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說繼續蹭,那當然是不能停的了。
嵇清柏很想做一隻敬業的貘,但本身條件並不允許。
他這原身就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身體剛好一些,連神魂都不穩,過了點就犯困,於是嵇清柏抱著檀章的腿沒蹭多久頭就一點一點的開始打瞌睡,他還是上神的時候就愛睡覺,食夢貘不睡覺做夢幹什麼?醒著被當坐騎嗎?
檀章低頭,看著嵇玉耷拉著腦袋的發頂,小姑娘睡得熟了,還有小呼嚕聲,他微一蹙眉,似乎有些嫌棄,但還夠不上要殺人泄憤的程度。
抬了腿將嵇玉輕輕踢到一旁,檀章上了龍床休息,反正宮地上有暖玉,凍不死人。
也不知是睡到了什麼時辰,嵇清柏突然醒了過來。
他在佛境時,常與檀章共眠,佛尊的神海法力無邊,雖需滋養,但反補的神力更是精純綿延。
嵇清柏抬頭,複雜地望了一眼龍床上的人,沒想到到了這下界,他倆一塊兒睡還能有這功效。
檀章似乎睡的熟了,眉眼都是鬆軟的,嵇清柏跪在龍床邊上看著他,試探了下自己識海里的神魂,果然充盈了三四分。
他有些躍躍欲試想窺探佛尊夢境,但又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大膽子,無量佛尊在九重天上便是萬神敬仰的人物,端坐蓮花台時已能威震八方,每回下蓮座,跺個腳那都是地動山搖的事兒。
嵇清柏在龍床邊上跪了許久,糾結半天,還是只敢分出了點精氣幫著檀章撫慰了一下五臟六腑。
檀章現在是個人,每月都得受那陰熾之苦,所以也不能怪這皇帝脾氣差,發起病來痛成這樣,這麼多年下來能忍著沒瘋都是個奇蹟。
折騰一頓,嵇清柏也是累的不行,他也不矯情,重新躺回了地上,靠著暖玉睡了過去。
檀章醒來的時候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不妥的地方就是他睡的太好了。
床邊地上的人已經沒了,他喚了宮人進來。
太監以為皇帝寵了女人心情大好,臉上便也帶了三分喜色,磕頭道:「恭喜皇上。」
檀章揉著額的手頓了頓,他身子是挺舒爽的,但是心裡頭卻不暢快,面上於是有些冷,淡淡道:「喜什麼?」
太監愣了下,小心覷了一眼皇帝臉色,支支吾吾道:「那個……皇上與娘娘昨日行了周公之禮……奴、奴才願皇上與娘娘恩愛齊眉……」
他話還沒說完,檀章就笑了。
太監:「……」
皇帝平時不是不笑的人,只是一般笑了,就得死人。
原本宮裡見嵇玉呆了一晚還能活著出來,都以為景豐帝轉了性,想著這嵇玉不愧是嵇銘的女兒,十五歲就有如此手段,能讓暴君憐惜,現在看來並非這麼簡單。
檀章短促的笑了一會兒,又沒了表情,他揮了下袖子讓太監滾了,自己坐在龍床上卻沒有動。
他在想昨晚做的夢。
沒錯,他做了一個非常清晰的夢。
夢裡他既不是什麼皇帝,也沒有別的什麼人,只有一隻長著像獅子臉的貘。
滿頭的鬃毛被他捏在手裡,嗚嗚咽咽的。
可愛極了。
另一邊,嵇清柏完成了今日好好伺候檀章的任務,回夢魘閣時自然是高高興興的。
他的丫鬟大概也很驚訝他居然能毫髮無損的回來,於是趕忙進小廚房端了藥出來,送到嵇清柏面前。
嵇清柏沒開始那麼排斥吃藥了,主要是遭逢昨晚那樣的境地令他幡然頓悟,沒個好身子真不能幹好活,嵇玉原身太弱,他得好好養著。
丫鬟見他噸噸噸把藥喝完,也沒旁的什麼事情忙,陪著他在院子裡曬太陽。
按照以往嵇清柏看畫本子的經驗,宮裡娘娘陪著皇帝睡覺都只能睡半夜,雖然他萬分捨不得檀章身上的法力滋養,但為了活命還是得守規矩。
嵇清柏邊曬太陽邊想著什麼時候能夜夜與檀章同眠就好了,有佛尊的神海反補,不出幾年他應該就能修復元神,偶爾變回個男人……
……女人其實也行,就是胸能不能不要這麼大……
丫鬟知道嵇清柏不愛穿胸衣,倒也不勉強,十五歲的姑娘家家便敞著大片裡衣抬腿坐著,宮裡的太監來了,看到這麼一副光景,都有些被嚇到。
嵇清柏還知道要跪下來聽旨。
太監忙扶他起來:「娘娘現在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折煞奴才了。」
嵇清柏聽著這話就渾身跟虱子攆過一樣,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埋著腦袋聽人傳話。
檀章似乎心情不錯,賞了他些東西,意思是今晚還要侍寢,讓他提前準備著。
聽說今晚又能一起睡了,嵇清柏可高興壞了,他謝了恩,樂樂呵呵讓自己丫鬟送太監出去。
夢魘閣外圍是一排青磚牆,嵇清柏剛來時非常喜歡牆邊的玉蘭樹,每天親自打理,如今已經盈盈開了好幾朵,花墜子吊過牆,在風裡晃蕩。
太監站在花下,抬頭看了一眼,對著丫鬟笑道:「娘娘倒是風雅。」
丫鬟低頭,恭敬道:「公公謬讚了。」
太監擺了擺手,又問:「藥有好好吃嗎?」
丫鬟:「每日服著。」
太監點頭:「之前的藥沒用了,這次換了一副,皇帝沒說斷就不能斷,你可得謹慎著。」
丫鬟跪下,磕頭道:「奴婢一日都不敢忘,公公放心。」
太監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那開著的玉蘭,朝著風裡嗅了嗅,輕哼了一聲:「還挺香的吶。」
檀章難得上朝,嵇銘在底下又是說南疆的元鐵將軍目無王法,又轉回頭罵北邊荊蠻欺人太甚,皇帝聽了半天,座上離太遠,丞相也看不清他表情,自然得不到回應。
「愛卿。」景豐帝終於喚他。
嵇銘立馬跪下,欣慰自己口沫橫飛了半天:「臣在!」
皇帝的聲音悠淺,平平淡淡的從高位傳來:「朕很心悅玉兒,她聰明懂事,你教的很好。」
嵇銘:「……」
身邊的太監彎腰送上了一把玉如意,嵇銘面色複雜地接過到了手裡。
景豐帝見他接了,才又道:「擇個良日,朕到時候會給她個名分。」
「……」嵇銘咬牙,只好磕頭,唱了句謝主隆恩。
從朝堂上下來,皇帝便回了御龍殿,太監替他更衣,小聲道:「藥有按時吃呢,主子不必擔心。」
下頭的都以為皇帝把嵇玉弄進宮裡是準備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人,到時候弄死起來也方便,檀章沒說話,他脫了袍子坐在御座上,難得覺著靈台清明,內腹溫舒。
檀章默了一會兒,突然道:「把陸長生叫來。」
太監不知這帝王喜怒,忙小心翼翼傳了太醫。
陸長生剛曬完藥,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磕了頭也不敢起來。
「嵇玉的藥。」檀章頓了頓,問,「多久能有結果。」
陸長生額頭汗津津,但還算胸有成竹,道:「不出一年。」
檀章的眼皮子晃了一下。
陸長生見皇帝久不說話,以為對方是嫌藥起效太慢,急忙解釋道:「用毒和用藥一樣,斷不能生猛,臣這味……無色無味,經年累月也絕不會被人察覺,嵇銘此人陰險狡詐,如若嵇玉去的太早,必將令他生疑,所以臣以為……」
「朕問你。」檀章突然打斷他,低著頭,面無表情的問,「這藥能解嗎?」
陸長生愣了愣,不知皇帝為何突然這麼說,但還是老實道:「慢慢解自然是行的……」
檀章蹙起了眉,他似突然又怒了,冷笑道:「居然能解啊?」
陸長生膽子都快被他這忽陰忽陽的情緒給嚇破了,顫顫巍巍地道:「這藥只有臣能解,臣絕不會將解藥藥方交給他人,皇上如若不信……」
檀章揉著額角,非常不耐:「朕沒有不信。」
陸長生:「……」
他真是鬧不明白了,這皇帝到底是要嵇玉生還是要嵇玉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