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3
第二天早晨, 許梁宜出門上班的時候，下意識往昨天賓利停在的位置看了眼, 此時那裡早已經沒了車的影子, 更沒了陸懷洲的身影。
恍惚間，讓許梁宜覺得昨晚發生的事情，像是一場夢。
但當她走進地鐵站的時候, 這個錯覺就打消了。
因為她的手機振了下, 收到一條微信。
陸懷洲：【一一，早上好。
】
「……」
他是被盜號了嗎, 這麼肉麻。
過去他們談戀愛那四年, 他從來沒有給她發過這樣的話, 許梁宜感覺自己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無視了這條信息, 沒有回覆。
*
《簡談》雜誌社離許梁宜租的地方需要通勤一個多小時, 許梁宜中午便不可能回租的地方一趟, 和以前在明城日報社一樣的上班方式，中午在雜誌社食堂或者附近的餐廳解決中飯，然後在雜誌社午休。
《簡談》雜誌社的食堂比明城日報社的食堂伙食豐富不少, 還有自助餐, 還有一種很受歡迎的小火鍋。
雖然大夏天的, 在食堂里點小火鍋的人不少, 許梁宜今天中午不知道吃什麼, 就匯入排的人最多的那條隊伍里。
這條隊伍都是準備點小火鍋的。
她剛進隊伍里，有個人戳了下她。
許梁宜回頭, 是個薑黃色連衣裙女人, 有些面熟, 許梁宜在辦公區見過，但想不起來對方叫什麼名字。
她下意識往女人胸前掛著的工作牌看了眼：林蔓蘿。
林蔓蘿道：「你還沒點單吧？
點單在那邊哦, 點了再過來排隊吧。」
許梁宜往林蔓蘿指的方向看了眼，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先點單，還好有人提醒她，她道：「謝謝」。
「沒事。」
林蔓蘿道。
許梁宜走過去點了單後，拿到一塊標有號碼的小牌子，她拿著小牌子重新排到等餐的隊伍後面。
這時候，手機振了振。
許梁宜摸出手機來看，是黃思成給她發了兩條微信。
「……」
黃思成是陸懷洲的特助，和她加了微信後，到現在他們聯繫過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今天黃思成吃錯藥了？
還是和陸懷洲一樣被盜號了。
許梁宜點開來，黃思成首先給她發了一個文檔，然後說道：【許小姐，這是陸總讓我整理的，您看看哪個滿意，我給您聯繫房東。
】
許梁宜點開那個文檔，裡面圖文並茂，還有表格，細數羅列了十幾個租房地點，從它們的內部設施，到周圍環境和交通情況，都分析了一通，還有它們離《簡談》雜誌社的距離也標註出來，從距離最短到最遠排序，當然，還有租金價格。
手機又振了下，黃思成：【許小姐，這十六處房子，是我綜合分析下，最適合您的，它們租金都不貴，主要是，離市中心和簡談都不遠，希望您能選中一個滿意的，如果都不滿意，我幫您再挑。
】
許梁宜：「……」
所以，哪怕她來了燕城，陸懷洲不僅輕而易舉知道她住在那，還知道她到簡談上班了？
也是，他是誰啊。
他爸是陸昂傑，首富，商界巨鱷，動動手指就能擾亂國內經濟命脈的人物，陸懷洲想掌控她，太容易了。
許梁宜冷著臉回覆：【告訴你們陸總，我租哪，住哪，現在都與他無關，請他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聖瑞換副總裁了？
他最近這麼閒？
他閒我不閒。
】
*
因為老闆一個吩咐，從早上八點來公司就開始收集信息整理分析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吃上中飯，不久前終於完成任務，把整理的成果發給老闆女，不，前女友的黃思成，準備去充杯咖啡喝時，手機振了下。
他沒想到許梁宜回復得這麼快，微微忐忑地拿起手機來看。
下一秒：「……」
啊這。
許小姐完全不領情啊，這讓他怎麼跟老闆交代。
黃思成截了個圖，準備發給陸懷洲過目，但又覺得許梁宜的回覆過於虐心，老闆看了可能都不會給他加工資了，黃思成思慮再三，沒把截圖發過去，而是去到陸懷洲的辦公室，同他匯報導：「陸總，我按照您的意思，找了燕城簡談雜誌社附近不少地段好租金便宜的房子給許小姐過目，不過許小姐她……她覺得現在自己住的地方挺好，不願意再找新的房子。」
陸懷洲道：「她原話怎麼說的。」
黃思成：？
還要聽原話？
「許小姐她說……」黃思成怎麼可能複述得出口，自從許小姐跟他們陸總分手後，陸總耐心比以前差了好多，整個人也時常冷沉沉的，黃思成猶豫了下，摸出手機，「陸總，您還是自己看吧。」
他調出聊天界面，遞上前。
黃思成做好了辦公室變成冰窖的準備，但他發現陸懷洲看了他和許梁宜的聊天記錄後，反應竟然還好？
陸懷洲臉色只是變了下，把手機丟還給他，聲線淺渾：「截圖，發給我。」
黃思成：「……？」
他們陸總有自虐傾向？
*
臨近下班，許梁宜把肖淳昨晚讓她寫的稿子趕了出來，慶幸她去到肖淳辦公室的時候，肖淳還沒下班。
「寫完了？」
肖淳問。
許梁宜點了下頭，把稿子遞給肖淳。
肖淳放下手裡的水杯，接過，低頭過目。
肖淳看得很認真，七八分鐘後，才看完。
他道：「寫得很不錯。」
昨晚因為陸懷洲打岔，擾亂了許梁宜的計劃，所以這份稿子有一半多是來雜誌社完成的，在雜誌社不可能一天都用來寫稿子，中間還要忙別的事情，所以這份稿子寫得斷斷續續，也有些趕，因此許梁宜聽到肖淳剛才那句褒獎時，還以為緊接著會有個「但是」，但沒有。
肖淳夸完那句後，道：「我感覺我都不用寫了，用你寫的這個完全可以。」
許梁宜：？
「您在開玩笑嗎？」
許梁宜道。
肖淳：「不是啊，我說真的。」
「你自己拿回去檢查幾遍，有不少錯別字，把錯別字改了，就可以發杜笙和郵箱了，如果杜笙和過目後沒什麼問題，我們就可以發版了。」
「……」
許梁宜在想，肖淳不會單純是想偷懶吧？
自己懶得寫，她寫得還可以，就直接用她寫的？
肖淳本身才是這次採訪的主記者。
肖淳：「聽見沒？」
許梁宜道：「還是別吧，這個稿子，我其實沒有寫得很認真，因為您給我的時間太短了。」
雖然新聞行業講究一個即時性，但一般這種大人物的專訪，沒那麼即時，前後至少需要一周磨採訪稿。
肖淳笑：「沒認真也寫這麼好？
許梁宜，你是個天才啊。」
「……」
「我不是那個意思。」
許梁宜道。
肖淳：「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但我剛才那句話，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
許梁宜：「……」
*
許梁宜離開後，有人敲肖淳的門。
「進來。」
肖淳道。
走進來的是林蔓蘿。
「什麼事？」
肖淳問。
林蔓蘿道：「關於下周雅沉銀行發布會採訪，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肖淳端起水杯喝了口：「什麼問題。」
林蔓蘿瞥了肖淳一眼，道：「肖老師看起來心情很好？」
肖淳道：「是挺好。」
林蔓蘿試著問道：「為什麼呀？」
肖淳只是勾了下唇，沒給她答案。
*
許梁宜回到工位，按照肖淳的要求將自己寫的稿子檢查了幾遍，確認錯別字都修改了後，將電子版發進杜笙和的郵箱。
之前因為趕稿子，有兩樣不急的活被許梁宜往後推，所以即便到六點了，許梁宜也沒辦法說走就走，只能留下來加班。
她起身去印表機列印資料。
「小槿槿，還不走啊？」
「哦，等我男朋友來接我呢。」
「我說呢，怪不得你今天沒有一下班就溜。」
被問話的人叫伊槿，是伊致林的侄女，許梁宜昨天來雜誌社報到的時候，就聽同事跟她說過。
資料打好，許梁宜朝自己的工位返回，路過伊槿時，聽見她的笑聲。
「在看什麼呢？」
有人問。
伊槿道：「就是最近很火的那個綜藝啊，《媽媽和女兒》。」
「啊，我也在追！嗚嗚馬上就要收官了，我最喜歡薇兒她媽媽，憨憨的，好搞笑啊！」
伊槿：「我喜歡嫣嫣她媽媽，她媽媽超美。」
「梁蘭嗎，啊對，她真的超級好看，但我覺得她有點冷，只跟易芷嫣比較親近，跟其他三個的媽媽都處不來。」
「可是她就是美，絕美，我太吃她的顏了。」
伊槿道。
許梁宜淺闔了下眸，平靜地坐回自己的椅子。
*
落日的餘暉暈染在天際，有燕子在往北飛。
陸懷洲見完幾個合作商，從俱樂部出來，上車。
駕駛位的司機老李問：「少爺，今晚去哪裡吃飯？」
陸懷洲回復得很快：「去機場。」
老李：「少爺，還有應酬啊？」
車窗外，有樹木被夏季的風吹斜了身。
陸懷洲沒回應，摸出煙盒，想抽一根，煙盒打開，發現裡面沒煙了。
他沉默，老李只當他是默認了。
從後視鏡瞥了眼陸懷洲，老李在心裡嘆了口氣。
自從少爺與許小姐分手後，少爺比以前忙多了，以前再忙，少爺都會抽時間陪陪許小姐或者帶許小姐出去玩。
跟許小姐分手後，這段期間，幾乎天天都在忙工作，連跟朋友聚會喝酒都少了。
*
許梁宜加完班坐地鐵回到錦竹小區時，天已經黑了，晚飯其實已經在雜誌社食堂吃過，但走到樓下，她覺得有些餓，想去買點關東煮當夜宵。
小區門口有家711，許梁宜朝外走。
這個小區管理不嚴，大門形同虛設，刷卡的那道門感應是壞的，推一下就開，許梁宜跨出小區門時，迎面走來兩個女生。
她們身穿青白相間的校服，看起來應該是高中生。
這兩個女生許梁宜不認識，但她們聲音有些大。
「剛才那個男的好帥啊！」
「是啊是啊，怎麼辦，我想問他要微信。」
「要啊，走！」
「誒，我隨便說說的，還真去啊？」
「怕什麼啊，你是楊多株誒，二十七中高三十六班的班花，你這個顏值，我不信那個帥哥不給你微信！」
「那，試試？」
「走走走！」
許梁宜沒當回事，只是有微短的一瞬間覺得現在的高中生都挺早熟。
她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是個乖乖女，眼裡沒有帥哥，只有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和薛金星，心思幾乎都放在學習上了。
過了會，許梁宜發現那兩個高中生去尋找帥哥走的路線跟她一樣，她們好像也要去711。
也是在這時候，許梁宜的視線，撞進一個身影。
對方似乎剛買完煙，拿出一根，扣開打火機的帽子，他身穿鐵灰色西裝，外表還是那樣，矜貴英俊，但痞。
火焰打出，繚繞菸頭，亮出一抹猩紅。
男人懶懶抬眼，目光注意到她。
「帥哥，你好呀，請問，請問，請問……」兩個高中生都紅了臉，其中膽比較大的那個，支吾了好一會，才支吾出下文：「請問可以跟你加微信好友嗎？」
「不是我，是，是她！」
她將旁邊的女生推過去。
「啊，對，對，是我，帥哥，給個微信唄？
也行。」
被推出去的那個女生不算太緊張，說道。
陸懷洲看那個女生一眼，長指夾著煙，落到唇邊，咬住，懶洋洋抽了口，瞭起眼皮，視線不知落到何處，倏地笑了聲，白霧呼出，聲音磁得人耳蝸發癢，心也顫了：「不好意思，哥哥對未成年不感興趣，」
「哥哥喜歡辣妹。」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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