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鐵山駕駛著房車原路返回,終於在路邊發現可憐兮兮的我。
這傢伙急的都要哭了,一邊舉著手機和靈溪匯報情況,一邊拉著我上下檢查道:「怎麼樣,受傷了沒有?」
「要不是小魚兒在衛生間看到你掉落的手機,且車窗是敞開的,我打死都想不到你會被敵人暗中劫走。」
「你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大小姐的信任和囑託?哪還有臉活著回京都?」
「我特-麼的……」
鐵山心態崩潰,蹲在地上嗷嗷大哭。
小魚兒從車上下來,一臉關心的拉著我道:「蘇寧哥,你沒事吧,那群壞人有沒有傷害你?」
我故作痛苦的揉了揉腦袋,表情茫然呆滯道:「記不清了,我就記得有兩個黑衣人從車頂翻進車內打暈了我。」
「當我醒來的時候稀里糊塗的躺在路邊,恩,對了,是個頭戴面具的黑衣老人叫醒了我。」
「他,他說……」
我裝模作樣的仔細回憶道;「他說受人之託,讓我在路邊好好等著,會有人來接應我的。」
哽咽中的鐵山聽到我的回答,當即起身道:「我聽大小姐大致說了下,她那邊好像也是個戴著面具的神秘老人出手相助。」
「受人之託,想必是崑崙掌教留的後手。」
「是吧,我也是這麼想的。」我附和道。
隨後,鐵山又追問了我幾句,問我有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是運宗的探子還是佛門的和尚。
我含糊不清的應付著,一問三不知,弄的鐵山徹底沒了脾氣。
回到房車,鐵山開車往靈溪那邊趕,我在衛生間洗漱,順便將身上的髒衣服換下。
今天將身軀交給九陽臨時掌控實乃形勢所逼,不得已,卻不得不這樣做。
如果沒有九陽出手,靈溪和唐靜月必死無疑。
逃走的裴川與季青禾,甚至連崑崙三十六劍都將凶多吉少。
這對崑崙而言堪稱滅頂之災,是難以承受的慘痛代價。
靈溪等人之所以會來墨家寨全是因為我體內的噬心蠱毒,三翻四次的遇險受傷命懸一線,這都是為了我。
即便我心裡對九陽的降臨感到萬分恐慌,可現實卻逼得我必須向九陽妥協。
畢竟我只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弱小老百姓,只有藉助九陽的力量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幫助大家渡過難關。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這群人中還有靈溪的存在,那是我愛到骨子的女人,是我以後的妻子呀。
能站在她的前面為她遮風擋雨,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當然了,後悔還是有的。
尤其是九陽的元神纏在了我的三魂七魄上,隨時都有吞噬我的可能。
這讓我心緒不寧,忐忑不安,心裡懸著的石頭越來越重。
重若千鈞,不可逆轉。
一旦魂魄被九陽吞噬,具體會發生什麼我不清楚。
但最起碼的,屬於我的魂魄消失不見,蘇寧就肯定不再是蘇寧了。
說的簡單點,那個蘇寧是由九陽主導的蘇寧,一個占據我身體的冒充者。
一想到我日後的人生道路將會被一個冒充者走完,我的心情無比淒涼。
劫後餘生的歡喜慢慢消散,僅剩恐慌無助充斥心頭,渾身泛冷。
我不想莫名其妙的離開這個世界,更不想被人取代。
我想好好的活著,解決體內的惡靈,陪著靈溪,陪著家人。
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比如答應爺爺考個好大學,光宗耀祖。
答應奶奶一定會娶靈溪過門。
答應三伯去鳳凰山祭拜夏白柚,每次拎兩個柚子。
答應蘇童鳶一起回桃山村給爺爺上墳。
我答應了很多事,一件都沒完成呢,我不想食言。
可反過來想想我又能做什麼呢?
九陽何其強大,在他面前,我真的連螻蟻都不算。
反抗?呵,除非我抱著玉石俱焚的念頭毀掉自己的身體,否則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這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要挾九陽的手段,還是拿自己的命換來的。
說起來多麼可悲可笑呀。
洗完臉,換了套乾淨衣服,我躺在床上兩眼無神,亂七八糟的想著。
我突然特別懷念以前在桃山村的生活,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粗茶淡飯雖說苦了些,但每天都過的很開心。
上山摘野果,下河抓魚蝦。
聽奶奶說村子裡的八卦事,和我爸下象棋。
時不時的去大伯家竄門,混點大伯母親手做的炸麻花,炒黃豆。
咬在嘴裡咯嘣脆,那叫一個香哦。
哪有現在的絕望,哪有現在的煩惱?這種好像再也看不到天亮的心酸不舍,整個世界只剩黑暗。
小魚兒給我倒了杯熱茶,面帶擔憂的站在床邊跟我說話。
我滿腦子都是九陽的事,壓根沒聽到她在說什麼。
支支吾吾的應答,渾噩如夢。
晚上十一點,車子回到廢棄的廠房門口。
見到平安無事的我,靈溪第一次打破矜持,在眾人面前輕輕的抱了我一下。
「來來來,我也抱一個。」裴川親熱的摟著我的肩膀,笑容燦爛道:「你小子真是命大,這都讓你躲過一劫。」
「你們也一樣啊。」我拋開心底的憂愁,強顏歡笑道:「運宗和佛門各死了四位長老,偷雞不成蝕把米,虧大發咯。」
「哈哈哈哈,可不是,一想到這個我就興奮的想叫。」裴川手舞足蹈道:「你當時跟鐵山離開,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我給你說說啊。」
「我們打不過那八個老東西,師姐以同歸於盡的心理讓崑崙三十六劍護著我和青禾後撤。」
「我半路上哭的稀里嘩啦,想著如果能安全的回到崑崙山,我一定加倍努力,努力成為天靈師,想方設法為師姐報仇。」
「嘿,我那會哭的都不能自控了,沒想到師姐來了個電話,叫我們回去。」
「我尼瑪,我當時以為是假的啊。」
裴川笑著笑著又哭了出來,他直視靈溪,像犯錯的孩子弱弱低頭道:「師姐,下一次別趕我們走好不好。」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師姐弟,也是親人。你要我和青禾眼睜睜看著你死,那種痛,我這輩子不想嘗試第二遍。」
「你要是死了,活著的我們只會生不如死。」
「真的,這裡很痛。」
裴川敲了敲胸口,齜牙咧嘴卻前所未有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