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24-08-30 18:06:09 作者: 枕上聽笙
  蘇慕斯以為自己會摔個四腳朝天,心裡把余榮和李錦曼的祖宗問候了百八十遍。

  出乎意料的,她跌入了一個懷抱,溫暖來自緊貼著背部的身軀,也來自腰間的大手。

  聞到熟悉的檸檬清香,蘇慕斯心裡隱隱有了猜測,抬頭和接住自己的人正面對視:果然是曲朝越。

  持續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有所鬆懈,額角的疼痛似乎有所緩解。蘇慕斯分不清這种放松是因為他及時出現避免了她眾目睽睽之下丟臉的窘狀,還是因為他這個人本身。

  成年男子的胸膛寬廣,將纖弱的少女攬在懷中綽綽有餘。

  手掌中的腰肢纖細得不盈一握,曲朝越此刻卻無半分旖旎的心思,蘇慕斯微紅的眼角清清楚楚落在他眼裡,可以想像在他來之前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曲朝越心裡產生難以抑制的怒氣。

  此情此景本可以引起八卦人士的無限遐思,但本能的求生欲令在座的人完全失去了八卦的技能,因為從曲總緊繃的表情他們切身感到了盛大的怒意。

  他們不禁正襟危坐,大氣不敢出。

  扶著蘇慕斯站穩,曲朝越的怒氣直接轉化為凌厲的質問:「怎麼回事?」

  站在風暴中心,集中接收到了曲朝越凌厲眼神的李錦曼戰戰兢兢地:「曲總,我們就是在開會,產生了點意見分歧,慕斯見自己的意見得不到認同,當場鬧了起來。這不是還在開會嗎,就想請她先出去冷靜冷靜。」

  李錦曼並不覺得曲朝越發怒是為了蘇慕斯,曲氏集團的曲總從來矜貴自持,不近女色,她將他發怒的理由歸結於是蘇慕斯衝撞了他。

  這是把鍋都推到她身上了,蘇慕斯咬牙:「不是這樣的。」

  李錦曼不打算給她辯解的機會,又給她安了一項罪名:「余總本著大局為重的想法勸她先出去,蘇慕斯卻惱羞成怒,不僅不聽,還當眾辱罵了余總。」

  「是嗎?」曲朝越側頭問她。

  不待蘇慕斯回答,李錦曼又搶答道:「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余總也……」

  曲朝越眼神一凜:「我問你了嗎?」

  李錦曼生生被凌厲的眼風逼退了兩步,那一瞬她感到可怕,像被猛獸盯著。

  楊特助拉開主位的皮椅,曲朝越坐下。底下這點小事本不需要他過問,但看他這樣子就是要插手到底了。

  眾人暗道蘇慕斯完了,儘管從客觀角度上他們很同情蘇慕斯遭受的不公對待,但他們人微言輕,在余總的威壓下根本不敢多說什麼,還不是余總和李錦曼說什麼就是什麼。

  何況李錦曼的高明之處在於只挑對蘇慕斯不利的說,對抄襲之事避而不談。而她說的話,雖然細品有些不對味,但你又不能說她撒謊,那都是事實。

  「你罵他了嗎?」曲朝越看著蘇慕斯,又問了一次。

  蘇慕斯坦言:「罵了。」

  曲朝越:「怎麼罵的?」

  蘇慕斯一愣,忽然從曲朝越眼神里接收到了某種信號,脫口而出:「我說『余榮你說話不帶腦子,空口鑑定我抄她,你的邏輯是死了嗎?』」

  她是看著余榮說的,這次提高了音量,把他又罵了一遍,心裡暢快了許多。

  眾人憋笑。

  又被罵了一遍的余榮:「……」

  楊特助站到他身邊,低聲:「余總,曲總只是了解一下事情經過,您不介意吧?」

  余榮敢怒不敢言:「不敢不敢。」

  曲朝越乾咳一聲,掩飾嘴角若隱若現的笑意:「做屬下就要尊重領導,你這樣不行。」

  話雖如此,他並沒有批評蘇慕斯的意思,話鋒直接轉到矛盾中心:「你們抄什麼了?說清楚。」

  輕描淡寫,就把蘇慕斯罵人的事揭過了。

  眾人只當他是注意力都在「抄」這一字上,忘了那茬。

  「抄」這一字直接觸動了李錦曼敏感的神經,她動了動嘴,又想搶答,剛才被盯著的顫慄感又冒了出來,她囁嚅了一下,沒抓住機會。

  蘇慕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給他聽。

  整個過程無人敢插話,他們謹記著李錦曼剛才受到的教訓,就連余榮也只是抹了抹額上的汗,緊閉嘴巴。

  曲朝越聽完,已經大致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目光在場上逡巡了一圈,最後落在余榮臉上。要說抄襲,那肯定是李錦曼抄襲了蘇慕斯的作品,這點毋庸置疑。但在自己來之前,余榮始終對李錦曼多有回護,蘇慕斯在這場對質中完全處於被動狀態,甚至連發言的機會都沒有。


  曲朝越手指敲著桌面,辰娛高層的人事關係他看過一遍便全記住了,余榮和李錦曼並沒有親屬關係。現在看來,這其中有隱情,之後得查一查了。

  曲朝越目光重新落在蘇慕斯身上:「你說你能證明《晨曦》是你的作品,怎麼證明?」

  蘇慕斯:「讓我和李錦曼同時當場作《晨曦》的樂譜。」

  眾人一愣,許風川第一個反應過來:這確實不失為一個直觀直接的辦法!

  李錦曼慌了,她沒受過系統的訓練,怎麼可能會寫譜呢,別說正譜了,就連簡譜她都寫不出來。

  蘇慕斯接著說:「譜曲需要精通樂理、和聲、曲式。既然我們雙方都堅稱《晨曦》是自己所作,那就讓我們當場比一比。真正的作曲人一定能把樂譜默寫出來。」

  這段話是解釋給在場非專業人士聽的,也是說給李錦曼聽,給她施加壓力的。

  「我作曲的時候沒想那麼多,靈感來了直接寫完就直接唱了,根本沒想著記譜。」李錦曼已經慌不擇言了。

  蘇慕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這簡直是爆狼式發言。真正的創作人都知道,寫歌不可能一次就過,要經過反覆琢磨修改,少則十幾次,多則跟她一樣廢了二十幾個版本。

  在場的有不少專業人士,聞言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明說,看李錦曼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蔑視,都是音樂圈的人,版權意識很強,對抄襲都是不齒的。

  李錦曼似乎也反應了過來,臉一下子白了。

  曲朝越命人準備了工具和投影,可以將她們倆寫的譜子直接投影到大屏幕。他伸手示意她們倆:「開始吧。」

  李錦曼騎虎難下,慢吞吞地走過去,和蘇慕斯勝券在握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場比試的結果已經昭然若揭了。

  雙方的譜子在投影上看得清清楚楚,隨著時間推移,蘇慕斯筆下的譜子仿佛有了生命,一個個音符躍動在紙上。而李錦曼筆下,僅僅畫了幾個音符,歪歪斜斜,連第一節的譜子都寫不出來。

  半小時後,蘇慕斯交了樂譜,李錦曼呆站著,面如土色。

  曲朝越雙腿交疊,目光輕飄飄掠過她,她卻感到如千斤重。

  「旗下的藝人抄襲,傳出去非同小可,不僅會對其他藝人造成負面影響,重則連帶著辰娛的股價、辰娛長遠的發展都會遭受不小的打擊。」曲朝越頓了頓,說,「剛接手辰娛時,我在總辦會上說過,絕不容忍任何損害辰娛利益的事發生。」

  他掠過眾人,目光所到之處,無人敢和他對視,都垂著頭自省。

  他的目光最後落到余榮身上:「余總,這是你帶的人。說說你的處理意見。」

  余榮心裡百轉千回,不斷猜測曲朝越的心思。這意思是要重罰?怎麼處理他才會滿意?

  李錦曼向余榮投以求救的目光,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余榮臉色直冒汗,背部都濕透了,他既想保李錦曼,又怕罰輕了曲朝越不滿意,試探著說:「那麼,就取消她這次的單曲發行資格和鴻暢盛典資格?」

  李錦曼微動,似乎是不捨得發單曲和出席盛典的機會。但余榮瞪了她一眼,暗含警告,她只能忍住。

  蘇慕斯心生鬱氣,這麼大的事情,只是這樣小懲大誡?余總保她保得也太明顯了吧。

  曲朝越眉頭微皺。

  是太輕了?余榮察言觀色,連忙補上:「取消接下來打算給她的商務資源?」

  曲朝越不語。

  余榮忍痛道:「雪藏?」

  李錦曼坐不住了,震驚發生:「余總?你不能這麼對我!」

  「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余榮凶她。

  蘇慕斯嗤笑,暗道李錦曼是蠢貨,居然看不出余榮已經在盡力保她了。上次聽了八卦,她知道余榮和李錦曼之間不清白。但明面上沒人提,也沒有證據。

  看李錦曼的樣子,怕是想把她和余榮之間某種關係直接暴露出來。這樣不管不顧,真是沒腦子。若真是被她說了出來,余榮自身都難保了。

  曲朝越若有所思地在李錦曼和余榮臉上逡巡片刻,總算點頭,讓楊志督促後續事宜:「按余總說的辦。」

  楊志:「明白。」

  曲朝越起身,走近蘇慕斯。


  眾人眼睜睜看著,現在風波過去了,他們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曲總今天這一出,難道是為了蘇慕斯?他們瞬間腦補出一則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戲碼。

  蘇慕斯看著他,思考作為屬下,自己此時做出什麼行為比較合理。

  直到他站到面前,蘇慕斯掛起明媚又禮貌的微笑:「曲總深明大義,洞察秋毫,任何詭計在您面前都無所遁形,堪稱當代福爾摩斯。我今天真是走了大運,謝謝您為我主持公道。」

  曲朝越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的許風川:「風川,好久不見。」

  馬屁拍得噼啪響的蘇慕斯嘴巴微張,咦,原來不是來找她的?他們倆認識?

  眾人也是這個疑問。

  許風川站起身,和曲朝越握手:「快三年了吧,自從你去國外後就沒碰過面了。」

  簡單握了手,曲朝越收回,順勢看了下手錶:「我還有事,下次聊。」

  許風川:「好。」

  蘇慕斯知道曲朝越還要趕去鴻暢參加會議,沒有多說什麼,安靜站在一旁。

  曲朝越和楊志出了門,會議室里的氣氛才輕鬆了些。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後續事宜,卻沒人將先前心裡的八卦說出來。

  根據曲總的行為,他們已經否定了剛才不切實際的猜測。蘇慕斯來參賽的時候就填過信息了,婚姻狀態填的已婚,家庭情況寫的父母離異,一看就是個沒背景的老實人。

  要是有背景,還能被李錦曼擠出第一的位置?以曲朝越的身價,要什麼清白的世家名媛沒有,能看上已婚少婦?

  看曲朝越剛才對蘇慕斯冷淡的態度,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怎麼想他們都覺得曲朝越是碰巧撞上這事,加之他和許風川認識,想是看在許風川的面子上,才插了一手。

  會議室的大門敞開著,蘇慕斯自動屏蔽了嘈雜的背景音,靜靜看著曲朝越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忽然拔腿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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