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2024-08-30 15:47:55 作者: 大白牙牙牙
  一架飛機穿透A市雲層,留下道長長的拖痕,往美國飛去。閱讀sto55.COM

  商務艙前排座位上坐著個戴著鴨舌帽的女人,空姐給她遞毯子時,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壓低帽檐。帽檐陰影灑落,外加那擋住大半張臉的口罩,她的偽裝還是做得很成功的。

  等空姐離開後,女人才將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這個人自然是趙清韻。

  這段時間她過得非常煎熬,自從她的裸.照被公布出來後,她在大街上走動時,總覺得那些她瞧不上眼的人正在以異樣的、譏諷的目光打量她。就連在樓道扔垃圾時,她都疑心哪裡有攝像頭在監視她。

  這麼疑神疑鬼下,這段時間趙清韻壓根就沒辦法好好休息。

  不過,想到她已經離開噩夢般的A市,前往沒什麼人認識她的美國,趙清韻臉上終於出現幾分如釋重負的笑容。

  她從包里掏出筆記本,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寧氏集團在美國有業務,她以前時不時會飛來美國度假,在美國閒著無聊甚至還置辦過一套房產。之前只不過是用手頭的閒錢隨意買的,也沒聲張出去,現在倒正好作為她的落腳點。

  住的地方不用擔心,但她手上能動用的現金不多,如果想維持那種優渥的生活……趙清韻抬手撫摸自己的臉,下了狠心。

  把自己的計劃都羅列好,趙清韻捧著筆記本,神情裡帶著幾分愜意和舒適,似乎是暢想到自己接下來的美好生活。

  -

  飛機降落時,正好是美國凌晨。

  機場裡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多。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國度,能夠認出她的人不多。趙清韻脫掉口罩,深深吸了口新鮮空氣。

  果然,比起在國內,還是美國這邊的空氣更讓她覺得舒服自在。

  取好行李後,趙清韻艱難拉著兩個皮箱走出機場,正準備在機場附近找間酒店落腳,斜後方突然有個男人箭步朝她跑來。

  趙清韻拖著行李,並沒有在意身後的腳步聲,直到那個男人跑到她身邊時一手握住她的行李箱一手扣住她的手腕。

  在趙清韻出聲尖叫之前,男人脫下自己的風衣帽子,露出那張熟悉卻帶著陰狠的臉。他明明是笑著的,但笑里的惡意怎麼藏都藏不住:「怎麼,你也出國了?你在國內不是過得非常精彩嗎?」

  在『精彩』二字上,寧四咬了重音,於是話中的譏諷意味更重了不少。

  「……四,四哥。」趙清韻生生嚇了一跳,不知道寧四是怎麼發現她的。

  轉念一想,趙清韻臉色發白,這是知道了她的航班號,所以提前在外面蹲守啊!能打聽到她的航班號,還會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寧家人的,也就那麼些人了。

  她都避出國了,那些人為什麼還是不願意放過她?

  一時之間,趙清韻又氣又恨。

  寧四聽到她的稱呼,嗤笑道:「原來你還認我這個哥哥啊,那真是太好了,你現在還沒找到落腳點吧,哥哥帶你回家。」

  一聽到這話,趙清韻臉色發白。她還是很清楚,就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寧家人絕對恨她入骨,她跟著寧四走討不了什麼好。

  顧不上虛與委蛇,趙清韻下意識開口尖叫。


  雖然是深夜,但機場外還是有不少人的。聽到尖叫聲,很多人都朝這裡投來打量的目光,機場的保安握著對講機朝這裡快速走來。

  寧四對於這個場面絲毫不慌,眯著眼凝視著趙清韻,手上毫不留情,用盡全力朝趙清韻揮了一巴掌,趙清韻還穿著高跟鞋,被這股力道帶得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被他掀翻在地。

  她已經被這巴掌打懵了,後知後覺感受到火辣辣的疼,才瘋狂痛呼起來。

  寧四居高臨下,像是在看一件垃圾般:「剛剛不是還喊我四哥嗎,現在就想讓別人來對付我?不跟我走也沒關係。」

  丟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寧四轉身往馬路方向跑,跑動時還不忘把風衣帽子戴上。

  保安將趙清韻從地上扶起來,用英文問她怎麼了?趙清韻捂著高腫的左臉,氣到臉色扭曲。她敷衍保安幾句,沒有再說什麼,比起追究早就跑得沒影的寧四,她現在更想避開寧四。

  寧家人出國時她有特意留意過,除了寧大身上還有一定的財產外,其他幾個人幾乎一窮二白,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寧大被另外幾個人拖累著,身上的錢怕是已經不剩多少了,她來美國是為了過全新的生活,不是為了陪寧家人一起陷入泥潭的。

  想到這裡,趙清韻不打算住在機場附近了。

  萬一寧四尾隨她怎麼辦。

  她打了輛車,要告訴司機目的地時,趙清韻原本想把自己常落腳的那家酒店說出來,但想了想,她常落腳的那家酒店寧四他們也是一清二楚的。

  於是話到嘴邊,趙清韻改口報了另一個酒店名。這個酒店很知名,而且距離她的別墅並不遠。

  在酒店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趙清韻聯繫上保潔公司,讓他們去收拾別墅。

  別墅收拾得差不多時,趙清韻拖著行李箱走進院子裡。

  踩過硌腳的石子路,趙清韻推門走進大廳,瞧見那大咧咧坐在客廳沙發上的人時,趙清韻險些跳腳:「你——」

  寧四身體往後仰,兩隻手張開搭在沙發靠背上,翹著二郎腿一副這是自己家的樣子:「看到我很意外嗎?」

  趙清韻身子下意識抖了抖:「你怎麼會在這裡?」

  其實她想問的是,寧四怎麼知道這一棟別墅的,難道又是有人告密嗎。

  寧四的目光直直落在趙清韻臉上。

  他太熟悉趙清韻了,以前是帶了濾鏡來看趙清韻,現在脫掉這層濾鏡,他再打量趙清韻時,可以清晰讀出她那骯髒的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寧四冷哂:「趙清韻,你以為自己動用上百萬美金買下這棟別墅,我們對此真的一無所知?不過是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你罷了。」

  他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戲謔的神情在向趙清韻傳達一件事:你是逃不掉的。

  「怕我糾纏你嗎,你可以換個地方住,哦,換地方住之前記得把別墅鑰匙留下來。」

  趙清韻攥著拳頭,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她表現得越害怕越容易處於下風。

  她冷下臉來:「如果你再不離開,我就直接報警來抓你了。」目光定格在寧四那什麼牌子都不是的外套上,趙清韻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麼好怕的,「四哥!寧四!何必再擺出這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姿態,你現在是什麼情況,真以為我沒看出來?」


  寧四拊掌道:「我是什麼情況?是啊,我是落魄了,不過給你找麻煩這件事我還是很擅長的。讓我猜猜你來美國的打算吧,你打算在這裡定居,然後借著你上流社會的那些朋友的人脈作為踏板,尋到一個合適的人去當他的情婦,對嗎?」

  瞧見趙清韻臉色微變,寧四冷笑。

  真是可笑,以前他覺得趙清韻天真純粹,現在才發現,他用這種拜金女思想去思考趙清韻的想法,居然能完全猜中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認識的人基本都是寧家以前的人脈,寧家現在是什麼下場,那些人可是一清二楚。你以為他們會顧念什麼舊情?當然,你這個姿色非要去當別人的情婦也不是不可以……」寧四眼神晦澀,看向趙清韻的目光變得露骨起來。

  趙清韻太熟悉這種目光了,她臉色猛變,指著門口怒道:「你給我滾。」

  寧四目光戲謔,那神情仿佛在說:沒關係,我不著急,反正你蹦噠不掉。

  等寧四離開後,趙清韻渾身癱軟。

  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汗濡濕。顧不上換衣服和休息,趙清韻來回張望,想要看看別墅里有沒有裝過什麼攝像頭監控她。

  可是以寧四的手段,如果真的裝攝像頭監控她,又怎麼可能大大咧咧擺在明面上,張望半天,趙清韻什麼都沒找到,心裡卻疑神疑鬼,完全不得安寧。

  原本以為美國是她全新生活的開始,她可以在這棟別墅里安心住著,但現在這種情況,她要如何安心?

  寧四還沒出手,她就已經連在別墅里自由活動換衣服沐浴都怕了。

  -

  另一邊,寧大踩著滿地斜陽,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一棟普通別墅。

  手剛按在門把手上,隔音不是很好的別墅里傳出噼里啪啦砸東西的聲音,隱隱還有個中老年人歇斯底里的吼聲。

  他連著工作了三天,今天難得準時下班,原本想回到家後好好休息,結果還沒進家門,就能想像到裡面是什麼情況了。

  寧大緊蹙眉心,開門後走進客廳,目光先是從二樓最角落的房間一掠而過——動靜都是從那間房間裡傳出來的,然後才看向坐在沙發角落發呆的寧三、吊兒郎當躺在沙發上抽菸的寧四。

  他脾氣不好道:「你們沒有人上去看看爸?」

  寧四瞥他一眼,無所謂道:「爸每天都要鬧一頓,習慣就好了。」

  寧大被他這番話里的冷淡驚到:「爸現在有輕微癱瘓,再這麼暴躁下去,他的病只會越來越嚴重!你們是不是還沒人給他收拾身體?」

  寧四反問道:「你覺得我們會做之前那個保姆明明伺候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把她辭退。」

  寧大被他話中的理直氣壯氣笑了。

  為什麼?

  在美國請一個保姆要花很多錢,他的工資不高,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這幾個死乞白賴住在他家裡的人,實在承受不住壓力了。

  算了。

  他跟這個已經陷入瘋魔、心心念念只有報復的弟弟說不通。

  至於坐在角落發呆的寧三……

  寧三本來是三兄弟中最清高的,從事時尚行業。

  但這幾年裡,時尚界的大門完全不向他打開,寧三生活在寧氏集團一手打造的象牙塔里,承受不住這種打擊,雖然身體沒出什麼事,但精神狀態一直不好,人總是恍恍惚惚的。


  寧大上了這麼多天班,連口熱水都沒來得及喝,聽著二樓的動靜越來越大,只好拖著疲憊的步子走到二樓。

  他才剛推門進去,一本沉重、四角銳利的筆記本當頭向他砸來。

  寧大險而又險避開。

  這一插曲並沒有喚醒床上中風的中年男人。

  之前寧氏集團沒出事時,寧柏遠雖然有些啤酒肚,但整個人意氣風發,精神面貌極好。

  現在才過去了短短一年多時間,寧柏遠頭髮稀疏花白,保養不錯的臉上已經爬有不少皺紋,眉心的皺痕格外清晰,以至於整個人顯得仇大苦深。

  寧大的目光落到寧柏遠的腿上。

  寧氏集團黑白通吃,有些商業手段比較惡劣,暗地裡的仇人很多。

  沒出事的時候還好,後來寧氏集團出了事,打擊報復的人就來了,寧柏遠是被人蒙著頭直接打殘的。

  想到這,寧大又有些意興闌珊。

  他原本想收拾一下房間,但看著寧柏遠砸東西砸得起勁,嘴裡庸俗的髒話滔滔不絕,也沒了收拾的性質。

  「趙清韻那賤人,她到了美國,我肯定要她不得好死!!!」寧柏遠眼睛都氣紅了,嘶聲喊道。

  哦。寧大心想,難怪今天這麼精神,原來是得知了趙清韻的消息。

  這麼一想,他就沒有了收拾的心情,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寧大兩隻手枕在腦後,仰頭看天花板,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當初寧氏集團宣告破產後,寧柏遠等人想要靠自己手上僅存的最後積蓄,做著東山再起的美夢,但是寧大看得很清楚,以寧白駒的權勢與地位,再加上寧白駒對寧家人的厭惡,他是絕對不可能給他們東山再起的機會,於是寧大變賣手中的家產來到美國。

  狡兔三窟,寧家在美國還是有一些布置的,但很可惜的是,這些布置也被明里暗裡打壓,寧大在美國呆了小半年,身上只剩下一點點錢,還有記在寧柏遠名下的一棟別墅。

  在家業只剩下這麼多後,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打壓也似乎消失了。

  寧大試探性去應聘了一家小公司,發現的確是消失了。

  他每個月的工資只有幾千。

  這樣的錢對以前的他來說就是一頓飯罷了,現在卻成了賴以生存的資本。

  以寧大的學歷,他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但之前他也找到過很體面的工作,剛在公司待了沒兩天就被莫名其妙辭退。折騰了這麼久,他已經認清了:他的仇人們是不可能看著他過舒坦日子的,現在這樣,他們勉強能接受了。

  所以寧大認命了。

  他剛剛開始新生活沒多久,國內一通電話又打破了他寧靜的生活。

  ——寧柏遠出了車禍。寧二他們三兄弟被嚇得屁滾尿流,害怕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於是寧柏遠身體剛好一些,他們就急急忙忙帶著寧柏遠來美國。

  寧大現在住的房子就是記在寧柏遠名下,即使他再不樂意,也只得去機場接幾人,並且安置好他們。

  與已經認命的寧大不同,寧二不甘過這樣的生活,寧三渾渾噩噩,寧四和寧柏遠心裡都是恨意。

  寧二以前好歹是偶像出身,這段時間雖然因為壓力發胖油膩不少,但皮相還看得過去,在酒吧里晃了一圈,再回家時就說自己有了女朋友,去比他大了十幾歲的女朋友家裡住。


  爛攤子全部砸在寧大手裡。

  回想到這裡,困意越來越濃。寧大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在噼里啪啦砸東西的背景音里陷入沉睡。

  寧大能睡得著,另一邊的趙清韻還在瑟瑟發抖。

  她仔細檢查,確定浴室里真的沒有針.孔.攝像頭一類的東西後,才敢進浴室沐浴。

  沐浴過後,又仔仔細細將房間翻了一遍,她才敢躺上床睡覺。

  這樣提心弔膽的生活過了幾天,就在趙清韻的心剛剛放下一些時,她的電話響了。

  看著那陌生的電話,趙清韻心生不好的預感,連忙將電話掛斷。

  但沒過幾秒,那個電話再次打了過來。趙清韻像是觸電般把電話扔到床頭,安靜等著電話自行掛斷。

  撥電話的人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趙清韻不得安生,如此反覆六次,趙清韻終於忍無可忍,接起電話。

  「呵呵,終於肯接電話了。」

  電話那頭聲音響起。

  並非是她以為的寧四,而是寧柏遠。

  趙清韻冷笑:「惡作劇夠了嗎。」

  「你把我們害得那麼慘,這麼一點點惡作劇只不過是利息罷了。」寧柏遠的聲音陰冷得如蛇吐信子,只是聽聲音,趙清韻就覺得,他比她的親生父親趙凱定混得還要慘了。

  趙清韻直接掛斷電話,將這個號碼拉黑。

  她等了等,沒再等到其他電話響起。

  在別墅里轉了兩圈,趙清韻下了決定:賣房子!迅速把房子變現,然後她就拿著這筆錢去一個陌生小鎮重新開始!

  美貌是無往而不利的美貌,只要她的美貌還在,生活總不會比現在差。

  做了這麼個斷尾求生的決定後,趙清韻立馬聯繫中介。

  這棟別墅是她當時閒著無聊置辦的,地段什麼的不是最好的,但周圍的環境非常好。所以別墅才剛掛上去,第二天中介就帶著買主上門來看房。

  買主是一對老夫妻,他們剛下車,還沒能坐在客廳里喝口茶,外面就進來一幫混混,打頭的人正是寧四。

  二話沒說,寧四率先拎起棍子將院子的灌木叢狠狠砸了一通,跟著他來的幾個混混有樣學樣,嘴裡的髒話都沒重複過。

  趙清韻尖叫:「寧四,你給我適可而止。」

  中介和老夫妻都嚇得半死,愣愣縮在趙清韻後面。

  寧四警告的視線從老夫妻身上慢悠悠掃過,才落到趙清韻身上:「想跑我告訴你,沒門的。寧家如果成了個爛攤子,那你就跟我們一起共沉淪吧。」他唇角上挑,惡意更深,「家裡現在沒有保姆照顧爸爸,爸爸畢竟養你一場,不如你就跟我回去好好照顧他,也不用再受這些煎熬了。」

  趙清韻嚇得倒退一步。

  跟著寧四走,她的小命怕是都要懸了。

  瞧著趙清韻在害怕,寧四唇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些。

  他的人生也就這樣了。

  既然出不了泥潭,那就拉著他最恨的人共沉淪。

  趙清韻深吸口氣,勉強緩了過來。她冷笑道:「寧四,你也是威風,難道你只恨我不恨寧檬他們嗎?可惜你太無能了,報復不了已經跟你一個天一個地的寧檬,於是你就一心在我身上發泄。真是可悲可笑。」


  被說無能,寧四也不惱。他冷冷注視著趙清韻:「隨便你怎麼說。」又扭頭去盯那對老夫妻,用英文丟下一句警告,「入住這棟別墅的人都會不得安寧,你們知道,地頭蛇還是比警察好用的。」

  直接領著幾個混混離開這裡。

  沒過多久,警察趕到——早在寧四剛出現時,趙清韻就報警了,只是寧四提前跑了。

  警察幫趙清韻做了筆錄,但看著他們那個樣子,趙清韻心下難掩失望,找警察絕對沒用的!

  果然,第二天傍晚,趙清韻點了外賣當晚餐,而送餐的人——正是寧四!

  通過貓眼認出門外的人後,趙清韻瑟瑟發抖。她有種生活完全被寧四監控的感覺。

  站在門口等了片刻,寧四又按了遍門鈴,還是沒有人過來開門。

  「看來是知道送外賣的人是我了。」

  寧四輕笑,不急不惱,繼續按門鈴。

  過了好幾分鐘,他才將外賣放到地上,轉身慢悠悠離開。

  知道他離開後,趙清韻鬆了口氣。至於那放在門外的外賣,趙清韻是不敢去拿的,就怕寧四在裡面放了什麼東西,或者是他就躲在暗處,等著她出來拿快遞時繼續折騰她。

  沒拿快遞,趙清韻只好草草泡了泡麵墊肚子,在驚慌中又度過一晚。

  第二天起床照鏡子時,趙清韻發現自己帶的黑眼圈特別重,滿臉憔悴。內分泌失調,頭髮掉得格外厲害。

  趙清韻用冷水拍拍臉,拎起自己的高檔護膚品就要擠壓——裡面的水頂多還能再用兩三天!

  這護膚品還是以前做小三時,莊修齊給她買的,以她現在的積蓄,先不說買不買得起,那定製牌子都不會賣給她。

  「寧四!」

  這一個稱呼,趙清韻念得咬牙切齒。

  就因為寧四的折騰,她來到美國後一直待在家裡,制定好的計劃一個都沒有實現。

  外賣只是個開始——

  快遞,送水員,甚至是物業。

  這裡面全部混跡著寧四的身影,他沒有主動對她出手做什麼,但這樣時不時的折騰,就如同鈍刀拉肉,趙清韻活得提心弔膽,幾乎沒有一天睡過好覺。

  她越是憔悴,寧四越上癮,有時候還會偷拍她的照片拿回去給寧柏遠取樂。

  而這種痛苦,就算是報警也得不到很好的解決。

  這麼一個多月後,趙清韻整個人瘦了十來斤,臉色青得格外難看,單從那氣質來說,與越來越厭世的寧柏遠有幾分相似。

  手機再次被陌生電話撥響,怎麼都掛不斷,趙清韻在床上縮成一團,整個人都在發抖。

  「寧四是怎麼做到這一步的?」

  她自言自語,梳理著寧四的情況。

  「以他的處境,肯定不可能是什麼老闆,偶爾幾次他來找我,身邊都跟著混混……他是不是加入了這附近的幫派,而且地位還不算低……如果是這樣的話……」

  趙清韻的眼底帶著歇斯底里和瘋狂。她受夠了,寧四以為她無力反擊了是嗎!那她就讓寧四瞧瞧她的手段!

  這附近的女警上門幫她做筆錄過好幾次,很同情她的遭遇,之前把私人電話給她留了下來。趙清韻撥通女警的電話,從她那旁敲側擊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隨後趙清韻也不急著行動,她每天吃好喝好,開始護膚保養,等臉上的青色消退後,趙清韻就主動出擊了——她主動勾搭了寧四所在幫派的老大。


  這個幫派有一百來人,算是這附近勢力最大的幫派之一。雖然老大沒什麼錢,不能給她提供富裕生活,但有老大在,她絕對可以報復寧四!

  這天早上,寧四邊吃著早餐邊往外走,思考自己今天該用什麼手段折騰趙清韻。

  想了好久,又想到一個富有新意的手段,寧四愜意地眯起眼來。但這份愜意還沒持續多久,寧四突然被人架起來。他先是一驚,仔細觀察後發現這幾個人都有些眼熟,跟他同在一個幫派。

  「你們這是抓錯人了嗎?」寧四賠笑道,主動介紹自己的身份。

  站在寧四左邊的人笑著用夾著濃重口音的英文道:「沒抓錯,老大找你有事。」

  老大?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總之看著這架勢,等著他的怕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在看到那妖妖嬈嬈坐在老大膝蓋上的女人時,寧四眼前一黑。

  他連求饒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密密麻麻的拳打腳踢就先一步落到他身上。

  聽著寧四的痛呼求饒聲,趙清韻臉上露出滿意的笑,貼近老大的臉。

  只是,在瞧著老大那黑而醜陋的臉時,她眼裡划過戾氣。這份戾氣越發轉化成對寧四的恨,她貼到老大耳邊,輕聲說了什麼。

  老大剛得到手,現在對趙清韻正稀罕,她有請求,他自然是順著的。

  等那些人停手時,寧四幾乎被打得閉過氣去,乾淨的外套上都是烏灰的腳印,還算白淨的臉上已經遍布青紫和瘀血。

  老大瞧著這一幕有些掃興,攬著趙清韻離開,想要回自己家裡找樂子。

  趙清韻順著他的意離開,在路過寧四身邊時,她輕笑了下:「坐在上面看著你被打個半死的感覺真好,你前段時間也是這麼看著我的對吧。」

  聽到這話,幾乎半死的寧四眼裡浮現陰冷恨意。

  這股恨意讓他求生的意志爆發,即使躺在零下溫度的地方,寧四也沒出事,身體的疼痛慢慢緩解下來後,他艱難從地上爬起來,拖著滿身傷痕的身體回到家。

  瞧著他這副模樣,剛下班的寧大、坐在沙發角落發呆的寧三都嚇了一大跳,也顧不上什麼間隙,連忙幫寧四處理傷口。

  傷口剛處理完,別墅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沒等寧大走出去看,有幾個人拎著棒球棒正在砸別墅外牆和大門,動靜鬧得極大。

  寧大和寧三嚇了一跳,反倒是寧四,先是一驚隨後又冷靜下來:「應該是和趙清韻有關。」

  聽到這話,寧大心底不由升騰起一股埋怨,把手上的毛巾扔到角落,不再幫寧四處理傷口。他氣道:「我的生活本來已經走上正軌,但是你們的到來讓我又再次陷入泥潭。你們作為拖累也就算了,日子起碼還能得些安生,我就算是還爸爸的養育之恩,但現在!外面那些事情可都是你惹來的,前段時間我就跟你說了,不要報復趙清韻報復得這麼過,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寧四抿緊唇,原本想像以前一樣反唇相譏,但動作幅度大了些,不小心牽扯到他唇角的傷口,他只好強行把自己的怨氣咽了下去。

  而且,他的確有些許理虧只是他的理虧在恨意面前過於微不足道。

  沉默片刻,寧四承諾說:「另一個更大幫派傑瑞幫的老大一直在試圖拉攏我,等我傷勢恢復一些就會解決掉這些事情的。」


  「但願能解決吧。」寧大丟下一句話,累得不想再爭執,他明天一大早還要出門上班。

  第二天一大清早,寧大穿上有些不合身的西裝走出門,剛拐了個彎進入另一條人流比較稀少的街道,他突然被兩個身體強壯的人攔住去路。

  心中暗叫不好,寧大往後倒退兩步,餘光注意到身後也有兩個人在緊逼他。

  ……四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圍攻他。

  寧大的心沉了下來。

  半個小時後,深色西裝上滿是腳印、臉上青紫交織的寧大回到家。

  他一言不發,自己坐在沙發上給自己上藥。在這期間,寧柏遠似乎是腿傷發作,又在噼里啪啦砸東西。

  寧大完全當做沒聽到。

  上好藥後,寧大上樓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找出布滿灰塵的行李箱,簡單擦拭過後,他將自己常穿的衣物、常用的物品一股腦塞進去,最後,拖著這個行李箱下樓。

  他這樣的行為過於異常,即使是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寧三也注意到了。

  寧三慌道:「大哥,你這是去哪?你才剛剛受了這麼重的傷。」

  寧大面無表情看著寧三,說:「這棟別墅是記在寧柏遠名下,我會直接離開這個州,去一個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寧大將手中的銀行卡遞過去,「這裡面的錢幾乎是我所有積蓄了,接下來你們好自為之。」

  寧大覺得自己真是蠢。

  明明知道這是一處泥潭,居然還一直待在這裡不離開。剛剛那頓打讓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去他的父子之情,去他的兄弟之情。

  從寧檬身上,他就應該看出來,這家裡哪裡有什麼父子、兄弟之情。

  他一個人生活,只要不再奢望,還是能有個安穩日子過的,但如果一直留在這裡,才是絕對暗無天日。

  趁著寧三還沒反應過來,寧大將銀行卡強塞進他的手裡,說一句:「密碼是我的生日。」直接拖著行李箱離開。

  走出門時,寧大甚至在想:如果寧三他們都不記得他的生日,沒辦法把錢取出來,那就更好笑了。

  大概是已經揍過寧大一頓,現在房子外沒有其他人蹲守了。

  寧大拖著行李上了公交車,先去公司辦理辭職,然後就買了另一張電話卡,坐上南下的火車,打算挑個陌生的小鎮重新開始生活。

  -

  寧四被揍了一頓,擦過藥後就在房間裡睡了個昏天黑地。

  等他再醒來,聽說了寧大離開的消息,瞳孔微微一縮——

  要知道,之前家裡的生活費全部是由寧大來支付,現在寧大離開,他們原本就拮据的生活肯定會更困頓。

  寧四試著撥了寧大的電話——電話不存在。

  很顯然,寧大已經將這個電話註銷了。

  寧四緊握著手機,眉間帶著幾分陰鬱。視線從那張銀行卡上掃過時才恢復幾分平靜:這卡里的錢應該夠他們撐段時間了,目前最要緊的事是對付趙清韻那邊。

  在寧四急急忙忙聯繫傑瑞幫時,趙清韻這邊幾乎是把寧四加諸她身上的手段,升級過後連本帶利還給了寧四他們。

  外賣,快遞,送水服務……


  同樣的手段,同樣的折磨。

  直到寧四成功抱住傑瑞幫老大的大腿,這一切才算消停。

  為了報仇,寧四瘋狂在暗地裡挑唆傑瑞幫老大,讓他跟自己以前在的幫派進行亂鬥爭搶地盤。

  「四弟,你們鬧得是不是太狠了。」即使是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寧三,都覺得他們鬧得太兇了,再這麼下去肯定會出事的。

  寧四坐在沙發上,深深彎下腰,手肘搭在膝蓋上,臉埋在手心裡:「到現在已經沒有後退的地步了。如果不鬧,我怎麼在傑瑞幫往上爬,難道你還想像前段時間那樣擔驚受怕?」

  寧三欲言又止。

  他當然不想。

  前段時間,他經常睡到半夜被石頭砸窗的動靜嚇醒。而這不過是混混們折騰他們的一個小手段罷了,更惡劣的手段也有。

  「但你們鬧的動靜太大,我怕出人命啊。你們現在不是已經發展到持刀對毆了嗎。」

  寧四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昨晚他差點就被人一刀捅進腸子裡,好在他閃避得快,不然怕是就要涼了。現在聽到寧三的話,他神色間有厲色一閃而過:「三哥說得對,我會提醒老大的。」

  寧四的確去提醒了。

  傑瑞幫的老大也在有意識控制。

  但是打架鬥毆這種事,最容易打出火氣,一個不小心就會出事,完全不受人控制。在出人命時,寧四還連忙去勸阻,結果右手手臂被斧頭砍下一刀,整隻手險些就廢了。

  但就算沒廢,以後這隻手也再也做不了什麼重活精細活。

  人命一出,那些一直沒摻和進來的警察也出動了,直接把兩大幫派的人拎去局子裡蹲著。

  在局子裡,寧四瞧見了趙清韻。

  這次相見已經時隔半年時間,他看著膚色有些暗黃、比半年前憔悴不少的趙清韻,歪了歪頭。

  還沒想清楚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就看到趙清韻被她的男人毫不憐香惜玉地往前一推,踉蹌兩步扶著牆才穩住身形。

  這是……靠著色相上位,結果現在對方覺得膩了厭惡了?

  這下子,寧四覺得自己的手臂都不是那麼痛了。他冷眼看著趙清韻,看著她那款式已經老舊的香奈兒長裙。

  現在,他們都是半斤八兩,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了。

  也好啊,這一輩子他是起不來了,拉著他最恨的人一塊兒在泥潭裡沉淪也算不錯的結局。

  以前香車美人的生活在記憶里早已褪色,寧四站在發呆,餘光掃見一個警員的辦公桌上有本雜誌,雜誌封面人物非常眼熟,細看之下,眉眼間甚至與他有兩分相似。

  ——【寧檬受邀出席美國時裝周】

  盯著那封面看了很久,寧四那早已渾濁不清的眼睛裡慢慢染上淚意。

  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今日這種地步!他明明,明明應該是天之驕子才對啊!為什麼會深陷於泥潭永遠爬不起來了?

  在監獄裡蹲了兩天,寧四還聽說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趙清韻被那個老大逼著吸.了.毒,被抓之前她剛剛服食過東西,現在已經被抓去戒.毒。

  以趙清韻那薄弱的意志,怕是極難從裡面出來的,就算出來了,復.吸也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都是報應啊。寧四想。

  -

  坐在梳妝鏡前,寧檬閉著眼趁機休息,任由化妝師給自己上妝。今天傍晚她要出席一場活動。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化妝師偶爾拿起瓶瓶罐罐的碰撞聲。

  她正昏昏欲睡時,外面有人快步走進來。

  「寧檬!」

  寧檬掀開長眸,看向急匆匆走進來的司霍。

  這幾年裡,司霍成長得非常快,早已是一名雷厲風行的經紀人,她已經很少看到司霍這麼失態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寧檬示意化妝師停手,側頭去看司霍。

  司霍讓化妝師先離開,等房間裡只剩下他跟寧檬兩個人後,司霍將一封厚厚的信件遞給寧檬:「你看看。」

  「信?誰寄到公司的?」寧檬接過,看清寄件人的名字時嚇了一條:【趙凱定】。

  趙凱定,趙清韻的親生父親,他已於兩年前病逝。

  「惡作劇?」

  「不是。這應該是趙凱定的一個朋友寄來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信件已經被撕開過,寧檬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裡面放著很多東西,當頭第一個就是一份親子鑑定報告。這個報告說……趙凱定與趙清韻確實為父女關係。

  「這!」

  寧檬一驚,思緒起伏不定。

  但這份報告,好像把所有的疑點都串聯起來了。

  趙清韻母親湯媛媛水性楊花的名聲被釘在恥辱柱上。

  趙清韻這個小蝌蚪在國內瘋狂找爹都找不到。

  為什麼會找不到?因為趙清韻的親生父親欺騙了世人,讓世人的目光落到其他點上。

  湯媛媛瘋狂劈腿、趙清韻瘋狂找爹的瓜太好吃了,以至於世人都被瓜所牽動注意力,完全沒想過,這其實是趙凱定做的一個局。

  ——趙凱定欺騙了世人。

  「這一局……誰能想到呢。」寧檬感慨道。

  就連檸檬爹都完全沒猜到真相啊,趙凱定這個世人眼中的失敗者終於在死亡前成功扳回一局,成為笑到最後的存在。

  這個人還真是可悲又可嘆。

  「他為什麼會把這個信件寄給我們?」司霍已經看過裡面的內容,不由出聲問道。

  寧檬輕笑:「這很好猜不是嗎。他在分享,他在炫耀。」

  如果這個真相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那多無趣啊。

  總要有人懂得他的布局,為他感到驚嘆。這樣他才不會覺得自己白活。

  「那我們……要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嗎?」司霍遲疑問道。

  「當然。事情總要有始有終。」

  當天晚上,#趙清韻系趙凱定親生女兒#的話題成功占據微博熱搜第一,引爆無數人的關注。

  【爺青結!!!】

  【臥槽臥槽臥槽,沒想到我當年吃的瓜還能有後續】

  【額,這做法也太什麼了點,趙清韻和湯媛媛真慘】

  【???樓上,請你收收你的聖母心好嗎,趙清韻和湯媛媛兩個人完全是自作自受,如果他們不做那些事情,一個假消息能影響他們???】

  【我不知道說什麼了,趙凱定這是把世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間啊!】

  【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因果循環,當年湯媛媛和那些男人對不起趙凱定,現在趙凱定這一系列布局都是為了討回公道。雖然手段有些狠,但他並沒有觸犯法律,只是在道德層面針對那些人啊】

  【言之有理,不過我很好奇這件事媒體是怎麼挖出來的】

  【誰知道呢,吃瓜看戲就好了,回想起之前天天蹲微博吃瓜的熱鬧,啊,爺青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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