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抽噎的小丫鬟和小角兒差不多大,想來應該就是她那個小姐妹了。
「二爺,您能不能救救小梨兒姐姐啊。」小角兒說著拉來還在抽泣的小梨兒,把她的袖子挽起來,露出兩條藕節似的小胳膊來,上面滿是紅紫的印記。
賈瑜皺眉道:「這個是哪個做的?」
「回二爺的話,是周家姐姐,她說說我端不動熱水盆給她洗腳,她就掐我,還把我關關在屋外,不讓我進去睡覺。」小梨兒一抽一噎的,一雙小手不停的抹著眼淚,可憐巴巴的。
「小角兒,你帶她去屋裡等著,我去找點藥回來,今晚讓她和你睡。」賈瑜心裡一嘆,對同樣眼淚吧嗒的小角兒吩咐道。
「喔。」小角兒很是高興,連忙帶著小梨兒回屋裡去了。
賈瑜走出院門,正巧看見兩個丫鬟迎面而來,於是便走上前拱手道:「請問二位姐姐,可知道林姑娘住在何處?」
這兩個丫鬟其實老遠就看見賈瑜了,本來她們是不從月亮門前經過的,只因看到那瑜二爺似乎是朝她們看了幾眼,便不約而同的朝賈瑜走過來,想問問有什麼可以效勞的,正好也能近距離看看這個俊俏到不像話的瑜二爺。
她們這些十來歲的丫鬟們正是思春的年紀,平日裡除了喜歡聽婆子嬤嬤們說葷話,還喜歡幾個人聚在一起聊男人,用府里那些婆子嬤嬤們的話來說,她們就是「想男人想瘋了」。
雖然府里有很多小廝,不過但凡是有點姿色的丫鬟,卻看都不願意看他們一眼,一個兩個又窮又色又摳門,還沒有一個俊俏的,別說想娶她們過門了,哪怕是想喝她們的洗腳水,她們都覺得那些人不配。
其實她們這種丫鬟一般在府里待到二十歲左右,主家就把她們的身契還給她們,打發她們出去,一是因為要換更年輕的丫鬟進來,二是不能拘她們一輩子,總是要送出去的。
不過有的很受寵信的丫鬟到了年紀或是因為別的原因,主家會以「小姐」之禮送出府嫁人,甚至還有認作乾女兒的,不僅會給一些嫁妝,還會幫忙擇一良配,對她們來說,倒也是個非常不錯的結局。
原著里的花襲人最後奉王夫人之命嫁給蔣玉涵便是明證。
若是不想做一輩子丫鬟,想攀高枝兒,那只能自薦枕席,往男主人的床上爬,運氣夠好的話晉級為姨娘,雖然只是妾,但好歹也算是半個主子,最起碼不用伺候別人了,吃穿用度也不會差。
說不定哪天老爺的正妻死了,還有機會上位,再晉升為正房夫人,對於她們而言,那樣就像是讀書人中了狀元,妥妥的榮宗耀祖了。
而這些丫鬟們平常討論最多的,還是府里目前的七位男主子。
首先是大老爺,又老又丑不說,還喜歡變著花樣的作賤自己的妻妾,沒聽說前幾年有個叫香伶的姨娘就被那大老爺活活打死了嗎,所以府里的丫鬟們對賈赦都是避之不及,沒事的時候根本不敢去他面前晃悠(丑的除外)。
二老爺倒是個正人君子,不過聽說已經很多年不曾納過妾了,而且二太太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兩個姨娘都被她按的死死地,那個趙姨娘還好,生了兩個小主子,很得二老爺寵愛,而另一個周姨娘就很慘了,平常都被關在院子裡,基本上見不到她。
璉二爺也不是優選,那璉二奶奶手段狠辣,面硬心毒,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死死的吃住璉二爺,沒見他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身邊就一個通房丫頭不說,連個孩子都沒有。
琮三爺,透明人一個,出身不行,沒有前途。
環三爺倒是長得不錯,但出身也不好,不得老太太、太太、和二老爺喜歡,人品又不行,和她們抹骨牌的時候老是賴帳,見賴不過就撒潑打滾,丫鬟們基本上都不喜歡他。
小蘭大爺太小了,不在考慮範圍內。
那寶二爺倒是個極好的,出身貴重、長的不錯、會哄女孩子開心、老太太和太太視之如命,絕對是榮國府絕大多數丫鬟們的白馬王子、夢中情人。
只是臉有點大了,而且他院子裡的丫鬟丫頭太多了,足有三四十個,她們根本擠不進去。
若是賈瑜不到榮國府來也罷,寶二爺無可替代,可自從賈瑜橫空出世後,榮國府大部分的丫鬟們都覺得寶二爺沒那麼好了。
這瑜二爺生的極好不說,而且是個有才華,愛讀書的,以後必是中狀元當大官的,而且他身邊目前就一個小丫鬟,簡直是一口無可挑剔的冷灶,只等人來燒。
所以經常有一些丫鬟守在賈瑜每天去夢坡齋的必經之路上,只為能偷偷看幾眼這個驚為天人的瑜二爺。
這兩個丫鬟賭對了,那瑜二爺真的把她們攔下來了,長得那麼好看不說,說話還很溫柔客氣,叫她們姐姐哩。
強忍著砰砰亂跳的小心臟,一個丫鬟紅著臉,羞澀的看了賈瑜一眼,聲若蚊蠅道:「瑜二爺跟著婢子就行,我帶您過去。」
賈瑜指了指她手中蓋著紅綢的木盤,問道:「兩位姐姐不是要去送東西嗎?」
那丫鬟啊了一聲,連忙把手中的木盤往同伴手中一放,捏著衣角扭捏道:「瑜二爺,走吧。」
賈瑜伸出手,示意丫鬟先請,在同伴幽怨的目光中,那丫鬟輕移蓮步,走在前面引路,雖然故作鎮定,但仍覺得有些恍恍忽忽,渾身發緊。
來到目的地,賈瑜拱手道:「有勞姐姐了,夜裡寒冷,姐姐還是快回去吧,免得染了風寒。」
那丫鬟迷迷湖湖的應了,等再反應過來,眼前哪還有賈瑜的身影,不禁十分懊惱,後悔不迭。
見院門緊閉,賈瑜輕輕敲了敲,未己,一個婆子打開門,略有些警惕的看著他問道:「大爺來找哪位?」
賈瑜微微躬身道:「嬤嬤,煩請通報一聲,就說賈瑜來找林姑娘借一樣東西。」
前兩日賈瑜頭磕到了桌角,紅腫了一小片,賈蘭見狀就說要去林姑姑那借清玉膏,說有一次自己崴了腳,腫到不能走路,自己的娘親就去林姑姑那借來了這藥膏,抹上後第二天就能走路了,十分好用。
賈瑜當時覺得大題小做,又不是把腦漿子磕出來了,沒有讓他去,說等他借回來,紅腫的地方自己就好了。
今晚見小梨兒兩支小胳膊上都是紅腫,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林黛玉,見她疼的直哭,便連忙來找林黛玉借那清玉膏,也沒顧上大晚上的登人家姑娘門,說出去壞人清白的顧忌了。
那婆子也不開門:「原來是瑜二爺,只是這麼晚了,我們姑娘已經睡下了,要不您明天再來罷?」
「嬤嬤,煩請通報,我不進去,只在這站著,有急事需要林姑娘幫忙。」賈瑜懇求道。
正在那嬤嬤猶豫的時候,忽然聽見屋裡有人喊:「嬤嬤,誰在外面?」
那婆子道:「瑜二爺稍等。」說著走到廊下,隔著窗戶道:「姑娘,瑜二爺來了,說是有急事需要姑娘幫忙。」
林黛玉此刻正在側躺在妃子榻上翻著書,和在打扇墜的紫娟和雪雁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聽到賈瑜來了,林黛玉一愣,隨即一陣慌亂,再聽說他有急事來找自己幫忙,下意識的就要起身出門。
雪雁一把把她按住:「大晚上的來登姑娘的門,若是傳出去,姑娘的清名還要不要了?還說什麼有急事,我呸,這個登徒子!」
紫娟則道:「雪雁說的沒錯,姑娘怎能出去和他相見?」
林黛玉只好道:「那你們去問問,看我能幫上什麼忙。」
雪雁打開院門,看見那登徒子正在不遠處做著一些奇怪的動作,又是蹲又是跳的。
「喂,登徒子!」雪雁叫了一聲。
賈瑜連忙走過來,雪雁看著他,本來是想說「大晚上的你來找我們家姑娘做甚?」結果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公子,外面冷,請到屋裡說話。」
賈瑜一愣,連忙道:「不了不了,這樣不合適,我來是想問林姑娘借樣東西回去救急。」
雪雁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在問清了賈瑜所借為何物後,連忙回到屋裡。
見她進來,紫娟問道:「那瑜二爺有什麼急事?」
雪雁道:「他來問姑娘借清玉膏。」
聽到這裡,林黛玉連忙問道:「他受傷了?」
雪雁一愣,搖了搖頭:「我沒注意看。」
林黛玉吩咐紫娟從柜子里取出清玉膏,不顧她們的勸阻,披上大紅披風就出去了。
見林黛玉親自出來,賈瑜連忙上前道:「事出有因,林姑娘勿怪。」
林黛玉關心道:「可是你身子有礙?」
賈瑜接過木盒,解釋道:「不是,是小梨兒的兩條胳臂被人掐的紅腫瘀血,我見她疼的直哭,又想起幾日前蘭哥兒跟我提過一嘴,說林姑娘家裡的清玉膏十分好用,情急之下,便沒顧上那許多,上門做了惡客,明日再上門賠罪,我先告辭了。」
說罷,轉身離開,剛走了兩步,又聽見林黛玉叫住他,猶豫了一下,把自己身上的大紅披風解下來,遞給賈瑜,輕聲道:「夜裡風大,你穿的這般單薄,不要凍著了。」
見賈瑜不接,只是推辭,林黛玉把大紅披風往他懷裡一塞,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雪雁瞪了賈瑜一眼,連忙跟上。
留在最後的紫娟看了看賈瑜,又看了看他懷裡的大紅披風,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面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也轉身離開了。
那婆子二話不說,把院門一關,只留下賈瑜一個人站在寒夜裡,看著手中還帶有溫度和香氣的大紅披風,愣愣出神,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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