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寒舟看了柳棠溪一眼,眼神里的情緒晦暗不明。
隨後,他又看向了三個侄子侄女,見侄子侄女一副懼怕的模樣,似乎不太歡迎他,衛寒舟抿了抿唇,回去了。
看著衛寒舟離去的背影,柳棠溪爆笑。
每次看衛寒舟的死人臉變色都覺得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慢走不送,歡迎下次再來~」柳棠溪笑著朝衛寒舟揮了揮手。
衛寒舟眼睛眯了眯,進了書房。
當天下午,衛大牛和衛二虎從地里回來後告訴大家明日地里的糧食可以收了。
收糧食是件大事兒,且非常累。
往年,家裡幾乎所有人都會參與這件事情。
就算是三個小孩子也會跟著下地,伯生和扶搖會給大人端個茶送個水什麼的。
人多,幹起來非常快,兩三日就能收完。
今年情況特殊,首先,衛老三不能參與,其次,周氏也大著肚子不方便。再者,衛寒舟回來了。
衛老三思慮許久,做了決定:「老大、老二、老大媳婦兒還有你娘,你們四個人去。」
柳棠溪幼時家貧,也跟著下地幹過活兒,自然是知曉收糧食有多辛苦,也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麼重要,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打算跟著去。
衛老三的話剛說完,柳棠溪就開口了:「爹,兒媳也想去。」
倒不是說她多想去幹活兒,沒人喜歡累著自己,只是,秋收是件大事兒,她縱然力氣不大,但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她搭把手總能快一些。
柳棠溪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一副嬌滴滴的大家閨秀模樣,想必沒下過地幹活兒。因著她那一手的刺繡,以及把刺繡教給了家中的兩個姑娘,所以大家對她都高看了幾分。再加上最近她開始教幾個孩子讀書,衛老三家裡的人更是想把她供起來。
所以,她一說就被反駁了。
「三弟妹,孩子都在家裡,你看好孩子就行。」張氏說道。
柳棠溪看了一眼周氏,說:「二嫂在家呢,且孩子們都聽話,無須這麼多人看著。」
李氏對三兒媳兒越來越滿意了,笑著說道:「你二嫂身子重了,也得有人看著。且,還得有人送飯不是?你在家好好做飯,下地送送飯就行。還有,你爹也病著,家裡的老小就全都交給你了。」
瞧著眾人的視線,柳棠溪又看了看周氏的肚子,又看了看衛老三的病容,答應下來。
待柳棠溪點頭,衛寒舟接著說道:「兒子去吧。」
「三弟,你在家好好讀書,距離秋試不到一年了,你把書讀好了,比什麼都強。」衛大牛道。
「兒子如今成親了,理應如此。且,停個一兩日也不會耽擱什麼。」衛寒舟道。
衛老三看著兒子堅定的眼神,想了想,應了下來。
他知道,兒子是個主意正的,就算他不讓他去,他也會去。
柳棠溪聽到衛寒舟的話倒是多看了他幾眼。
沒想到啊,平時天天躲在屋裡讀書的衛寒舟在關鍵時刻還能站出來。
即便衛寒舟不提出來,也不會有任何人認為衛寒舟懶惰,畢竟,改變家裡命運的重任就系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如果他成功了,那麼,家裡所有人都會獲得巨大的好處。
為了這個,所有人都願意遷就他。
柳棠溪也不會埋怨衛寒舟亦或者瞧不起他。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她真的是衛寒舟的家人,她也寧願自己下地幹活兒也不願衛寒舟耽擱讀書的時間。
畢竟,衛寒舟如果考上了狀元,往後餘生她都不用再辛苦了。
可他站出來了,柳棠溪就會高看他一眼。
恰好,衛寒舟也看了過來。
瞧著衛寒舟深邃的看不清楚情緒的眼神,柳棠溪衝著他做了個鬼臉,然後成功看到衛寒舟臉色變了,眉頭也蹙了起來。
柳棠溪裝作沒事兒人一樣,看向眾人時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
衛寒舟又看了她一眼,調轉了視線。
去收糧食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大家又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回房歇著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柳棠溪就聽到衛寒舟起床了。
柳棠溪也迷迷瞪瞪地起來了,等送走大家之後,她又回去睡了一會兒。
天色大亮時,柳棠溪開始做飯了。
昨晚李氏已經活好了面,如今面已經醒了,柳棠溪開始揉面蒸饅頭。
在這之前,她先燒了一鍋綠豆水。
幹活兒需要消耗大量的體力,吃熱乎乎的饅頭比較實在,抗餓。
外頭熱,多喝一些綠豆水防止中暑。
柳棠溪手腳麻利,很快就把饅頭蒸上鍋了。
剛把饅頭蒸上,扶搖就過來燒火了。
如今周氏月份大了,做什麼都不方便,扶搖倒是比從前懂事了許多,開始幫著家裡幹活兒。
蒸上饅頭之後,柳棠溪又開始燉菜,菜里難得放了一些肉。
一炒,香味兒就出來了。
扶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聲音特別大,柳棠溪都聽到了。
不過,不僅扶搖吞了吞口水,她也是。
等把菜盛出來時,柳棠溪悄悄夾了一筷子肉遞到了扶搖嘴裡。
扶搖驚喜地看著柳棠溪,歡快地咀嚼起來。
飯很快就做好了,饅頭也熟了。
柳棠溪先讓三個小豆丁吃了飯,又給家裡留了一些飯菜,這才帶著三個小豆丁,提著飯菜下地去了。
來到這裡這麼久了,柳棠溪還是第一次下地,看著地里正在辛勤勞作的人,再看觸目所及的糧食,心情大好。
豐收的氛圍總會讓人喜悅。
很快,一行人到了衛老三家的地頭。
放下東西後,伯生和扶搖大聲喊著大家過來吃飯。
聽到動靜,衛老三家的人放下手中的活兒,朝著地頭走了過來。
衛寒舟走在最後,走著走著,旁邊地里的一個同村的嬸兒突然笑著說道:「寒舟,那是你媳婦兒?」
柳棠溪很少出門,所以同村的很多人都沒見過她。
衛寒舟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長得怪俊的。」
衛寒舟抬頭看向了站在地頭一臉笑容跟人講話的柳棠溪,抿了抿唇,沒說話。
「呦,咱們的秀才郎還害羞了?害羞什麼呀,長得俊總比長得醜強,你娘有眼光,你有福氣啊。」
縱然衛寒舟內心強大,被如此直白的打趣也有些窘。
瞧著衛寒舟的窘態,幾個幹活兒的叔叔嬸嬸都笑了起來。
這邊笑聲有些大,又離地頭比較近,所以站在地頭的人都聽到了。
李氏轉頭看向了自家兒子,嘀咕:「老三跟人說什麼呢,怎麼還不過來。」
衛大牛聽後,大聲叫了一聲:「三弟,快來吃飯了。」
衛寒舟朝著幾個叔叔嬸嬸點了點頭,朝著地頭走去。
衛寒舟剛走過去,李氏就問:「跟他們說啥呢,怎麼才過來?」
衛寒舟抿了抿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拿著草帽扇風的柳棠溪。
秋收時節,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曬得人頭暈眼花,經過一個夏天,大家的膚色都黑了幾度。
然而,日日在院中陪著侄子侄女的柳棠溪卻像是沒經過一個夏天一般,依舊白得發光。
這模樣,跟這田間地頭格格不入。
柳棠溪扇了一會兒風感覺沒那麼熱了,從袖口拿出來一條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剛擦完,就發現衛寒舟正盯著她看。
「看什麼——」柳棠溪正想說『看什麼看』,突然察覺到了李氏等人的目光,立馬改了口,「……呢,相公?快吃飯吧~」
經過柳棠溪這麼一說,李氏也忘了剛剛問了什麼,對兒子說道:「對,老三,快吃吧。你媳婦兒做的飯好吃,這土豆又面又香。」
衛寒舟看著柳棠溪臉上的假笑,垂了垂眸,跟眾人一起坐在地頭吃了起來。
眾人吃完飯,歇了一會兒,又繼續去幹活兒了。柳棠溪則是跟幾個小豆丁一起,把用過的盤子等收拾好,回家去了。
等到晌午,衛老三坐不住了,在衛伯生的陪同下也下地去看了看。
地是莊稼人的命,衛老三自然很是重視。
期間,柳棠溪又送過一回綠豆水。
下午柳棠溪又送了一回飯和一回水。
第二日,柳棠溪早上沒蒸饅頭而是蒸了包子。包子味道鮮美,又方便,倒是比吃菜還簡單一些,大受好評。
如此忙了三四日之後,地里的糧食終於收完了。
柳棠溪雖然沒下地幹活兒,但也幫著做了不少事情。所以,糧食收完之後,她也累得不輕。
見衛寒舟收完糧食,當晚又再次踏入書房,柳棠溪心頭的敬佩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說來也是奇怪,衛寒舟雖然覺得身體累,但暴曬了幾日,他的腦袋卻非常清醒。
明日不用再去搶收,他也不用睡太早,於是便利用這會兒空閒的時間,再次溫習自己的書。
柳棠溪感覺快要累癱了,在屋裡又擦了擦身子。她白日也擦洗過了,但下午幫著抱了糧食,身上總覺得不舒服,於是又洗了一遍
這時,柳棠溪無比懷念淋浴、懷念浴缸……
不過,這種簡陋的生活她也不是沒過過,所以,想想也就過去了。
洗完後,柳棠溪收拾了一番,癱在了床上。
閉上眼,腿耷拉著,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
本想著一會兒起來蓋被子的,但不知怎的,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看著身上的薄被,想到昨晚的事情,柳棠溪頓時清醒過來。
再一瞧,衛寒舟正在屋裡收拾鋪蓋。
柳棠溪看了看身上的薄被,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你幫我蓋的?」
衛寒舟瞧了柳棠溪一眼,說:「嗯。」
柳棠溪正想說一聲謝,突然想到自己昨晚衣衫不整,臉色頓時紅了起來。
迎著衛寒舟的目光,柳棠溪有些窘迫,感謝的話一下子被拋在了腦後,說出口的話也變了味兒:「我有沒有沒跟你說過非禮勿視?」
上次,柳棠溪說這句話時衛寒舟理都沒理她。
可今日,衛寒舟破天荒地開口了:「卿為在下的妻子,雙方自願,上過族譜,一切合乎禮法。何來非禮之說?」
聽到這話,有什麼東西瞬間在柳棠溪腦海中炸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