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二人通過了檢查,入了京城。
全程,柳棠溪都在走神兒,一會兒抿抿唇,一會兒偷偷看衛寒舟。
反觀衛寒舟,檢查完之後,就閉上眼睛,靠著後面的行李睡了起來。
見衛寒舟如此,柳棠溪打量得更肆無忌憚。
不過,因著馬車內昏暗,因著自己太過緊張,柳棠溪並沒看到衛寒舟泛紅的耳朵。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柳棠溪也沒心思看京城了,一直盯著衛寒舟。
馬車入了城後,行駛了約摸兩刻鐘左右,便在一處宅子門口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衛寒舟睜開了眼睛。
柳棠溪看向他的目光還沒收回來。
對視了一瞬,柳棠溪立馬收回來視線,轉移話題「呃,那個,好像到了。」
衛寒舟輕咳一聲,說「嗯,下車吧。」
衛寒舟先下車,柳棠溪跟在他的後面下去了。
衛寒舟本等著一旁,伸出來手想扶著她下。結果,柳棠溪看了他一眼之後,眼神遊移,自己扶著馬車跳了下去。
衛寒舟看了她一眼,收回來自己的手。
下車之後,柳棠溪被面前的宅子吸引了。
這宅子從外面看起來並不大,不是那種電視劇里演的那種,門口有兩個石獅子的大宅子,而是那種小宅子,門寬估計不超過兩米。
很快,門從裡面打開了。
一個年約五十左右的老者從裡面出來了,見著衛寒舟之後就開始行禮「見過大人。」
衛寒舟微微頷首,看了一眼柳棠溪,說「這位是我家娘子。」
老者連忙朝著柳棠溪行禮「見過夫人。」
柳棠溪抬手讓人起來了。
「我這就讓人出來搬東西。」說著,老者再次進去了。
衛寒舟簡單解釋了幾句「這宅子是皇上賞賜的,還有三個奴僕,剛剛那個是看門的老張,還有一個在廚娘姓陳,一個小廝阿丁,他們原是罪臣家的奴僕,在外院做事的,沒牽扯其中。」
柳棠溪點了點頭。
衛寒舟和柳棠溪的行李不多,不一會兒,幾個人就把東西搬下來了。
他們乘坐的馬車是租的商行的,那店鋪在京城也有店,車夫拒絕了他們的留飯,駕著馬車去了商行。
柳棠溪隨著衛寒舟朝著院子裡走去。
這院子從外面看不大,進來倒是別有洞天。
一進去,是一面迎門牆,兩側有倒座房。繞過迎門牆之後,是一個極大的院子,院子兩側有迴廊。
一側的迴廊連接著一個小花園,小花園的一側有個後門。
另一側迴廊連接著廚房,廚房旁邊有幾間雜貨間和傭人住的廂房。
正對著迎門牆的是幾間正屋,後頭有幾間後罩房。
院子的整體面積看起來跟在衛家村的差不多,不過,衛家村那個院子
看起來像是個四合院一樣,中間的院子極大。這個則是把整個院子切割成了幾個看似獨立卻相互連接的空間,中間的院子小了,但又多出來小花園迎門牆等等。
雖然比記憶中原主所住的侯府不知道小多少,但柳棠溪還挺滿意的。
她跟衛寒舟一共就兩個人,住那麼大的地方做什麼。
她原以為來了京城要租房子住,沒想到皇上賞賜了房子,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院子裡挺乾淨的,迴廊上也沒什麼灰塵,屋裡也是乾乾淨淨,看來他們來之前這幾個僕人已經打掃過。
柳棠溪回屋整理東西,衛寒舟則是出去問僕人話了。
等柳棠溪出來時,天色有些暗,馬上就要到晚上了。
衛寒舟見她出來,回頭看了她一眼,問「娘子,去外面吃嗎?」
柳棠溪從未來過京城,說實話,她對京城還挺好奇的。畢竟,這裡是大曆朝最大也是最繁華的地方。
可是,一想到原主之前很是高調,經常出去,想必京城中見過她的人不在少數。
想來想去,她覺得還是先不出去了。
此刻她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侯府。之前雖然想過要回京城,回侯府,但這種想法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漸漸淡了不少。留在心頭的,更多的是,回去一趟,給原主的家庭一個交代。
「算了,旅途勞累,還是在家隨便做一些吧。」柳棠溪拒絕。
衛寒舟微微皺眉。按照他對她的了解,來了京城,她應該很高興才對。可瞧著她神色,卻似乎有些不對。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娘子自從離開家之後就跟之前不太一樣了,好像有什麼心事。
一開始可以說是對家人的想念,不捨得離開,但後面這幾天,除卻生病的緣故,似乎還有別的。
「夫人,我還沒來得及去買米麵和菜。」陳婆子小聲解釋。
她的臉上浮現出來緊張和擔憂的神色。
柳棠溪看了衛寒舟一眼,瞬間明白過來了。
衛寒舟一去一個月之久,且他身上也沒多少多餘的錢,怕是走的時候也沒給奴僕錢。而這幾個奴僕又是從罪臣家出來了,許是怕被趕出去,也比旁人謹慎了許多。
柳棠溪忙道「沒關係,等明日你在我這裡取了銀錢再去買。」
陳婆子的臉色一下子好看了許多,沒那麼緊張,應下「哎,好,好。」
在詢問了衛寒舟這幾個人的月錢之後,柳棠溪去屋裡拿了錢,給每人發了一個月的月錢。
「這一個月看宅子辛苦了。」
「多謝夫人。」下人們臉上終於露出來笑容,不再像剛剛那般緊張和拘束。
柳棠溪處理事情的時候衛寒舟就在一旁看著。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厲害,仿佛就沒什麼事兒能難倒她。
她在農家時,餵豬燒火很順手。家裡髒亂她也從不嫌棄,一旦覺得髒了,她就會自己動手去打掃。飯不好吃她也不抱怨,她會自己去做。
而她又會刺繡,還識字。
如今來看,她似乎還懂如何管束僕人。
下層百姓的苦她能吃,上層官員的後宅管理她也信手拈來。
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衛寒舟的腦海中再次開始思考這件事情。
瞧她最近如此反常的舉動,難道是跟京城有關嗎?一瞬間,這個念頭在衛寒舟心裡冒了出來。
耽擱了這一會兒,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柳棠溪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的衛寒舟,想了想,說「要不,還是出去吃吧?」
家裡沒有米麵油菜,行李裡面就只有一些點心。她中午就吃的點心,這些日子在路上也沒少吃點心,她已經吃夠了。就算出門有被人發現的風險,她也不想再去吃那些東西了。
衛寒舟回過神來,道「好。」
柳棠溪把身上的茶色的粗布衣裳換了下來,換成了一身鵝黃色的棉布衣裳。
她向來不是個講究的人,出門在外,她以舒適為主。且,在外面細菌多,旅途又比較勞累。再說了,她長這麼漂亮,萬一路上什麼打劫的,衛寒舟這弱書生又保護不了她,豈不是會吃虧?所以,思來想去,穿好看的衣裳太不划算了,她一直穿的耐髒的粗布衣裳。
如今換了鵝黃色的衣裳,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變了。
大概剛剛看起來像是個村花,現在有幾分小戶之女的味道了。
這是她為了來京城,特意給自己新作的衣裳。
從屋裡出來時,瞧著衛寒舟眼神中的驚艷之色,柳棠溪故意在他眼前轉了一圈,問「好看嗎?」
衛寒舟輕咳一聲,說「好看。」
聽到這話,柳棠溪笑了起來,從衣袖裡拿出來一方同色的面紗戴在了臉上。
隨後,很自然地挽起來衛寒舟的胳膊,說「走吧?」
衛寒舟看了一眼黃色棉布衣裳和自己身上這件灰色衣裳交織在一起樣子,說「好。」
等走了幾步,剛出了堂屋門,柳棠溪突然停了下來,看向了身側的衛寒舟。
衛寒舟不知她為何停下來,側頭看向了她。
「我這才想起來,你不是中毒了嗎?腦袋還暈嗎?」柳棠溪有些緊張地問。
衛寒舟搖了搖頭,說「無礙。」
若說一開始還有些暈的話,跟她接觸了這麼久,早就沒感覺了。
柳棠溪蹙了蹙眉,問「真的嗎?可江郎中明明說你中毒了。」
「江郎中也說為夫中毒較輕,且,你沒瞧見嗎,他對王爺中毒的事情也沒見過多緊張。可見這種毒並不嚴重。」衛寒舟有理有據地反駁。
柳棠溪仔細回想了一下白日的事情,覺得衛寒舟說得甚是有理,仔細看了看衛寒舟的臉色,見他臉色如常,想了想,說「要不一會兒去街上找個郎中把一下脈,再開一些藥?」
衛寒舟道「不必,若是不舒服,為夫明日再去看
。」
見衛寒舟堅持,柳棠溪也不再說什麼了,兩個人挽著手出去了。
從正門出去後,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起了紅色的燈籠,不至於看不清。面前的這一條街跟白日看的沒什麼不同,很長,看起來很是清幽。
想必,這裡住的都是跟衛寒舟身份差不多的官員,要不然,皇上也不會把宅子賜在了這裡。
正想著呢,一輛馬車從東邊巷子口駛了過來,黑暗中,馬蹄聲嗒嗒嗒作響。
柳棠溪和衛寒舟是步行,正好跟馬車是對向行駛。
馬車很快就駛過了他們二人。
但,又突然在他們不遠處停了下來。
「衛修撰?」
衛寒舟是狀元郎,被皇上賜予翰林院修撰,從六品。
顯然,叫他的這個人認識他。
衛寒舟停了下來,回頭朝著馬車處看了一眼。
柳棠溪也停下了腳步,望了過去。
「還真的是你,剛剛老遠瞧著像,沒敢認。不過,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京了。」
衛寒舟看了一眼柳棠溪,拍了拍她的手,低聲說「這是詹士府黃府丞。」
柳棠溪會意,把手從衛寒舟胳膊上拿了下來。
「見過黃府丞。」衛寒舟行禮。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上一科的狀元郎。之前他跟衛寒舟一樣,曾是翰林院的修撰。但,在翰林院待了沒多久,就投靠了太子門下。如今,在專門輔助太子的詹士府任職,府丞,正六品。
這人比衛寒舟品級高,柳棠溪也微微垂頭行禮。
黃府丞看了一眼衛寒舟,又把目光放在了站在衛寒舟身側的柳棠溪身上。
他跟衛寒舟是前後兩任狀元,難免會被人拿來比較。
他之前投靠了太子,可太子這兩年在皇上面前犯的錯越來越多,三皇子反倒是在皇上面前越來越得臉,朝中說皇上想要廢太子的呼聲越來越高。
他也因此沒少被人在背後嘲笑。
而衛寒舟這個人,既沒有接受太子的示好,也沒有跟三皇子親近,他隱隱聽別人拿他們二人比較,說衛寒舟比他聰明比他有眼光比他會審時度勢云云。
可是再會審時度勢又如何,他還不是有個青樓出身的娘子,且,因此事被皇上所惱。
「不知衛修撰身邊這位是……」黃府丞盯著柳棠溪看了一眼。
柳棠溪直覺得這個眼光有些不善,微微蹙眉。
衛寒舟抬腳往旁邊挪了半步,擋住了黃府丞的視線,躬身,甚是恭敬地說「這位是我家娘子。」
衛寒舟的話音剛落,只見車帘子被拉開了,裡面走出來一位頭戴金釵,身著綢緞衣裳的婦人。
「夫人。」黃府丞忙朝著婦人道,態度很是殷勤。
那婦人看了一眼躲在衛寒舟身後的柳棠溪,笑著說「原來這位就是衛修撰的娘子啊?剛剛見她挽著衛修撰的胳膊,我還當是……哎呀,你瞧我,說的這是什麼話,應該說,這位娘
子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
這是在譏諷柳棠溪青樓出身的身份了。
衛寒舟臉色非常難看,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柳棠溪很是詫異。
她剛入京城就已經有了什麼名聲了嗎?不可能啊。所以,既然不是她自己所為,那肯定就是衛寒舟。
可她總覺得這話不像是在誇她,倒像是在暗示什麼一樣。
「娶個這樣的娘子,真是難為衛修撰了。」黃府丞看起來一副體貼的模樣。
柳棠溪明白了,她剛剛的感覺沒錯,這兩位的確是來找茬的。
她真的想知道,衛寒舟到底來京趕考時說了她什麼話,以至於大家對她是這種態度。
這時,只聽衛寒舟看著站在馬車上的那位婦人,問道「這位是?」
黃府丞笑著介紹「這位是我家娘子,大理寺少卿府三姑娘。」
語氣中,不無得意。
「哦,原來是李夫人。剛剛黃府丞稱呼其夫人,下官還有些詫異。上次,下官在宮宴上見到的那位夫人似乎跟眼前的這位不太一樣。」
黃府丞及其娘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是難看。
京城誰人不知,黃府丞在當年考中狀元之後,不滿商戶出身的娘子,想要休妻。可那娘子頗為潑辣,鬧得滿京城皆知。後來,休妻不成,黃府丞娶了一房平妻,正是眼前這位出身大理寺少卿府的李夫人。
「哼!」那位李夫人冷哼一聲,掀開帘子回馬車去了。上次宮宴她本來也要參加,無奈被那賤人害得扭傷了腳,沒能去成。
黃府丞臉上露出來緊張的神色,瞪了一眼不會說話的衛寒舟。
衛寒舟臉色如常,恭敬地說「勞煩府丞大人掛心,下官府中只有娘子一人,生活簡單。不像大人府中娘子眾多,要操勞的事情想必更多。想必大人府中事情眾多,下官就不打擾了,先帶我家娘子離去。」
說完,衛寒舟轉身,牽著柳棠溪的手,朝著巷子口走去。
柳棠溪整個過程都出於懵逼狀態,不知道那兩位到底在說她什麼,也不明白為何衛寒舟一句話就讓那二人變了臉色。
等走出了巷子口之後,柳棠溪忍不住問道「剛剛是怎麼回事兒啊?那兩人是不是在說我?可是有我不知道的什麼事情發生了?」
衛寒舟環顧了一下四周,輕飄飄地說「沒什麼,兩個不相干的人。」
「哦,可——」
「娘子想吃什麼?那邊有面,那裡有餛飩,還有……」
聽到這話,柳棠溪朝著大街上看了過去,瞧著燈火通明熱鬧的街市,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轉移了,興奮地看著大街上的吃食,鬆開了衛寒舟的手,朝著前面走去。
衛寒舟見她開心,鬆了一口氣,跟了過去。
京城可真繁華啊,晚上還有這麼多人。
來這個世界兩年了,她這還是第一次在晚上出來。以往這個時候,她大概不
是在做飯,就是在吃飯。看著眼前這些,她感覺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瞧著這些好吃的東西,柳棠溪感動地熱淚盈眶。
聞著這些味道,她的肚子已經開始叫了起來。
走了許久,看了好多東西,柳棠溪也沒想好要吃什麼。
她是這個也想嘗嘗,那個也想試試。
可她沒錢!
她一共就十多兩銀子,估摸著吃吃喝喝,沒有進項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沒了。
忍了許久,柳棠溪走累了,見前邊人多,似是有人在說書,便跑過去湊了個熱鬧。
那說書的正在休息,說是半刻鐘後開始。
瞧著圍觀的人那麼多,柳棠溪覺得這個人許是非常厲害,講故事好,所以,她在附近找了個餛飩攤子,朝著走在後面的衛寒舟招了招手。
兩個人一人要了一碗餛飩,坐在那裡等著。
餛飩六文錢一碗,比鎮上的貴多了,鎮上也就兩文錢一碗。
可是再貴,也得吃飯不是。
這外面的小攤子都這麼貴了,想必酒樓里的更貴。
餛飩很快就上上來了,瞧著皮薄肉多的餛飩,柳棠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拿過來勺子,吃了起來。
雖然很燙,可是,好吃啊!
鎮上集市賣的餛飩肉餡兒跟這個簡直沒法比,肉很嫩,湯很鮮,鮮美得她快要把舌頭咬到了。
剛吃了三個,正想吃第四個,只見面前的碗被衛寒舟換了,柳棠溪詫異地看向了他。
「為夫這碗還沒吃,娘子吃這個。」衛寒舟解釋。
柳棠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這碗裡多,快吃吧,要不然就涼了。」
柳棠溪想,對哦,兩碗同樣多的,她剛剛吃了三個,衛寒舟還沒吃,可不是這碗多嗎?還算狗蛋有良心,知道她餓了。想到這裡,柳棠溪開心地吃了起來。
她完全不知衛寒舟在想什麼。
衛寒舟吃著碗裡的餛飩,心想,還是被娘子碰過的東西好吃。
柳棠溪正吃得開心,只聽一旁的說書先生開始講新的故事了。
「話說,在遙遠的鄰國,有一貧寒士子……十歲開始讀書……十六歲中了秀才……」
柳棠溪「呼呼」吹著餛飩,小口小口吃著。
衛寒舟蹙了蹙眉。
「因其才華出眾,長相俊美,在他中了狀元後,無數官宦之家欲在榜下捉他為婿。無奈,這年輕狀元早已成家。」
人群中發出來一聲嘆息。
柳棠溪繼續「呼呼」吹著勺子裡的餛飩。
「……一打聽,那狀元郎的娘子竟然是青樓出身。是他老娘為了給他爹沖喜,為狀元郎娶的。」
餛飩沒那麼燙了,柳棠溪不用吹,小口小口吃著。
衛寒舟看了柳棠溪一眼。
「幹嘛?後悔了?後悔我也不跟你換,太少了我吃
不飽。」
柳棠溪護著碗說道,別以為她沒看到,衛寒舟已經吃了好幾個了,沒有她碗裡的數量多。這麼好吃的餛飩,柳棠溪有些不捨得跟衛寒舟換。
說完,柳棠溪低頭繼續吃了起來。
「皇上一聽,這女子的身份豈能配上咱們年輕俊秀的狀元郎?立馬就讓狀元郎休妻。」
「是該休妻,這女子身份低賤,不配咱們狀元郎!」人群中有人說道。
「對,支持狀元郎休妻!」
聽到人群中的聲音,柳棠溪看了過去。心想,不就是一個故事嗎,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況且,那青樓女子既已從良,又嫁給了狀元郎,並未做錯什麼,豈能說休就休。
若是真把她休了,那可真是個負心漢了。
衛寒舟看了一眼說書人,眼神冰冷,隨後,轉頭看向了柳棠溪,問「吃完了嗎?」
柳棠溪回過頭來,說「沒呢,著什麼急,後面還沒聽完呢。」
話音剛落,只聽那說書先生又繼續講了起來。
「只見那狀元郎噗通一聲跪在了金鑾殿上。」
人群中的喧鬧不再,大家全都屏息凝神聽了起來。
「只聽狀元郎說,我家娘子雖是青樓出身,卻刺繡縫補為我賺取讀書的錢,還在家中伺候爹娘,我若休了她,豈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恕我不能做這等事。」說著,說書人拍了一下醒木。
頓時,人群中的聲音變了。
有那婦人偷偷抹了抹淚,誇讚狀元郎有情有義。
男子也多說一些佩服之話。
柳棠溪聽著聽著,突然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這故事,怎麼這麼耳熟?
隨即,轉頭看向了衛寒舟。
瞧著衛寒舟難看的臉色,柳棠溪更加確定了一些,小聲問「這莫不是在說咱倆?」
衛寒舟冷著一張臉,說「娘子莫要聽其信口胡說,一路辛苦,吃好了咱們就回去歇著吧。」
柳棠溪按了按衛寒舟的手,說「別急啊,回去做什麼,我還沒聽完呢,再聽聽。」
衛寒舟看了一眼柳棠溪的臉色,見她似是沒生氣,且非常感興趣,又坐了下來。
「皇上勃然大怒!立時便讓人砍了狀元的腦袋。」
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
「皇上問狀元郎可願改變主意休妻?狀元郎卻仍舊不改初衷,並說『即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休妻。』」
人群中又是喝彩。
柳棠溪看了一眼衛寒舟,小聲問道「皇上真的因為這事兒要砍你的腦袋了?」
衛寒舟皺了皺眉,說「並沒有。」
「這時,群臣求情,請皇上饒過這有情有義的狀元郎……皇上最終收回成命。」
故事講完了,眾人久久不散,聚在一起討論。
柳棠溪喝完最後一口湯,跟衛寒舟回去了。
等走過這一條繁華的大街,回到他們所住的那一條清幽小路,柳棠溪實在是忍不住了,一臉八卦地問「這說書的說的內容有幾分真?」
「一分。」
騙誰呢,柳棠溪想。但是她聽到的那些,就不止一分真。
「所以,除了皇上想砍你頭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衛寒舟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他分明說的是只有一分真,到了她那裡卻反了過來。
見狀,柳棠溪臉上的笑容加深,臉上帶著小得意,說「沒看出來呀,相公你對我這般情根深種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