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瑩緊緊捏著那一沓複印件，逐字逐句地看著，眼眶裡打轉的淚，終於忍不住嘩啦啦往外流，那無聲的哭泣格外揪人心。
秦新成蹲在門口抓著頭髮，滿臉的絕望和痛苦，就連老爺子都像是掉了魂一般呆坐在原地。
他們家雖然從一開始因為秦新成的原因，做足了一輩子沒孩子的心理準備。
可人就是很奇怪的動物，越是克制的念頭，越發像是被火燃燒過的荒原，只等待著某日春風一吹，瘋狂長起來。
曾經有過孩子的事實，就是那股強勁的春風，徹底吹垮了他們一家三口的脊梁骨，所有的精神氣全沒了，滿屋子裡都是哀傷。
秦聿珂緊抿著唇瓣。
她覺得自己只要看得開，日子就能快快樂樂地過下去，感情是最為繁瑣累心的，哪裡有自己賺錢開心呢？
哪怕她接電影和電視劇，不管期間主角生活多坎坷，只要結局是大圓滿的就行。
至於悲情戲，即便後面強凹個化蝶，也都到不了她的面前。
秦聿珂最受不住這種場面了，假的也不行！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婁文彥，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如果她沒有拆穿向家給向雪瑩餵麝香的事情，那麼秦新成家的平衡就不會被打破，大傢伙還能勉勉強強繼續假裝快樂地生活。
可如今，他們得知與秦家子嗣擦肩而過的消息……
秦聿珂也禁不住癟著嘴，眼裡瞬間含上了淚。
婁文彥趕忙攬著她的肩膀，往外走去，小聲地說道：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堂叔一家看清了向家的真面目，防止了晚年的悲涼。」
「他們到這個年紀上，已經不會再期待有孩子了，頂多痛一痛，將這麼多年的憋屈、難過全部發泄出來。」
「再說了，若是他們老了，我們還真能不管？」
秦聿珂聽著點頭，話是這麼說，可她心裡還難受，在屋子裡扒著他懷中，從癟嘴到掉眼淚再到嗷嗷哭泣。
婁文彥有些哭笑不得，就抱著人形掛件，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膀，心裡暗道，孕婦果然就是六月的天，情緒化波動的厲害。
結果屋子裡本來傷心的三個人，聽到書房中小姑娘嗷嚎得比他們還傷心，對視一眼撲哧笑出來，堆積厚重的情緒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這孩子心腸真軟，」向雪瑩吸吸鼻子，擦去臉上的淚，笑著搖頭。
秦新成也站起身，將女人擁入懷中：
「雪瑩，我們忘記孩子的事情，跟向家徹底割裂，往後咱們一家三口，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等咱們退休了，就帶著老爺子到處溜達走走。」
他低聲在女人耳邊道：「再說，我還沒過夠二人世界呢！」
向雪瑩羞得滿臉通紅，錘了他兩下，嬌嗔道：「都多大年紀了，還這麼不要臉皮子。爹還在呢，我，我去端飯菜……」
說著她推開他，快步去了廚房，心裡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就好像一件事情終於有了決斷。
她一直相信命運是註定的，比如她註定遇上秦新成，愛得義無反顧，哪怕他坦白自己不能生育，向雪瑩仍舊不在乎。
既然他們兩口子命里沒有孩子，那她何必再強求呢？
秦聿珂這孩子長得模樣俊，人也乖巧聽話，一雙眸子裡藏不下一絲污垢，或許等他們兩口子老了，搬到京都與兄嫂比鄰而居……
老爺子低咳一聲，「哎呦，人老了就成了透明人，我這麼大個活人，咋就不被人看到呢？」
秦新成嘿嘿笑著：
「爹您不是都習慣了？兒子和兒媳婦感情好，一起孝順您，別的人家盼都盼不來的事情，您就偷著樂吧！」
他說完洗了手，趕緊幫媳婦端碗拿筷子，聲音響亮地沖書房方向喊道：「小婁、珂珂出來吃飯咯……」
婁文彥將哭得眼睛都紅腫的女人從懷裡挖出來，「聽到了沒，你堂叔嬸嬸可比咱們想像中樂觀堅強得多。」
「好了，哭完了心情好了些沒？肚子餓了吧？」
秦聿珂眨巴下眼睛，擠不出淚來了，看著自己將他衣服上蹭得皺巴巴的，不好意思笑著任由他給自己擦淚。
「我，我可能淚點比較低？哭完就沒事了。」
「還別說，我真餓了！這一天天啥也不干，還能餓得這麼快。」
婁文彥笑笑，一個人吃三個人消化能不快？
秦家將平時收納到一邊的圓桌子都給搬出來撐好，飯菜擺滿了一桌！
老爺子也樂呵呵地拿出老戰友送的好酒，讓每個人都喝點。
「這酒吶是好東西，平時喝點身子暖和渾身舒坦，累了困了啄一口格外有精神，這心情好了喝上一口美滋滋，心情不好呢也喝上一口煩惱憂愁頓時消……」
「今個兒，咱們大傢伙都倒上點。」
婁文彥趕忙說：
「三爺爺，我媳婦兒身體不太舒服，我替她喝！」
秦聿珂端著酒杯的手一頓，自己拍戲累了乏了的時候也喜歡倒兩杯紅酒品著。
她這一世因為懷孕烏龍在，到現在還沒嘗到酒的滋味呢。
不過她想著自己正在親戚隨時造訪中，沒敢太放肆，就笑著乖巧放下酒杯。
老爺子也沒堅持，瞅瞅這個又瞧瞧那個，笑著說：
「聽珂珂的爸媽說啊，這丫頭從小就有自己的想法，主意大著呢，比她那倆哥哥姐姐都難管。」
「聽話的時候跟瓷娃娃似的，笑眯眯漂亮又乖巧，難纏起來就像小魔王，鬧得人頭疼。」
「有著小婁管著她好啊，省得這丫頭又隨自己的性子，做事沒輕沒重……」
秦聿珂鼓著腮幫：
「三爺爺，哪裡有您這麼扯侄孫女後腿的？」
「人家一向都是小淑女，沒有張牙舞爪的時候！」
老爺子哈哈笑起來，拿筷子點她，「還說沒張牙舞爪的時候呢，這都快咬我到了。」
「你爸媽這句話說得也對，你啊只喜歡聽好話，得順著毛捋。」
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可是大傢伙之間像是沒有隔閡般，親親熱熱地吃飯說話。
老爺子喝得不少，被秦學成和婁文彥扶回屋裡休息。
秦學成下午還有工作，不敢多喝，吃完飯幫著媳婦兒收拾完桌子，喊婁文彥去招待所將東西搬回家裡來。
家裡瞬間安靜下來，秦聿珂跟向雪瑩說了兩句話，兩人都有些困頓，便各自回屋了。
秦聿珂心裡盛著事，躺到床上倒是沒多少困意了。
她索性爬起來，尋到筆和紙，將自己記憶中的方子默寫出來，除了因為長期服用麝香而調理身體的藥，還有各種祛除宮寒、炎症、內分泌失調、滋養卵巢等等的藥方。
至於用哪個，得等嬸嬸去醫院徹底體檢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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