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團聚,柳棠溪今日非常開心,而明國公府,今日也很是熱鬧。
今日是明國公老夫人的壽辰。
不說國公府這個爵位,單就是太子妃的娘家,就已經夠分量了。且,如今三皇子也被皇上申飭,太子的勢頭又漸漸上去了。
京城幾乎所有的三品以上的官宦人家的女眷都有到場。
至於三品以下的,不是不想來,而是沒收到帖子。
像柳棠溪這種,可以來,也可以不來。若是跟著懷恩侯府那邊算,她自然是夠格的。可若是跟著衛寒舟算,那就不夠了。
柳棠溪本就不想去湊這樣的熱鬧,再加上人家也沒給他們府上下帖子,她就沒去。
畢竟,去了還得準備一份厚禮不是。
沒得多花錢。
謹王妃帶著女兒福平郡主去了。
等到謹王晚上回來,謹王妃跟他說了說今日壽辰上發生的事情。
比如都有誰去了,誰又說了什麼話,誰家跟誰家走得近。
聽起來是閒談,實則沒什麼廢話。
雖然女眷跟朝堂無關,但有時候也能看出來一些事情。
說完之後,謹王妃感慨:「今日去的人不少,比去年明國公府娶孫媳時人多。」
「太子做了那等事,皇上都沒把他廢了,三皇子又接連被申飭,可不就讓人看到了希望麼。」說這番話時,謹王嘴角微勾,眼神中流露出來極為諷刺的神色。
他遠在北邊兒,原以為只有他那位兄長是個心思陰暗的心狠手辣的,沒想到,他這下面幾個掌權的皇子,也頗有他的「風骨」。
連年徵收賦稅,吏部任人唯親,官員尸位素餐……禮部能為了勛貴兒女嫁娶之事討論上數月,卻對官員貪腐、吏部考核之事緘默不言輕輕揭過。
這朝堂,遠比他想的還要混亂。
這才短短十幾年,父皇打下的江山就被折騰成這個樣子。
當真是讓人憤怒至極。
想著想著,謹王心中的火氣又生來了,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只聽「咔嚓」一聲,桌角被捶掉一塊。
謹王妃正跟謹王說著明國公府的事情,沒想到他會突然如此生氣,頓時被他嚇到了。
然而,在看到謹王手上的血跡時,又緊張起來。
連忙起身,走過來拿起來謹王的手看了看,蹙著眉道:「王爺這是怎麼了?即便是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來人,快把江郎中請過來。」
「是,王妃。」
謹王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舉動嚇到自家王妃了,緩了緩情緒,儘量溫和地說:「王妃不必如此緊張,小傷。」
謹王妃聽後,不贊同地看了謹王一眼。
很快,江郎中過來了,給謹王包紮好,說了些注意事項,又離開了。
「我知道您對太子和三皇子的做法很不贊同,但您也要顧惜身子。他們如何,自有皇上懲處。咱們也管不著。」謹王妃道。
謹王想,怎會管不著,這些事兒他還非要管了。
更何況,這些事兒本就是被他從背後推動的。
既然兄長管不好江山,這江山不如換個人來管。
不過,瞧著自家王妃臉上擔憂的神色,謹王也不會把這些事兒說給她聽,免得她聽了之後更加害怕。
「嗯,嚇到你了?你放心,下次不會了。」謹王聲音柔和地道。
看了一眼謹王臉上的神情,謹王妃嘆了嘆氣,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二人許久都未說話。
謹王看了看謹王妃的神色,主動轉移了話題:「今日宴席上可有發生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謹王妃本來擔憂謹王,沒什麼興致再說下去,但,瞧著謹王主動問起來了,她還是說了。
比如,國公府孫輩里有個少爺為了給老夫人祝壽,舞了一段劍,看起來極好看。
「蓁蓁很喜歡,還跟那位少爺探討了一番。」
謹王皺了皺眉,道:「估摸著也就是花拳繡腿,看著好看罷了。這種不必學,明兒我讓師傅教蓁蓁一套更厲害的。」
聽到這話,謹王妃卻突然笑了。
「嗯?我哪裡說錯了嗎?」
「不是,我覺得吧,王爺還是別讓人教她更厲害的了。今兒她去跟人討教的時候,打得那位少爺無力還手。」
一聽這個結果,謹王滿意了,甚是得意地說:「果然是我的女兒,就是厲害。」
「你呀,就知道誇她,小心她以後嫁不出去。」
「怎麼可能,蓁蓁想找什麼樣的找不著?我定會為她選天下最優秀的兒郎為婿。」
謹王妃知道謹王非常寵愛女兒,也不想再跟他說這個,又說起來別的。
說著說著,就提到了柳蘊安。
「懷恩侯府那位二姑娘當真是厲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說話做事也頗為大氣,不愧為京城第一才女。」
聽到柳蘊安的名字,謹王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眼神中也露出來一絲別樣的情緒。
「也不知懷恩侯夫人如何養的女兒,嫡女溫柔可人通曉庶務廚藝精湛,又會賺錢。庶女也這般大氣出色。她可真有福氣。」
謹王點了點頭,他覺得,自家王妃誇讚柳棠溪的這段話的確是準確。
至於那位庶女麼——
「她可不止精通琴棋書畫。」謹王道,「就連朝政之事也很有見解。」
聽到這話,謹王妃抬頭看向了謹王,滿臉驚訝之色。
「啊?知曉朝政之事?」
謹王點頭。
「王妃可還記得,十幾年前,咱們剛離京那會兒,懷恩侯府已經日漸衰落。」
謹王妃琢磨了一下,說:「好像是這樣,聽說是他們家有個偏房犯了什麼事兒,得罪了皇后娘家。」
謹王點頭,道:「嗯,確實。過了幾年,侯府的爵位眼見著就要保不住了,可最近幾年,懷恩侯不僅保住了爵位,甚至慢慢在京城中站穩了腳。」
「您的意思是這些跟那位二姑娘有關?」說完,謹王妃又自我否定了,「不對啊,那位二姑娘當年也沒多大,她哪裡懂這些。」
謹王一開始也不相信,可經過調查,事實的確如此。
有的人啊,當真是早慧,又有天賦。
「的確與那位二姑娘有關。是她在背後出謀劃策,幫著懷恩侯府崛起,也因此,她在府中有了一席之地。」
謹王妃滿眼的震驚之色。
「不僅如此,她也是三皇子的謀士,幫著三皇子掌權,差點就鬥倒了太子。」謹王道。
若非他在背後插手,恐怕太子早已經被廢了。
謹王妃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她若是男子,恐怕將來要封侯拜相。」謹王最後評價。
「世間當真有這般厲害的女子?」謹王妃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謹王點頭。
見自家王妃眼神中漸漸流露出來讚賞和崇拜,謹王話鋒一轉,說:「只可惜,心術不正,手段有些陰狠。以後王妃莫要與她過多接觸,也不要讓蓁蓁接觸她。」
謹王妃點了點頭,說:「王爺放心,蓁蓁不怎麼喜歡她,今兒還跟我說了幾句她的不是。她還是更喜歡懷恩侯府的那位大小姐。」
想到柳棠溪的性子,謹王道:「嗯,那位衛夫人性子倒是極好,人也溫和善良,蓁蓁多跟她學學倒是極好。」
謹王妃明白謹王的意思了,點頭應下。
很快,二人熄燈躺床上去睡了。
謹王卻沒有睡,睜著眼睛在思考問題。
三皇子最近的舉動他不是不知道。雖然三皇子被皇上禁足,可小動作卻一點都沒少。他最近跟威震侯府的那位嫡女的聯繫頗為緊密。
他意欲何為,明眼人一看便知。
威震侯雖然是武將,從前跟他關係也極好,但近年來卻不如之前那般了。威震侯非常看好三皇子,要不然,宮宴上他府上嫡女跟三皇子的事情也不會捅到皇上面前。
這種明面上跟他交好,背地裡卻另有打算的人,不要也罷。
威震侯府跟三皇子結親勢在必行。
不過,想到衛寒舟那日說過的話,有件事情卻不得不防。
想到三皇子最近的舉動,這三皇子怕是打著毀了這位嫡女名聲的主意,想讓這位嫡女為側妃,正妃的位置留給懷恩侯府的二姑娘。
既想擁有武將的勢力,又不願放棄柳蘊安這個軍師?
三皇子的算盤打得未免太響了一些。
第二日一早,吃過飯之後,衛老三說出來他們的決定。
「昨晚老三跟我說了,爹在這裡謝謝你了。讓你大哥和二哥去鋪子裡幹活兒吧,就從夥計開始做,給旁人多少月錢也給他們多少。」
昨晚三兒子過來跟他說了很多。
衛老三覺得,是他之前太過短視了。
還是他讀書少,見識少,沒能考慮太長遠。
三兒媳不愧是侯府的姑娘,比他們有眼光多了。兒子能娶到這樣的好媳婦兒,真是他們衛家的福氣。
若真的想在京城生存下去,得從長遠來看。
兒子有力氣,做短工縱然能多賺錢,但卻不利於長久發展。而如今,孫子孫女讀書不用花錢,三兒子和三兒媳包了,他們也不缺錢,不必再攢太多錢。
他之前生了那麼重的病,不也是年輕時一直出勞力,後來累垮了麼。
他不想讓兒子走他的老路。
如今有了這麼好的機會,能讓兒子去鋪子裡鍛鍊一下,倒是比去碼頭上干苦力強。
不說是衛老三,昨晚跟衛寒舟聊完之後,柳棠溪也琢磨了很久。
此刻聽他這麼說,柳棠溪道:「行,都聽爹的。不過,我想著,大哥二哥先去鋪子裡跟著二管事學著運貨送貨,熟悉一下京城,也熟悉一下步驟。過上一段時日,等熟悉了之後,再去鋪子裡當小廝,學著賣東西。熟練了之後,跟著掌柜的學一學記帳算帳等事情。」
衛老三還沒說啥,衛大牛和衛二虎對視了一眼,倒是鬆了一口氣。
運貨送貨他們幹過,很是熟悉。
鋪子裡的小廝他們沒當過,總覺得需要嘴巴利索一些。他們初來乍到,啥也不懂,還帶著口音,到時候豈不是會被人笑話。
衛老三也知道兒子們的顧慮,看了一眼兒子們臉上的神情,欣喜地答應下來。
總歸這些事兒他也不懂,兒子們不用去滿大街找活兒干,是一樁好事兒。
他們是外地人,年輕的時候,他去鎮上找活兒都要受到白眼,更何況是來京城。
這裡面的心酸,他很是明白。
「我鋪子挺多的,有賣吃食乾貨之類的,有賣布匹的,也有文房墨寶等等,不知兄長和嫂嫂們以後有什麼打算,想開個什麼鋪子?」柳棠溪問。
要問清楚大家的打算,才好安排活兒。
衛大牛和張氏對視了一眼,他倆也沒個主意,一時之間沒回答。
衛二虎和周氏倒是早就商量好了。
衛二虎道:「我們想著以後要是有可能,就開個吃食鋪子,賣些早飯,麵食。」
柳棠溪點頭,贊道:「這個不錯,正好我有個小酒樓,二哥可以去那裡幫忙。」
周氏笑著說:「那就多謝三弟妹了。」
柳棠溪琢磨了一下,又道:「二嫂要是不想在家日日繡花,想去也可以去廚房做幫工。廚房裡的大廚不都是男的,也有廚娘。」
周氏頓時一喜,以後要是開鋪子的話,定是她跟相公一起開,若是能去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不過這事兒她還沒想過,所以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瞧著周氏的臉色,柳棠溪道:「二嫂不如再想想,不急的。不過,在廚房幫工可能沒有繡花賺得多,還比繡花累。」
「哎,好。」
問完衛二虎和周氏,柳棠溪又看向了衛大牛和張氏,問:「大哥和大嫂想好了嗎?」
衛大牛訥訥不知該說啥,張氏開口了:「說實話,我們兩口子昨晚想了一宿也沒想好。我跟你大哥都不會說話,我做飯也不好吃,吃食鋪子也開不起來。除了這個,也不知道能幹啥了。」
「不如我就去幫幫忙吧,以後也不開鋪子了。」衛大牛摸了摸頭說道。
衛老三看了大兒子一眼,想了想,默默點了點頭。
柳棠溪對衛大牛和張氏的性子多少也了解一些,如他們所言,以他們夫妻倆的性子,確實不太像是會做生意的樣子。
可總不能一輩子出苦力。
就在這時,衛寒舟開口了:「我記得大哥從小就喜歡做一些桌椅板凳,不知大哥如今可還有興趣,想沒想過以後靠這個謀生。」
聽到這話,柳棠溪眼前一亮,轉頭看向了衛寒舟。
對哦,她怎麼沒想到呢。
不管是衛寒舟還是伯生的背著的書簍都是衛大牛做的,舒蘭的小板凳也是他做的。
衛大牛確實有些天賦。
以後若是能做個木匠,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有了一門手藝,到什麼時候都餓不死人。
衛大牛聽後,有些拘謹,臉上露出來尷尬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三弟說啥呢,我那不過是小打小鬧,胡亂做些東西罷了,壓根兒沒跟人學過,哪能靠這個謀生。」
柳棠溪卻道:「大哥,我們侯府有個鋪子,專門打家具的。原是給府中的姑娘打嫁妝的,如今也接外面的生意。您要真的對這個感興趣,我回頭跟我母親說一聲,你可以去木匠那裡做個學徒。不過,我聽說做學徒比較辛苦,可能一年兩年都沒什麼成效。」
剛剛衛大牛還在反駁,這會兒聽後,卻心熱不已。
以前村子裡也有個木匠。去他那裡學的話,要收錢。那時家裡窮,沒錢,所以他羨慕歸羨慕,卻沒能跟著學一學。
後來,他把自己這個想法偷偷藏了起來,沒跟任何人講。
此時聽到柳棠溪的話,小時候想要做的事情突然又浮現在了眼前。
他真的可以去學嗎……
可兒子還要讀書,雖然三弟把事情攬了過去,可他總不能全靠著三弟,也要給兒子買些紙筆。而且,家裡還要吃飯,他總不能把擔子都壓在媳婦兒身上。
「不……不用了,多謝三弟妹。伯生還要讀書,我學這個還要花錢。我還是去送貨吧。」衛大牛拒絕了。
一聽這話,柳棠溪就明白衛大牛的考量了。
她仔細想了想,說:「不用花錢,學徒也有工錢,但工錢不多,可能不如二哥去鋪子裡送貨多。」
鋪子是侯府的,裡面木匠是侯府的人,去幫忙的學徒也是府里的小廝,小廝去的話倒是不用花錢,還會給月例。
竟然還有工錢?
衛大牛再次激動起來,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衛老三。
衛老三看到兒子的目光,說:「老大,我覺得你三弟和三弟妹的想法不錯,如果你真的想學,那就去學。如今家裡也用不著太多銀錢,你不用為此事擔憂。」
衛老三眼光比較長遠,兒子若是學會了,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往後幾十年都不用愁了。
別說是給工錢了,即便是不給,還要交錢,他也希望兒子能去學。
說完,衛老三又看向了二兒子和二兒媳,說:「按照咱們說的,來了京城,花銷大,你們賺的錢就自己拿著吧,每個月兩家平攤公中的費用。」
看著衛大牛的反應,柳棠溪還有什麼不明白了,她看了一眼衛寒舟,又看向了衛老三和李氏。
「那事情就這麼定了。二哥去酒樓幫忙,大哥去家具鋪子。」
李氏悄悄抹了抹眼淚,說:「老三媳婦兒,家裡的事兒真是麻煩你了。」
「娘說什麼呢,咱們都是一家人。」柳棠溪笑著說。
說完,她問:「爹娘和兄嫂剛來京城,路上勞累,不如在家多歇幾日。」
柳棠溪自己剛來的時候挺累的。
不過,她也能看得出來衛老三等人的著急,所以,又補充了一句:「要是覺得無聊,想出去逛逛,今日出去也行。」
果然,話音剛落,就見衛老三看了看兩個兒子,說:「不如今日去吧,總歸也沒事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