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樓站在桌旁,身高帶著天然的壓迫,眉心皺起。
明顯的怒氣讓於菟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嗯……」
遲樓咬緊了牙,臉色看上去極其難看,一片鐵青。「你去找他幹什麼?」
「送了點東西,看看他的情況,我想勸他們不要追究這件事……」
「誰讓你去的?!」
遲樓猛地抬高聲音,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眼底似乎有怒火在燃燒,雙手緊握成拳,身體甚至緊繃得像是一張彎弓,隨時會爆發。
「我不用他們可憐,也不用你代表我去和他們道歉。」
「我沒有道歉……」
於菟連忙解釋,抬頭看到遲樓的目光,似乎被什麼東西刺痛,心裡沒由來跟著疼了一下。
「我不想你因為我被他們責罵。」
遲樓皺著眉,像是極力在壓制什麼。
「我的事不用你管。」
「對不起……」
於菟低著頭,聲音細若蚊吟。
她確實不該越過遲樓去和他的家人見面,只是擔心慌了神,再聯想起蘇成風所說,遲樓額頭上的傷疤是他被母親推下樓導致,就讓她更加害怕了。
總擔心會出點什麼事。
遲樓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的人,眸色漆黑,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垂下眼,暗暗握緊了拳。
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變得微微有些發白。
桌上只放著簡單的麵條,若是以前,他怎麼捨得讓於菟吃這個?
他沉默了一會兒,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突然開口。
「於菟,我們分手吧。」
於菟收碗筷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驚訝地抬頭看去,卻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眼底古井無波,長長的睫毛形成一排陰影,遮去了所有情緒。
她身體微微有些發抖,勉強扯了扯嘴角。
「我們……本來就分手了。」
遲樓終於抬眸,看著她。
「我是說,以後不要見面了。」
「……」
於菟渾身發冷,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打得她有點懵。
「可是我……」
「之前是我纏著你,你不是一直不想見到我嗎?現在天天跑來這兒幹什麼?還是這麼快你就忘了之前我騙過你的事?」
遲樓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自上而下看著她,勾起的嘴角帶著幾分嘲諷。
「你這麼不長記性的嗎?」
於菟渾身發抖,幾乎站立不穩。
幾乎用力全身力氣,才小聲道:「那我以後……」
「以後不要過來了,我對你沒興趣了。」遲樓淡淡開口。
她緊抿著嘴唇,臉頰一片慘白,低著頭不敢去看他,生怕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星半點的厭惡。
卻錯過了遲樓眼中的掙扎和痛苦。
於菟鼻尖一陣陣發酸,迅速把桌子上的東西放好。
「我回去了。」
說著,一秒也不敢多停留,咬緊牙快步走了出去。
「於菟!」
剛下樓,身後突然遲樓的聲音,在空曠的小區里迴旋。
他站在窗邊,低頭看著她。
遠遠的,目光冷得讓人心寒。
於菟站在雪地里,感覺雪花落進了眼睛,刺得眼皮酸疼,卻不敢移開視線,緊緊地盯著他。
雪花從天空紛紛落下,遲樓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他抬起手,無名指上閃過一道銀光。
「你的東西還給你。」
說罷,摘下手上的戒指朝窗外丟下來。
於菟渾身一震,瞳孔驟然緊縮,整顆心都跟著提起,跌跌撞撞地朝前面跑去,嘭一聲撲進雪堆里。
積雪紛紛揚起,於菟跌在地上,撥開雪花尋找。
「你找到我也不會要。」頭頂傳來遲樓冷冷的聲音。
下一秒,窗戶嘭一聲關上了。
從剛才一直忍住的淚水瞬間決堤,砸在雪花上,燙出一個小坑。
於菟著急地撥開地上的雪花,雙手凍得通紅。
雪花紛紛落下,寒徹心扉,甚至已經感覺不到手上的溫度。
她抬頭看了看遲樓家的方向,沒有人,窗戶里空蕩蕩的。
於菟咬緊牙,淚水不斷從眼眶滾落下來,模糊了視線,卻執著地不肯離開。
抬手胡亂擦了擦,繼續低頭在雪堆里找。
徐慶趕過來的時候,於菟還坐在雪堆里,嚇得連忙跑過去,拉著她把人從雪堆里拽出來。
「別找了,於菟,你快起來。」
於菟有些慌亂,掙扎著要回去找。
「遲樓的戒指掉下來了。」
「就是樓哥叫我來的。」徐慶道。
於菟的動作立即停了下來,抬頭看過來,眼眶通紅。
徐慶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道:「樓哥說你在這兒吵到他了……」
「……」
「於菟,先回去吧,那戒指樓哥都不要了,就別找了,你得找到什麼時候啊。」
徐慶把凍得渾身發抖的於菟拉起來,推著往外走。
「你要是想找,等雪化了,我們再回來找。」
於菟腦海中一片空白,目光有些呆。
兩人出了小區,徐慶拿了一件衣服給她披上,回頭朝遲樓家的方向看。
距離太遠了,看不清人。
剛才接到電話的時候,把他嚇得丟下手裡的遊戲就趕過來。
認識遲樓十多年,他頭一回聽見他那樣的聲音。
像是在哭。
「你凍成這樣,要不要去醫院?別生病了。」
於菟顫抖著搖頭,眨了眨眼睛,淚珠就像脫線的珍珠滾下來。
「我想回學校。」
「行,我送你回去。」
徐慶帶著人上車,一直到車輛離開小區,從剛才就一直站在窗戶後面才向後跌坐在椅子上。
他的背彎曲,岣嶁著幾乎要埋進胸膛,發梢在光影見拉出線條尖銳的影子,像是直接刻在他的臉頰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卻傳來一陣陣壓抑克制的低吼。
嘭!
水杯砸在牆上瞬間碎裂,在牆壁上留下一灘水漬。
墨斗驚恐地叫了一聲,趴在沙發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緊張地觀望著。
半晌,遲樓才終於起身,從房間裡拿出早就已經收拾的行李。
裡面只簡單放了幾件衣服,其他用遲家錢買來的一樣沒碰。
才剛把墨斗放進航空箱,手機又收到一條銀行卡凍結提醒消息。
上面已經堆積了幾條,他甚至沒有打開,提著貓走到門口,手機突然響起。
遲母的電話號碼在屏幕上跳動了一會兒,被接通。
「今天已經去辦理手續了,房子和車都可以留給你。」聲音格外冷淡。
遲樓眼中帶著嘲諷。
「放心,你們給的東西我一分也不會要。」
遲母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悅:「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到時候別再外面說我們遲家不養你。」
遲樓扯了嘴角笑起來。
「你不是早就盼著今天嗎?放心,從今天開始,遲家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真是個白眼狼,你……」
電話那頭的遲母不滿地抱怨起來,遲樓眉心一皺,直接把電話掛了,所有和遲家人有關的號碼都拉進黑名單。
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裡,手剛伸進去,碰到之前偷偷藏在裡面的東西,動作停頓了一下,小心地拿了出來。
遲樓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眸色沉得像是子夜的星空。
攤開的掌心,一枚銀色戒指安靜地躺著。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指環上被人刻上了兩個字母——YT。
手法粗糙,是用刀一筆一划寫出來的。
想起剛才於菟攤坐在雪堆里找戒指的畫面,遲樓心口疼得厲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小傻瓜,還真以為他把戒指丟了。
他怎麼捨得扔掉?
遲樓深吸一口氣,眼睛有些發酸,咬緊牙壓下心裡翻湧的情緒,把戒指重新戴在自己右手無名指上,提起航空箱和行李。
「走了,墨斗。」
航空箱裡的貓低低叫了一聲,似在回應。
他沒有回頭,關上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