一句她就要問一句。
衛扶搖本就有些煩躁,聽到這話,不耐煩地說:「誰知道為啥,大家都這樣,你看奶、你娘、我娘哪有識字的?」
衛舒蘭似乎對識字這件事情還是不解,本想再繼續問衛扶搖,可她敏感地察覺到了衛扶搖的不耐煩,不敢再問了。可她心中仍舊有不少好奇,所以,看向了若有所思的柳棠溪。
「三嬸兒,你也不識字嗎?」衛舒蘭問道。
柳棠溪說:「我當然認識字啊。」
衛舒蘭驚訝地看向了柳棠溪,又看了看剛剛說女子不能識字的衛扶搖。
「大姐,三嬸兒識字!」衛舒蘭大聲說道。
這一次,皺眉的人變成了衛扶搖。她不過五歲,也想不通為啥。
柳棠溪似是想通了什麼,放下手中的帕子,笑著說:「姑娘家為何不能識字?那是因為有些人家裡沒錢,所以才不識字。」
「所以,三嬸兒家很有錢嗎?」衛舒蘭問道。
柳棠溪一怔,很快回過神來。
這些日子,她跟小孩子待久了,已經知道如何應付了。
「你忘了嗎,三嬸兒失憶了,想不起了。」柳棠溪很是順口地解釋。
「既然失憶了,為啥還記得自己識字?」衛扶搖瞪著大眼睛繼續問。
柳棠溪:「……大概是選擇性失憶?」
「選擇性失憶又是啥?」衛舒蘭接棒問道。
柳棠溪微笑臉,伸出手來,左手捏了捏衛舒蘭的臉,右手捏了捏衛扶搖的臉,轉移話題:「總之,明日起,三嬸兒開始教你們識字。」
「我不學。」衛扶搖很快就拒絕了。
「不學也得學。」柳棠溪很是強硬。跟識字讀書相比,刺繡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小孩子嘛,還是要多識字多讀書,多懂一些道理。
衛扶搖看了看柳棠溪,又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臉色很是糾結,甚至有些懼怕。
「……那你會凶我嗎?」衛扶搖小聲問道。
「當然不會。你三叔那是因為他自己不會教,所以才這麼凶。他以為全天下人都跟他一樣是天才啊,咱們不過是平凡人罷了。況且,三嬸兒平時多溫柔啊,我才不會凶你們。」柳棠溪開始抹黑衛寒舟。
衛寒舟:「……」
「三……三叔,這……這個字念……念啥?我……我忘了。」衛伯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衛寒舟正想訓斥侄子,突然想到了剛剛柳棠溪說過的話,深深嘆了一口氣,難得溫和地解釋了一下。
沒曾想,衛伯生卻更怕了。
衛寒舟突然發現自己的教育方式的確有些問題。
「三嬸兒,天才是啥?」衛舒蘭的問題還沒停。
柳棠溪:「……」
柳棠溪覺得自己不能再因為對方是小孩子就隨便說了,趕緊把這個問題給解釋了:「天才就是很聰明的人,比如我們家舒蘭,才三歲就能把針拿穩了,很棒!」
聽到這話,衛舒蘭笑了。
衛扶搖低頭看著自己繡得亂七八糟的東西,鬱悶了。
過了半個時辰後,衛伯生皺著小臉從書房出來了。
晚飯後,衛寒舟去書房看書了,原本戌正就會回來,可今日不知怎的,柳棠溪多等了一刻鐘也沒見他回來。因著這是她往日休息的時辰,所以她沒再等衛寒舟,吹滅蠟燭,兀自睡去。
衛寒舟一直學到了子時才合上書。
算著時辰,自己也感到了一絲詫異。
不知怎的,今日雖然走了一個時辰才到家,路上又熱又累,可回家後卻覺得腦子極清醒,沒覺得特別累。所以,晚上不知不覺就多看了幾頁書。
上次回家時似乎也是如此。
從書房出來時,整個家裡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能照到路上。
衛寒舟腳步放輕,朝著廂房走去。到了廂房後,又輕輕地從柜子里拿出來被褥,把柜子椅子弄好,躺上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柳棠溪早早醒了過來,醒過來之後,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然而,哈欠還沒打完,她就發現了一道灼熱的視線。
柳棠溪立馬瞪大了眼睛,雙手捂住了嘴,接著,又趕緊把領口緊了緊。
做完這些之後,見衛寒舟沒說話,還在盯著她看,柳棠溪問:「你怎麼還在?」
衛寒舟抿了抿唇。
因著昨晚睡太晚,他今早起晚了。
衛寒舟抬手欲掀開被子,卻看到柳棠溪正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看。
衛寒舟的手一頓,抬眼看向了柳棠溪,眼神中的暗示意味極濃。
他是男子,他要掀開被子了,作為姑娘家的,是不是要避嫌?
平時看起來甚是伶俐的姑娘,此刻卻像是沒看懂他的暗示一樣,依舊在跟他對視,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
又或許,對方是看懂了,但故意為之?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後,只聽外面傳來了李氏的聲音。
「老三媳婦兒,你醒了嗎?」
柳棠溪終於轉移了視線,朝著外面說道:「娘,我醒了,馬上就去做飯。」
李氏道:「哦,不急,娘就是想問問,老三還在屋裡嗎?他沒在書房,剛剛我跟你爹去山上也沒遇到他。」
對於這個問題,柳棠溪沒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衛寒舟。
衛寒舟臉色微微有些尷尬,說:「咳,娘,兒子在。」
「啊?哦,在就好,在就好,不急,不急,你們再多睡會兒。」李氏笑著說。
衛寒舟臉色更尷尬了,抬眼看向了坐在床上的柳棠溪。
沒想到柳棠溪絲毫沒有尷尬的樣子,反倒是饒有趣味地盯著他,像是在看他的笑話一般。
見她如此,衛寒舟反倒是淡定了一些,掀開了身上的被褥。
然而,對方絲毫沒覺得尷尬,仍舊盯著他又看了許久,這讓衛寒舟心裡憋了氣。
說好的非禮勿視呢?
柳棠溪見衛寒舟又黑了臉,以為他是在為剛剛李氏的話感到尷尬。
「原來你今日起晚了呀?沒事,人都會睡懶覺,人之常情嘛。」柳棠溪笑著為他解釋。
衛寒舟沒答,穿好衣裳之後,往門口走去。
在離開之時,衛寒舟說了兩個字:「謝謝。」
「謝什麼?」柳棠溪詫異地問。
謝她為他說話?
「謝謝你教扶搖和舒蘭。」
柳棠溪怔了怔,抬眼看向了衛寒舟。
關於教扶搖和舒蘭一事,已經有很多人謝過她了。周氏、李氏、張氏等。她相信,若是這裡男女大防沒那麼重,衛老三、衛大牛和衛二虎也會謝她。
只是,她沒想到衛寒舟會當面謝她。
按照衛寒舟陰險的性子,應該不會如此才對。
這可真是個重情的「反派」,一步步顛覆她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