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忙著的時候,村東頭突然響起了一陣熱鬧的鞭炮聲。
鞭炮聲剛一結束,村民們就烏泱泱地往村東頭趕,連男人們都出動了,帶著頭紗領著孩子,爭著搶著往村東頭跑。
「他們這是幹什麼?怎麼都往那邊跑?」陳姣姣太過專注自己的事,這些天她一直忙著掙錢、置辦家當,對村裡的事毫不知情。
何慕見狀,用羨慕的口氣告訴陳姣姣:「這是村東頭的陳潔家新房落成,要上樑了。」
「上樑?那豈不是要扔喜糖和吃的?」在陳姣姣的記憶里,這個世界,只要有人蓋了新房,上樑的這一天,就會從樑上往下扔吃的和喜糖。村民們都可以去慶賀,搶喜糖和零食吃。
於景行這時沒忍住插了一句嘴:「豈止有喜糖和吃的,聽說他們家還準備了喜錢呢。」
陳姣姣一聽有錢可來勁了:「真的,那你們怎麼不去搶?還呆在家裡幹嘛,都給我去撿錢去,撿多撿少無所謂,主要是圖個喜慶。」
「家主,我們也可以去?」何慕詫異地問陳姣姣,以前陳姣姣是最討厭他們出門的,他們一出去,就罵他們不要臉,說他們是出去賣弄風騷,給陳家蒙羞。
更別說讓他們去撿別人家上樑的喜糖和零食了,陳姣姣最好面子,就算餓死在家裡,她也不會讓家裡的男人跟其他村民一樣,去撿幾個喜糖和零嘴吃。
「你不是不喜歡我們出去嗎?」於景行跟何慕一樣意外,都不敢相信陳姣姣會同意讓他們去撿零嘴吃。
整天關在家裡,何慕、於景行他們早就悶了。但是沒有得到陳姣姣的允許,他們誰都不敢隨便出門。
「我現在同意你們出去了,想去就去吧,這麼多人一看就很熱鬧。你們每天在家呆著肯定很悶,出去走走也好。」陳姣姣的話說得十分誠懇,沒有一點勉強的意思。
何慕的性子最跳脫,他看著那麼多人往陳潔家趕,心裡羨慕得不行。他不但想去撿喜錢、喜糖和零嘴。還想看看陳潔家的新房子建得有多好看。
陳潔是陳家村出了名的好女人,她娶了兩個男人,鄭興和鄭旺兩兄弟。鄭旺剛生孩子不久,陳潔一直讓他在家休養。
鄭興和沈逸一樣,在鹿安鎮的醫館幫忙。
為什麼說陳潔是好女人,因為鄭興前兩年給她生了一個智力不全的孩子,她不但沒有休棄鄭興,還好好地養著那個孩子,從沒怪罪過鄭興半句。
在這個世界,只要孩子生出來有什麼問題。女家都會說是男人的錯,是男人有毛病,才會生出不健康的孩子。
因為這個原因,好多男人被趕出女家,被迫一個人帶著不健康的孩子乞討、流浪,凍死、餓死的比比皆是。
陳潔家以前跟陳萍家一樣窮,她這人還長得瘦弱,但是她非常能幹,什麼髒活累活都願意干,沒想到短短几年時間,通過他們一家人的努力,竟蓋了新房了。
誰家有個喜事,村民們都喜歡去湊熱鬧,何慕他們自然也想去。
得到陳姣姣的同意後,何慕歡呼著沖回家,舀了清水洗手洗臉,吆喝著蘇郁和於景行跟他一起去。
三個男人帶著面紗,穿戴整齊,一起開心地出門去了。
只有徐五,落寞地呆在院子裡沒有動。
「你怎麼不去?」陳姣姣放下手裡的話,走到徐五面前疑惑地問他。
「我一個家奴,哪有什麼資格參加這種喜事。」徐五情緒低落的低頭喃喃道,他現在這種處境,正是很多男人寧願在女家受罪也不願被休的原因。
當他們還是女家明媒正娶的相公時,就算在女家不受待見,好歹還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村里村外沒有人會看不起他們。
但是一旦被女家休棄,成了棄夫,沒了名節也沒了貞潔,連個歸宿都沒有。就不會有人再把他們瞧在眼裡了,更不會有人邀請他們參加婚喪嫁娶這些大事。
因為他們無法代表一個家庭,他們在外人的眼裡,跟街邊的流浪漢沒有任何區別。
陳姣姣知道這個世界對被休的男人有多殘酷,她十分同情徐五。這麼老實的男人,來這兩天就沒歇過一會,每天除了老老實實地幹活,什麼休閒娛樂都沒有。
「你想去嗎?」陳姣姣想,如果他想去,自己就帶他去一趟,讓他也感受感受陳潔家熱鬧的氣氛。
徐五絞著衣角不說話,他一個家奴,誰會關心他想什麼,想去又能怎樣呢?去了也不受歡迎,說不定還會被主家趕出來。
「你說話呀,到底想不想去?」陳姣姣急得眉頭都皺緊了,問他個問題怎麼這麼費勁呢。
「我想去看看,但是……」
「想去就去,囉嗦什麼。」
「但是他們不會歡迎我的,我怕被趕出來。」
「我陪你一起去,誰敢趕你出來?」
「你說你……陪我去?」
「對,我們走吧,去晚了就不剩什麼東西了。」陳姣姣拉著徐五的手腕,腳下生風地往村東頭跑。
她也想去看看陳潔家的新房子建得好不好看。
兩人趕到的時候,看到陳潔家的新房院子裡,鋪著紅色的地毯。村民們都脫了鞋站在地毯上。
陳潔站在她家的新房子上,不停地往下扔零嘴和喜糖。下面亂成一團,百來號人你推我擠地彎著腰在地上瘋搶著。
陳姣姣看到蘇郁站在人群之外,根本就擠不過其他人。
於景行和何慕倒是成功擠了進去,在人堆里推搡著,卻沒搶到什麼東西。何慕好歹還撿了幾顆糖,於景行手上卻什麼都沒有。
陳姣姣看著於景行狼狽地在人群里隨波逐流,連站都站不穩,被人擠得腳不沾地,一會倒向這邊,一會又撲向那邊,一雙迷人的桃花眼裡滿是驚恐,面紗下的表情肯定相當精彩。
她覺得十分有趣,饒有興致地在外邊看著。直到於景行朝她這邊看了過來,求助地看著她,她才擠進人群,把於景行帶了出來。
「這些人真的太恐怖了,這哪是搶喜糖,這分明是自相殘殺。」於景行站穩腳跟後,對陳姣姣說道。
陳姣姣:「你看我的。」
話音一落,陳姣姣一頭扎進人堆里,在人潮中穿梭自如。一會的功夫,手上就多了幾個核桃、一把花生和十幾顆喜糖。
她把這些東西交給蘇郁,轉頭又扎進人堆里。如此幾次,很快蘇郁、於景行和徐五的手上,都捧滿了東西。
很快輪到最後的搶喜錢的環節了。
陳潔家準備的喜錢一共有一百文錢,這已經算得上相當闊氣了。
當她從房樑上把錢扔下來時,下面的人群全都瘋了,還真跟於景行說的一樣,為了幾個銅板打了起來。
好多人錢都撿到手上了,還被人搶走了。
陳姣姣也撿了兩個銅板,正要往兜里揣的時候,一隻手從後邊伸出來捏住了銅板的另一邊。
陳姣姣抬頭一看,是陳萍。
她還真是不自量力,竟然連我的錢都要搶。
陳姣姣勾唇一笑,手上微微一用力,就將錢幣從陳萍手裡抽了出來。
誰知道陳萍竟賣起了慘:「陳姣姣,你就給我一個銅板吧。我一個人搶了半天,連顆花生都沒搶到。你們都是全家出動,只有我是一個人。」
陳姣姣最聽不得這種慘兮兮的話,她把一個銅板往陳萍的手心一拍:「拿去吧你。」
「誒,好,謝謝呀。」陳萍高興地用兩隻手把銅板捂著,對著陳姣姣彎了彎腰。這一彎腰,她鼓鼓囊囊的褲兜里,就直往外掉東西。花生、紅棗、核桃滾了一地。
陳姣姣冷著臉看了看地上的東西,然後又把目光放在了陳萍的身上。
一向死皮賴臉的陳萍,竟被陳姣姣看得後背發涼,乖乖地攤開手說:「還給你。」
陳姣姣一言不發地拿回自己的銅板,小心地揣進衣兜里。
上樑的儀式到這裡就差不多結束了,大家或多或少都搶到了不少東西。特別是有幸搶到喜錢的村民,更是開心得一蹦三尺高,到處都是喜慶的笑聲。
「謝謝大家願意來寒舍做客,中午還有宴席,我陳潔邀請大家留下來喝一杯喜酒!」陳潔從房樑上下來後,接著又舉著一杯酒,給大夥敬酒。
村民們不傻,知道留下來喝喜酒,就肯定要隨份子錢。而且這份子錢還不能太少,畢竟搶了別人這麼多東西,份子錢給少了也拿不出手。
陳姣姣身上沒多少錢,但是她一心想吃席。這個世界沒有外賣,也沒有飯店和酒店。想吃什麼都得自己親手做。
這對廚藝不佳的人來說,就是個災難。
這幾天陳姣姣一想到現世里那些好吃的東西,做夢都在流口水。
所以當別人為了不給份子錢,紛紛轉身離開的時候,只有陳姣姣沒走,全家都沒走。
陳潔早就料到了今天這個局面,只是她沒想到,陳姣姣會留下來。
剛才大家都在夸陳潔的房子很漂亮,說她家的新房,是除了陳錢錢和李春花兩家之外,全村最好看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