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寒風呼嘯,凜冽刺骨。
狂風揚起的雪花並不柔軟,冰渣吹卷漫灌,倒像是無形的犁耙肆意的刮擦著大地,為這滿目的雪白犁出了千溝萬壑的紋理。
程實打了個哆嗦。
怎麼這場景......有點熟悉?
程實猛地滯住了,隨後一股涼氣從尾椎直衝頭頂,讓他整個人頭皮發麻。
不是凍的,而是被驚到了。
「!!!!!」
當看到面前不是漆黑無垠的多爾哥德集會廳反倒是滿目皆白的羅斯納徵兵廣場的那一刻,他被震驚的愣在了原地,瞳孔縮如針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因為程實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罪者的遺恨似乎並沒有發動成功,而沒有發動的原因則是有人在他動手之前......重置了時間!!??
如何重置了時間,怎麼重置了時間?
難道有人在試煉開局的那一刻,瞞著所有人悄然開啟了一座【時間戰場】?
這個人是誰?
這個人還能是誰!?
程實目露震驚的看向自己右側那位正在爬房梁的斯文隊友,心中並無驚懼,有的只是感慨和嘆服。
巔峰確無俗手。
這位蔣遲......真是好一位時間行者啊!
對上了,一切都對上了。
程實掏出懷表確認了一下當前的時間,不多不少,剛過正午十二點。
在時間未曾重置的時候他就注意過這個細節,可問題是當時的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早已爬上房頂的蔣遲肯定比他更早醒來,也就是說,對方是有機會卡在整點開啟時間戰場的!
怪不得,怪不得這位指針騎士能夠凝滯整片空間的時間,怪不得這位指針騎士明明是位戰士卻缺乏力量,怪不得這位指針騎士對戰之時手段頻出卻唯獨不像個戰士一樣狂暴粗莽,怪不得他從毒藥身上汲取的是睿智與博學!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個指針騎士,而是一位【時間】的法師,一個能夠開闢時間戰場的時間行者!
好好好,用一個掰斷的晷針就成功的偽裝了自己的身份,整場試煉更是對此隻字不提,不僅如此,這位「指針騎士」或許為了偽裝下了不少力氣,他甚至可能擁有一些法師都不會選擇的力量戰鬥類天賦!
他用盡全力去偽裝了一個戰士,或許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刻吧!
一場偷天換日的逆轉,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厲害!
此行此舉,甚至比之巔峰的【欺詐】信徒也不遑多讓!
當真厲害!
可程實並非時間戰場的施術者,也非特殊【時間】天賦的攜帶者,他一個【虛無】行者,是如何在時間戰場重置的時候,發現了這一切呢?
這次並不是因為那枚骰子。
作為一個穩健的玩家,程實確實在看到有【時間】隊友之後就刻意的維持著自己那枚【命運】之骰的點數來作為時間的標記。
但這種方法只能讓他意識到時間被重置了,卻不能讓他還擁有重置前的記憶。
而這次,他並沒有被【時間】消解一切,甚至還保留了記憶!
為什麼!?
其實程實也很懵,他剛剛的震驚只有一小半是針對蔣遲的身份,畢竟他多少對蔣遲身份有些猜疑,如此結果雖在意料之外卻也不是不能接受,至於剩下的那大部分震驚,都是對【時間】的!
沒錯,【時間】!
是【時間】之力讓他免於消解記憶,看清了重置的時間,但在這之前,程實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攜帶著【時間】之力!
可這【時間】之力又是哪裡來的呢?
答案其實很簡單,既然是【時間】之力,自然來自於【時間】。
而恰巧,程實在阿夫洛斯的惡嬰裁判所里覲見過【時間】!
也就是那時,這位亘古不變的【存在】散發出了震撼人心的輝光,這些輝光不過是照耀到了程實,便讓他抽離了現世維度,看清了阿夫洛斯所在時間囚籠的真正模樣。
還記得那囚籠的樣子嗎?
「時間環繞成圈,扭曲成結,任由寰宇無數時光軌跡划過,這獨立的時間之結始終靜靜的漂浮在【虛無】之中,沉寂且孤獨。」
在那場巨大的時間循環里,程實看清了時間前後勾連的本質真相,所以,在這場幾乎算不上是「循環」的「循環」里,程實......完全沒受影響。
或者說,他再也不會受影響了。
因為當時間被重置、循環又開始的那一刻,一枚流轉著滄桑時間光芒的古樸戒指,出現在了程實的指間。
而那個位置本應佩戴的是【存在】的另一枚戒指,【憶海浮夢】。
可由於三次【記憶】能力已經盡皆用盡,程實早就把它取了下來,而現在,那個位置又被補上了一枚【時間】的戒指!
這是一枚由細長完整的時間指針扭曲纏繞成雙環的戒指,兩個戒圈緊扣在指肚之上,而浮在兩個戒圈中間的則是一個看上去像是無窮符號又像是莫比烏斯環一樣的扭結。
乍眼看去戒指似乎有些老舊鏽蝕,可仔細看上一眼就會發現,那其中分明流轉著【時間】的光芒。
永囚之時(SSS):從神遺器,一枚迸發於【時間】感慨,見證了時間閉環而誕生的戒指。
特殊效果【時囚者的自醒】:所有因【時間】之力而造成的時間重置、回溯、循環均不會消解你對時間的概念,也不會影響你的意識和記憶。
特殊效果【自醒者的吶喊】:所有因時間重置、回溯、循環而對你產生的正面效果,都會有小幅加成。
「......」
從神遺器,又是從神遺器!
看著這枚戒指的介紹,程實剛剛憋在心裡的怒火差點熄滅了。
「這算什麼,賠償?
打一棍子給個棗吃?」
難道祂早就料到了祂的信徒會激怒自己,所以先把賠償給準備好了?
【時間】有這麼大方?
程實迷茫了,這枚戒指無論從何種意義上來說,或許都可以稱得上是神器,尤其是對於一個【命運】信徒......
要知道,【時間】總與【命運】博弈,他們的信徒可並不對付,所以讓對家的信徒拿到一個可以破除大部分【時間】玄奇的戒指又是幾個意思?
蔣遲要是知道了這事兒,不得氣的指著天罵兩句:臣等正欲再戰,陛下何故資敵!?
程實想不明白,也不想再繼續想下去了,比起這些摸不到頭腦的東西,他很清楚自己當下要做什麼。
無論這戒指是否是【時間】提前備下的「賠償」,還是什麼就此收手的警告,都不可能讓他放棄自己的想法。
在被一而再再而三「戲耍」之後,程實「破防」了,他必須給自己的憋屈找點發泄口,而當下,在一切都被重置的當下,無疑就是最完美的機會。
此時,公羊未叛毒藥沒死,蔣遲剛剛找到了偽裝他身份的晷針正往回走著,對方應該並不知道自己沒有丟失記憶,看他的樣子,這位時間行者或許還想將之前的劇情再次上演一遍。
只不過這一遍,他大概覺得自己可以避開一切雷點,走到最後。
原來,這就是這位「騎士」上分的秘密啊。
殊不知當程實看到他的那一刻,他的結局就已經改寫了。
蔣遲迎著風雪拄著晷針走了回來,他看向程實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但很快便笑著打招呼道:
「雪後路滑......是需要找根拐杖來輔助行走......啊,呸呸,抱歉,這風太大了......
我討厭希望之洲的北方,哪怕我本來就是一個北方人。
怎麼稱呼我的朋友?」
他再次朝著程實伸出了手,臉上咧開燦爛的笑容,一切看上去都是這麼的友善,仿佛剛剛那場五對一的獵殺從來都沒發生過。
這回,程實並沒有拿出皮裘擋風,他看著對方伸出來的手,回以燦爛的大笑,並熱情的迎了上去,用兩隻手握住了蔣遲的手,狠狠的搖了搖道:
「程實,幸會。」
蔣遲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對方的性格似乎跟初次相見時不同,那時的程實十分拒絕跟自己靠近,可這回......他怎麼又這麼熱情了?
雖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問題是在蔣遲的眼裡,這裡的所有人都不應該知道剛才那個循環內發生了什麼,因為根本沒有人看出他是一位時間行者。
這偽裝指針騎士的舉動讓他一路爬到巔峰,從未失手,也造就了他睿智與可靠的薄名,可誰又能知道這位指針騎士皮下其實是一位不斷模仿戰士的法師呢。
儘管心有疑惑但蔣遲並未拒絕程實的熱情,他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不簡單,所以與其選擇與他交惡,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堅定的站在他的身邊。
生存從不依靠仇恨,而是依賴智慧,蔣遲的智慧可能並不高,但好在他有試錯機會。
於是他又走近了兩步,笑著握緊了程實的手,挑眉打趣道:
「你這名字倒是跟我一個朋友同名,真巧,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他,他是個織命師,很出名的那種。」
程實同樣挑了挑眉,笑道:
「哦?怎麼個出名法?」
「看來你不知道,嗯,那我該從何說起呢......」
又是熟悉的對話,但這次程實很快就打斷了他,他一臉玩味的看向蔣遲,沒忍住嗤笑了一聲道:
「不如......
就從你重置時間戰場那一刻說起吧,如何,騎士先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