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生一向喜歡柳棠溪,聽到她這麼說,頓時心花怒放。
不過,他終歸還是個實誠的好孩子,而且對衛寒舟有著盲目的崇拜。所以,笑過之後,連忙說:「三叔只是讀書晚。說起來還是三叔寫得好,我比不上三叔。」
柳棠溪也不會一味地閉著眼夸,聽他如此說,摸了摸他的頭髮,說:「沒關係,就算現在不如你三叔寫得好,總有一天會超過你三叔的。三嬸兒對你有信心!」
聽到這話,伯生再次笑了起來。眼睛微微眯著,潔白的牙齒露在外面,一派天真可愛的模樣。
衛寒舟又冷笑了幾聲。
得到了衛寒舟和柳棠溪的雙重鼓勵,伯生開心地拿著漿糊去貼對聯了。
餵完豬之後,柳棠溪準備去灶上忙。
今日大家包餃子,她主動攬下了調餡兒的活兒。
自己的金手指那麼好用,不用真是可惜了。為了自己的肚子著想,她也得去碰一碰食材。
在路過衛寒舟時,她發現衛寒舟不知道怎麼回事又冷了臉。
這大過年的,擺這麼難看的臉色給誰看啊?
不過,衛寒舟時常冷臉,柳棠溪早就習慣了,所以,也沒多給他一個眼神兒,淡定地從他身側走過。
然而,在她即將經過衛寒舟的時候,衛寒舟卻突然開口了。
「既然娘子覺得為夫寫得不好看,不如剩下的娘子來寫吧?」
聽到這話,柳棠溪停下了腳步,看向了衛寒舟。
盯著他看了許久之後,柳棠溪說:「相公,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柳棠溪這句話自然是開玩笑的,因為她很清楚,衛寒舟壓根兒就沒看上她。她就是故意要氣他,反正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當眾說出來不喜歡她這種幼稚的話。
他既然想看她出糗,那她就讓他也不自在。
果然,在她說了這句話之後,衛寒舟眼神立馬變了,臉上的神色也有些怔忪。
「這就是你的不對啦,怎麼連小孩子的醋都吃?我去包餃子啦,相公你慢慢寫~」柳棠溪很是得意地說道。
雖然衛寒舟不喜歡她這件事情讓她有些受打擊,但看衛寒舟變臉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說完這番話之後,柳棠溪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去了廚房。
卻沒發現,衛寒舟盯著她忙碌的身影看了許久。
不一會兒,柳棠溪把餡兒調好了,李氏、張氏、周氏和她一起坐在堂屋包起來餃子。
想著晚上要守歲,後半晌,柳棠溪去睡了一覺。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就在堂屋,圍著爐子坐在了一起。
衛老三拿出來帳本說了說這一年的花銷和收入。
總的來說,雖然衛老三病了幾個月,但今年的收入卻比去年高了不少。
雖然還沒攢夠之前的二十兩銀子的家底,但若明年保持住,就差不多可以了。
「今年攢下來十兩銀子,不過,這其中,賺得最多的是老三媳婦兒,多虧了她。」
柳棠溪聽到衛老三點了她的名字,連忙站起來說道:「爹太客氣了,娘救我可是花了二十兩銀子,跟娘的大恩大德相比,這不算什麼。」
「說什麼傻話呢,咱們都是一家人。」李氏笑呵呵地說道。
今年她最滿意的事情大概就是給兒子娶了一個好媳婦兒。
花出去的二十兩銀子轉眼就賺回來將近一半,老伴兒的病也莫名其妙好了,山上的果樹也賺了不少錢。
作為一個沒讀過什麼書,且有些迷信的老太太,李氏一直盲目地認為這些都是柳棠溪帶來的。
不過,她這也算是誤打誤撞猜對了。
「不過,像郭家那種繡活兒也不是年年有,明年估摸著就沒這樣的好事兒了。明年咱們還得多攢點兒錢,等到老三考試時,再把家裡的兩頭豬賣了。」衛老三繼續絮絮叨叨地說道,「老三考試是大事兒,若能中了,就是舉人了,誰也不要有意見。等以後伯生和仲行長大了要讀書,全家也一起供他們。」
衛大牛和衛二虎還沒說話,衛寒舟先開口了。
「爹,不用了,去府城考試花不了那麼多銀子,有個二兩銀子,夠兒子吃住就可以了。」
衛老三立馬道:「這可不行,有句老話說得好,窮家富路,出門在外還是要多帶一些銀子。在外頭人生地不熟的,誰也不能保證會遇到什麼事兒。」
「爹說得對,老三,咱們還是多攢一些吧,你要是中了,後年開春不還得去京城考試麼,也不知道到時候錢夠不夠。聽說京城離咱們這裡遠著呢,得好幾天才能到。」衛大牛道。
衛二虎也道:「大哥說得對,還是得多帶些錢才好。我看碼頭上有些外地來的,下了船,吃不慣住不慣,就病了,前前後後要花不少錢。」
話音剛落,衛二虎就被李氏訓斥了:「大過年的,說啥話呢,快呸掉,老三身子好著呢。」
衛二虎摸了摸頭,連忙笑著道:「哎,是我說錯話了,我這不是想說以防萬一麼。」
衛寒舟一直想再開口,但一直沒找著機會。
衛老三趕在他說話之前開口了:「老三,你也不要有什麼負擔。家裡最多也就供你到後年開春了,你若是這一科考不中,就得是三年後了。伯生大了,咱們還得供他讀書。仲行也得啟蒙,也要花錢。家裡供三個也供不起。你如今成家了,是個大人了,後頭你就自己賺錢慢慢想法子吧。」
「爹,這不合適吧?三弟書讀得那麼好,就算一次不中,下次說不定就中了。」衛大牛提出來反對意見。
衛老三抬了抬手,制止了衛大牛後面的話,說:「老三,你也別嫌爹做得過分。爹見過太多一輩子沒什麼起色的讀書人了,遠的不說,就說近的。一個你四叔,一個隔壁村的李秀才。你四叔書讀了二三十年了,到現在連個秀才都沒考上。李秀才考中秀才後也努力了多年沒考中舉子。咱們要是有錢人家,爹也願意供你繼續讀。可咱們家沒錢,爹也不止你一個兒子,你兩位哥哥已經省吃儉用供你讀了十年書,你也是個秀才了,有賺錢的本事了,真想繼續考有的是法子,總不會再像爹和你兩個哥哥一樣出苦力。同樣,你也要記得你兩位哥哥的恩情,不要忘了提攜你兩個侄子。」
衛老三從能賺錢開始就供自己弟弟讀書,等到成了家生了孩子,又供了衛老大的兒子孫子讀書,他真的是怕了。
一開始幾年,他也是心甘情願供自己弟弟,可到後來,弟弟一直考不中,也不幹活兒,且對他態度很是傲慢,漸漸地,他就有些受不了了,心中慢慢生了不平的情緒。
到現在,爹娘去世了,可因著那些事兒,他跟大哥和四弟關係都很糟糕,親兄弟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
既然吃過這樣的苦,作為家長,他自然不喜歡兒子們走他的老路。
衛寒舟所有話都咽了回去,站起身來,鄭重地朝著衛老三和兩個哥哥鞠了一躬。
「爹,您放心,不管兒子以後是否能考中,一定不會忘了爹娘和兄嫂們的恩情。」
柳棠溪一直嗑著瓜子兒在一旁認真聽著,見衛老三這麼明事理,著實佩服不已。
衛寒舟可是頭名秀才,可衛老三卻說只供他考一次,考不中就自己想辦法去。
雖然衛老三明著這樣說,但柳棠溪卻知道,衛寒舟也不是個死讀書的性子,他在讀書的同時還給人抄書。雖不知他賺了多少錢,但她猜,肯定不少。即便是衛老三真的不供他讀書了,他一樣能自己供自己讀下去。
不過,這人跟人之前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衛寒舟讀書的同時還在抄書,一樣能考中頭名,一心可以二用。
這腦子也不知道怎麼長的。
其實,衛老三雖然表面上說得很是公正,但他打心底,也不願放棄會讀書的兒子,想讓兒子繼續讀下去。
但同樣,他更清楚傷了兄弟和氣的害處。
不止兒子抄書能賺錢,兒媳繡花也能賺錢,到時候,兒子一樣可以讀。
說完這個嚴肅的話題,衛老三又換了個話題,開始說起來對於明年的規劃。
「雖然蘋果賺了不少錢,但明年老三要考試,咱們就不先買樹了,買樹還得花錢,也不是當年就能結出來果子,一切等老三考完再說。老大老二就去鎮上幹活兒,地里的活兒有我跟你娘看顧著,等忙的時候你們再回來干。老三好好讀書。老大家,老二家,老三家的就在家繡花賺些錢。」
「是,爹。」眾人紛紛應了下來。
事情總有說完的時候,等到了亥時正事兒就說完了,大家開始閒聊起來。
平日裡,柳棠溪不到亥時就睡覺去了,今日下午睡了一覺,倒也不算困。
不過,將近子時時,她還是開始犯困了。
這守歲的習俗真是折磨人啊。
等過了兩刻鐘左右,柳棠溪已經困得磕頭打盹兒。
舒蘭和扶搖已經相繼睡著了,張氏和周氏把她們抱了回去。
周氏因為要摟著孩子,也先去睡了。
伯生雖然也很困,可他知道自己是哥哥,現在長大了,且已開始讀書明事理,所以極力克制住了。
終於,子正到了。
新的一年開始了。
衛老三又說了一些話,約摸過了一刻鐘左右,爐火熄滅,眾人紛紛散去。
不過,這裡面有兩個人沒什麼動靜,仍舊坐在那裡,一個是衛寒舟,一個是柳棠溪。
「寒舟,你怎麼還不走?」李氏問了一句。
衛寒舟還沒說話,李氏就發現了異常,問:「咦?你媳婦兒這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衛寒舟看了一眼壓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連忙道:「過了子正,剛剛睡著的。」
「哦,那你叫醒她吧,屋裡爐火已經滅了,別睡冷了。」李氏道。
「嗯,好的,娘。」衛寒舟應下。
說完這一番話,李氏回屋去了。
很快,屋裡只剩下衛寒舟和柳棠溪兩個人。
雖然柳棠溪並不重,可衛寒舟卻覺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頭有千斤重。
「咳。」衛寒舟輕咳一聲。
然而,柳棠溪沒有絲毫反應。
接著,衛寒舟又咳了一聲:「咳。」
柳棠溪依舊沒什麼反應。
許是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又許是過了一刻鐘,柳棠溪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察覺到堂屋內漸冷,衛寒舟側頭看一眼。
**********
柳棠溪是被衛寒舟叫醒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聽衛寒舟說:「時辰不早了,娘已經去做早飯了,該起了。」說罷,衛寒舟打開門出去了。
衛寒舟那句話柳棠溪消化了很久才明白過來了。
從床上坐起來那一瞬間,柳棠溪依舊是茫然的。
她只記得昨晚似乎在守歲,守到子正,她不知不覺睡著了。然後呢?她什麼時候從堂屋回來的,怎麼回來的?
對於這些,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摸了摸有些酸脹的腦袋,柳棠溪蹙了蹙眉。
不過,聽到屋外張氏和衛大牛的談話,柳棠溪也沒工夫想了,連忙抓過來衣裳準備起床。
摸到衣裳的那一瞬間,柳棠溪一下子清醒過來,整個人怔在了那裡。
所以,是誰給她的脫的衣裳?
是她自己嗎?應該不是吧,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見裡衣整整齊齊穿在身上,柳棠溪鬆了一口氣。
接著,就趕緊穿衣裳下床整理床鋪。
等她洗漱完,李氏已經煮完餃子了。
吃完飯,李氏等人出去拜年了,家裡就只剩下周氏和柳棠溪。
約摸過了兩刻鐘左右,人陸陸續續回來了。
李氏看著站在院子中的衛寒舟,說:「老三,你二爺爺說想見見你,讓你帶著你媳婦兒去他那裡一趟。」
衛寒舟看了柳棠溪一眼,說:「好。」
柳棠溪並不知這個二爺爺到底是誰,但李氏和衛寒舟都答應下來了,她便跟著衛寒舟出門了。
出了門之後,路上就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有些問題,柳棠溪已經糾結了一整個早上了,此刻見身邊沒有其他人,就想要問出來。
只是,那些問題有些難以啟齒,她不知該如何問。
還沒等她開口,衛寒舟先說了起來。
「二爺爺是我祖父的堂哥,如今七十多歲了,是村里最年長的人。而且,他家長子是如今衛家的族長。」
柳棠溪對於這些並不怎麼關心,聽衛寒舟這麼說,含糊地應了一聲。
被衛寒舟這麼一打岔,柳棠溪想問的問題又憋了回去。
很快,兩個人到了地方。
衛家村這邊拜年都趕早,剛剛那一波早就過去了,來拜年的人也各自回家了。所以,衛寒舟和柳棠溪過來的時候這裡已經沒有拜年的人。
「二爺爺。」衛寒舟打了一聲招呼。
柳棠溪也趕緊隨著衛寒舟叫了一聲:「二爺爺。」
衛二江看了衛寒舟一眼,笑著說:「狗蛋過來了。」
柳棠溪本來在為昨晚的事情煩躁著,聽到這個稱呼,立馬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衛寒舟。
雖然只看到了側臉,但柳棠溪也察覺到了衛寒舟此刻的尷尬和窘迫。
衛二江的兒子,也就是衛家如今的族長,瞧著柳棠溪的動作,又看向了衛寒舟的神色,連忙補了一句:「爹,如今寒舟都是秀才了,您老咋還叫他小名兒啊。」
經兒子一提醒,衛二江也反應過來了,笑著:「哦哦,是了,我這老糊塗了。你這名兒還是你爺爺給你起的賤名。你當年出生的時候又瘦又小,你爺爺就給你起了這個名兒,說是賤名好養活。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果然長得又高又壯,書讀得還這麼好。」
衛二江嘴上說著不說,可大過年的,卻喜歡提往事,把衛寒舟小名兒的由來說了個清清楚楚。
接下來,眾人再聊什麼柳棠溪都沒怎麼在意了,她就坐在衛寒舟身邊,時不時看他一眼。
每看一眼,就想到他那個小名兒。一想到那個小名兒,衛寒舟在她心中的高冷形象就坍塌一次。
等到二人出來時,衛寒舟在她心中已經沒有形象了。
小矮墩兒,狗蛋。
這些都跟衛寒舟如今的形象完全不符合。
回去的路上,柳棠溪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噗嗤!」
一旦笑出了聲,縱然衛寒舟黑著臉瞪她,柳棠溪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笑得不能自已。
笑著笑著,彎下腰,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笑了起來。
衛寒舟已經忍了很久了。
從剛剛衛二江叫出來他名字他就在忍著,此刻,見柳棠溪笑得如此開心,更是握緊了放在身側的拳頭。
他想訓斥她一聲,可不知怎的,那些訓斥的話卡在喉間,怎麼都說不出來。
她畢竟不是伯生,且,今日是大年初一,不好發火。
漸漸地,衛寒舟把自己心頭的火氣壓了下去。
「娘子昨晚趴在為夫肩頭睡覺時,口水把為夫新做的衣裳弄濕了。」
頓時,柳棠溪的笑聲戛然而止,整個人如同石化一般,呆呆地看向了衛寒舟。
瞧著柳棠溪的轉變,衛寒舟心裡的火氣頓時沒了,臉色恢復了以往的從容。瞥了一眼震驚而又羞惱的柳棠溪。淡定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臨走前,還多說了一句:「為夫喜潔,娘子莫要忘了給為夫洗一下。」
柳棠溪怔怔地看向了衛寒舟的背影,片刻後,終於回過神來,臉瞬間就紅了。接著,衝著衛寒舟的背影揮了揮拳頭,嘴裡狠狠地罵道:「果然是狗男人!衛三狗,衛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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