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024-08-30 18:06:13 作者: 枕上聽笙
  蘇慕斯根本沒打算喝酒。

  她嗤笑一聲,手腕一轉。

  賀芸暗道不好,卻來不及阻止。

  白酒潑到了余榮臉上。酒水順著他的脖子流進衣領,半件衣服都濕了。

  現場這一桌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賀芸和坐著的幾個練習生下巴都嚇掉了。

  「你個臭婊/子。」余榮氣急敗壞,手伸向蘇慕斯。

  眼前的一隻肥豬手漸近,是要打她,還是抓她?

  蘇慕斯一驚,想後退,身後又站著賀芸,退無可退。

  時間仿佛被拉長。

  理智回籠,她忽然後怕起來。對方是幾個大男人,她和賀芸在他們手下討不到便宜。

  四周充斥著舞台樂隊的音樂聲,跳舞的、打牌的、拼酒的,各有各的娛樂,沒人注意他們這邊,或者注意到了也只當是一伙人之間的小打小鬧。

  怎麼辦?

  思索間,余榮的手掌已經近到蘇慕斯能看到掌紋的距離。但也僅到這個距離,他無法再靠近一點。

  因為他的手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這隻手的大小、外形都十分熟悉。

  蘇慕斯一愣,下意識轉頭,順著這隻手看上去,隨即印證了她的猜測——曲朝越。

  他怎麼在這?

  所有人的反應和蘇慕斯一模一樣,但回神比她快,紛紛站起來:「曲總。」

  賀芸看見自己本命男神,眼前一亮。

  曲朝越捏著余榮的手,像捏著螞蟻一樣,甩開的動作很有嫌棄的意思。

  他被甩出去的力道帶得踉蹌,撫著發紅髮疼的手卻不敢有怨言,陪笑道:「曲總,真是巧了。」

  「你剛才想做什麼?」曲朝越冷冷說道。

  蘇慕斯側著頭看他,他的側臉線條堅毅,嘴唇緊抿著。雖然像他這種表情很少的人臉上很難判斷出情緒,但這次好像有心靈感應一樣,她就是感覺到了他的怒意。

  而其他人並沒有蘇慕斯這般敏銳的感知力。最直觀的體現就是余榮的辯解:「今晚約了幾個朋友談項目,他們手上有資源,這不,我就帶公司這幾個上進的孩子過來,給她們牽個線。」

  曲朝越目光落到余榮濕漉漉的身上:「怎麼回事?」

  這時大家才反應過來余榮臉色還淌著水。有人遞給余榮一條毛巾,他擦了擦,樣子有些狼狽,邊回答道:「現在的小年輕,太沉不住氣。這不,沒坐一會就鬧著要走。讓她給人敬杯酒,好像要她命似的。」

  余榮將職場的甩鍋之道用得淋漓盡致,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蘇慕斯冷哼一聲,嘴上不肯吃虧:「要我敬酒,你也配?」

  剛才的恐懼不知不覺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敢和余榮嗆聲的底氣。她知道這個底氣是身側站著的人給的。

  余榮指著蘇慕斯,劈頭蓋臉一頓批:「蘇慕斯,你是有點才華,但整個辰娛,比你優秀的藝人多得是,現在就想恃才傲物自持身價,你還早得很!」

  余榮帶來的人和他沆瀣一氣,附和道:「這圈裡談項目,哪個不是在飯桌酒局上談的。結果她倒好,一言不合酒就往人臉上潑。」

  「小姑娘年紀輕輕,脾氣不小。你們余總也是為你們好,資源都給你們捧到面前了。你這行徑著實過分,跟白眼狼實在沒什麼區別。」說著那人又倒了一杯白酒,「這杯酒,就當是你給余總賠禮道歉了,就算是灌,你也得給我灌下去。」

  高腳杯被放在桌上,敲出清脆的碰撞聲。

  曲朝越眼風掃向說話之人,那人後背一涼,忽然噤聲。

  余榮一直在察言觀色,立刻發現曲朝越不悅的情緒。呵,沒有哪個領導能容忍自己的下屬這樣恃才傲物,

  曲朝越看向蘇慕斯,緩緩說道:「確實過分了。這麼過分,一杯酒怎麼夠?」

  蘇慕斯抬頭望他,心裡咯噔一下。她心裡篤定曲朝越不會對她做什麼,但這人從來將心思藏得極深,她實在看不懂他想做什麼。

  只見曲朝越招了招手,侍者聞聲而來,聽了曲朝越耳語幾句又離開,很快端著一盤白酒過來,蘇慕斯粗略一算,大概有快十杯。

  這就是海量,喝完也得進醫院……


  曲朝越伸手端起一杯,遞給蘇慕斯。

  蘇慕斯還沒有接,余榮已經好似勝券在握般笑出聲:「還是曲總公道,哈哈哈。」

  在他看來,蘇慕斯已經騎虎難下。怎麼,難道她敢如法炮製,像潑他一樣潑曲朝越一杯酒?

  就算她敢,那她也就真的完了,徹底完了。

  曲朝越仍然目不斜視地注視著蘇慕斯,她不接,他就抬起她的手,幫她握住高腳杯杯座。

  曲朝越有潔癖,忌諱和別人肌膚相觸。這是賀芸作為他的死忠粉熟記在心的其中一條細則。但他居然主動碰了蘇慕斯的手。

  賀芸在蘇慕斯身後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訝異得瞳孔睜大。

  「拿著。」曲朝越說。

  蘇慕斯被動握緊了高腳杯,隨即趕到一股力道帶著自己的手往外傾,她下意識往回拉,但她的力道比起曲朝越簡直不值一提。

  白酒在空中劃出彎曲的弧線,再一次潑向了余榮。

  可能是被潑出經驗了,余榮這次身子敏捷了許多,居然往後閃了一下。雖然躲過了大部分液體,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潑到一些。

  剛擦乾的襯衫又濕漉漉地貼著他身上的膘。

  「你,你……」余榮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慕斯,又轉向曲朝越,「曲總,你怎麼會?」

  這一刻,余榮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自欺欺人地覺得曲朝越也許是手滑了。

  直到他看見曲朝越把空了的高腳杯放回托盤,雙指夾起另一杯放到蘇慕斯手裡:「繼續,還有八杯。」

  蘇慕斯握著盛滿酒的高腳杯,看了一眼余榮,又環顧四周,不出意外地接收到周圍人窺探的目光。

  這一桌太高調了,旁邊幾桌的人看著竊竊私語,蘇慕斯隱隱聽見有人提到了曲朝越的名字。

  蘇慕斯不想給他惹麻煩,右手拉了拉他的衣服邊緣,低聲:「算了。」

  曲朝越側頭看她,周圍的人那麼多,他卻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人。

  「就這麼算了,豈不是便宜他們了?」

  蘇慕斯偷偷瞄了瞄周圍幾桌的人群,接觸到別人好奇的目光,又連忙垂下頭,小聲道:「大家看著呢。」

  她語氣不自覺地帶了幾分羞怯。聽得曲朝越心頭一軟,趁機牽住她的小手:「行。聽你的。」

  賀芸瞪大了眼睛,這親昵的語氣怎麼回事?這若有似無的狗糧味道是從哪裡傳來的?

  等等,她的好姐妹不會真的勾搭上了自家老闆吧?

  余榮視線在他們倆身上逡巡了幾圈,聯想起一開始曲朝越的所作所為,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這是惹到了最不該惹的人,這下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了!思及此,余榮雙腿顫抖,差點站不住。所幸他的朋友扶了一把。

  曲朝越輕飄飄瞥了余榮一眼,拉著蘇慕斯走開。蘇慕斯並不屑於再分一點眼神給他,走之前不忘拉上賀芸。

  他們走遠了,余榮好不容易恢復了點力氣。

  對上朋友和一眾練習生奇怪的目光,心裡又氣又急,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顏面盡失,急於挽回面子,索性把氣撒在侍應生身上:「怎麼回事?你們尚賓的服務就是這樣?不知道拿條干毛巾來?」

  他氣急敗壞,抬手打翻了侍應生手裡的托盤,酒杯哐當摔在地上,酒水灑了一地。

  侍應生不慌不忙地吩咐人來收拾,不卑不亢道:「尚賓不歡迎鬧事之人,請你們立刻離開。」

  現在連一個侍應生都能甩他臉了?余榮氣得大喘氣:「誰敢讓我離開?我認識你們經理,叫你們經理出來。」

  「我們老闆說了,曲先生的吩咐等於他的命令。曲先生說這裡不歡迎你們。如不配合,就由他們請你們出去。」說著,侍應生指向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一眾統一服裝的保鏢。

  看著保鏢身上賁張的肌肉,余榮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蔫了。

  與此同時,曲朝越帶著蘇慕斯走到僻靜一隅。賀芸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目光在這兩人臉上轉來轉去,滿腹疑問。

  站定後,蘇慕斯擔憂地問:「這樣好嗎,余榮好歹是辰娛的副總。」

  曲朝越那些舉動一點面子都不給余榮留。雖然余榮明面上不敢做什麼,但畢竟以後還一起共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保不准他在背後使什麼絆子。


  思及此,蘇慕斯覺得曲朝越太衝動了:「以你的本事,剛才的場面你肯定有更完美的辦法處理吧。潑酒這種粗暴行徑應該是暴躁老哥才會做的事,你怎麼回事,你最擅長的冷靜自持呢?」

  面對那種情況,他怎麼能夠冷靜?曲朝越自認自己做不到。

  眼見蘇慕斯一副憂心的樣子,他寬慰道:「余榮在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挪用公款、受賄,這些證據楊特助已經提交給董事會。很快他就不是辰娛的副總了,你不用擔心。」

  蘇慕斯一愣,原來他早有準備。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恐怕在接手辰娛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著手調查辰娛的高層了。一開始沒有人事變動,原來只是表面的按兵不動,讓人放鬆戒心而已。

  蘇慕斯這一刻才真正體會到曲朝越的手腕。也是,沒有深謀遠慮,怎麼掌控貿易鏈橫跨全球的曲氏集團呢?

  她發愣之際,曲朝越望向那邊歌舞昇平的大廳,儘管這家會所設置了准入門檻,但有酒有賭的地方,就免不了有人縱情聲色。這種地方,終究混亂了些。

  無意在這裡久待,曲朝越對蘇慕斯:「沒什麼事的話,我送你回去?」

  蘇慕斯點點頭,想了想又問:「對了,你不是去國外處理公務了嗎,怎麼會在這?」

  「今天剛回來,被幾個朋友拉過來湊局。」曲朝越這時才想起被自己遺忘的一群朋友,「走之前和他們道個別吧,在二樓,你一起來?」

  「算了吧,我又不認識他們,貿貿然上去不太合適。」蘇慕斯推拒道。

  曲朝越目光落到蘇慕斯身上,認真道:「帶自己夫人見朋友,有什麼不合適的?」

  不是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夫人」兩個字了,還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臉頰微紅,舌尖泛著甜。

  這兩個字好像比慕斯蛋糕還甜一些。

  蘇慕斯垂眸,情不自禁溢出笑。

  直到眼角餘光瞥到身後的人影,蘇慕斯笑容一僵:她是不是忘了什麼……

  啊啊啊啊,她當時只想著把賀芸拉出那個是非之地,結果曲朝越一直牽著她的手走了一路,她注意力不知不覺被他牽走。一說起話更加沒有多想,都忘了賀芸一直跟著她們了。

  蘇慕斯深吸一口氣,慷慨赴死般轉頭,果不其然對上賀芸的目光,那是吃瓜噎著了的眼神。

  蘇慕斯張了張嘴想解釋,卻像卡帶一樣,半天說不出口。偏偏曲朝越還唯恐天下不亂般加了把火,他湊近蘇慕斯,臉對臉,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曲太太,你朋友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蘇慕斯倒吸一口涼氣,她仿佛聽到了什麼坍塌的聲音……

  賀芸:沒錯,我家房子塌了!!

  ***

  曲朝越回到尚賓二樓包廂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盛情歡迎,眾人八卦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英雄救美,曲朝越你可以啊!沒想到榆木疙瘩也有開竅的一天!」陸暨取笑道。

  顧衍洛倚著下巴,饒有興趣:「朝越,你是看上人家了?看上就追。有什麼不懂的就問你時哥,讓他幫你支招,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有的是經驗。」

  被點到名的唐時靠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放蕩不羈:「好漢不提當年勇,沒看哥微博個簽嗎?從良了,不近女色。」

  陸暨笑出聲,對曲朝越說:「他追在紀初身後那麼多年都沒追到,別指望他,學他你就要出家當和尚了。」

  不知道哪個字戳到了唐時痛點,他悶不做聲,默默喝酒。

  這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曲朝越置若罔聞,逕自拿起桌上的車鑰匙。

  站在落地玻璃前的馮千柔靜靜地看著他,在他即將經過時叫住他:「不多玩一會嗎?難得大家聚一次。」

  曲朝越:「不了。」

  「這就要走了?」陸暨坐著喊他。

  曲朝越晃了晃車鑰匙:「我送人回去,先走了。」說罷走出去。

  見狀,顧衍洛坐直身子戴口罩,起身。

  陸暨:「你也要走?」

  顧衍洛:「到點了,回家睡覺。」

  陸暨看了看時間:「這才十點,你沒搞錯?」

  「回去哄孩子睡覺。」

  「小孩有夏兮哄不就行了,你湊什麼熱鬧。」

  「兮兮哄小孩睡,我哄兮兮睡。」顧衍洛微笑,隨即又對他們補了一刀,「算了,我和你這種孤家寡人的講什麼,你又不懂。再會。」

  他走後,包廂里就剩陸暨、馮千柔和一瓶接一瓶灌酒的唐時。

  馮千柔還站在單向玻璃前,目不轉睛地看著樓下。

  陸暨走近,看了看她的側臉,又看向樓下。大廳歌舞昇平,人們嬉笑打鬧,音樂室太響了,將一些人心碎的聲音掩蓋。

  但有心之人還是聽得見。比如陸暨,他看著馮千柔平靜的側臉,聽到了她心裡的哭聲。

  陸暨:「你都看見了吧。」

  馮千柔:「當然看見了,這裡是視野最好的地方。」

  無論是從來淡漠疏離的曲朝越為她出頭的衝動舉動,還是緊緊牽著她的手,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曲朝越跑出去時緊皺的眉頭,緊促急切的步伐。

  馮千柔目光落到沙發上,那是曲朝越落下的錢包。他當時太急了,匆忙起身時連錢包掉在沙發上都沒發現。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可太肥了,有顧衍洛,還有下一篇的唐時客串,可謂豪華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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