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這一覺睡得很沉,她像是做了很長的夢,醒來時滿心都是空的,就好像回到某個世界的秋日午後,睡了個沉沉的午覺,一覺醒來,金黃的秋陽落在身上,睜眼看向窗外高遠的天,恍惚覺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她有種不真實感。
揉著疼痛的腦殼,元素從床上爬起來,環視這間屋子,這間房間不大,布置得很溫馨,看起來是個單身女性的房間,房間裡有很多關於料理的資料,冰箱上貼著很多關於西點的小貼士,還有一些主人心得分享。
難道女主的職業是西廚?和廚師相關的事情元素都很擅長,這個世界應該不會太難吧?
元素打開穿衣櫃,柜子里的服裝偏簡約風,簡單卻有設計感的白襯衫,簡單的淺色牛仔褲,簡單的板鞋,看得出主人雖然不是一個時尚潮人,卻讓人覺得很舒服,衣服鞋帽都不是奢侈品,卻也有不少小眾品牌,可見原主是個對生活品質有講究的人。
元素搭配好,照了下鏡子,鏡子裡的女人皮膚白淨,骨相很好,顴骨的位置恰到好處,撐起一張不算嚴肅,不笑時卻顯得有點清冷的臉,元素抿唇微笑,她笑得時候整張臉立刻生動起來,為容貌加了幾分,加上又高又瘦,和以往一樣,只要好好打扮,都是非常出色的美女。
元素滿意地拿起帽子,按照記憶中的地址去了一間咖啡館。
沒有原身和系統出來布置任務,元素有些不習慣,可她記憶中她經常會來這家咖啡店,應該是在這工作才對,果然她進門後,員工喊道:
「老闆娘?」
元素點點頭,笑笑:「生意如何?」
「生意?」員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咱們咖啡店不是倒閉了嗎?我這次來是為了娶我落在這的東西,怎麼?你不記得了?」
元素怔了片刻,環視這家咖啡館,不得不說,原身的眼光極好,這家咖啡店坐落在極其繁華的街道後面,鬧中取靜,三面玻璃窗,裝修是典型的英式風格,元素可以想像,咖啡店開業時,門口幾個帶陽傘的桌子,屋內幾個喝咖啡看報紙的人,咖啡館裡飄著濃濃的咖啡味道,每次客人開門,咖啡香味都會飄得滿大街都是,她仿佛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回過神,眼前的咖啡店已經破落了,桌子上積滿了灰塵,到處是蜘蛛網,一派破落。
元素疑惑:「咖啡店怎麼倒閉了?」
員工驚訝地看她一眼,「咱們店生意一直不是很好,但也可以勉強應付,您前段時間沒來店裡,後來有個人來說您要把店轉讓,之後店沒轉出去,員工就把桌椅什麼的賣了抵工資了,不過我可沒賣東西。反正,現在店裡的東西都沒了。」
「老闆,您為什麼一直沒出現?生病了麼?」
應該是原身遇到什麼情況,很久沒來店裡吧?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任務包不包括拯救咖啡店,不管包不包括,她都要把咖啡店給拯救回來,否則她拿什麼養活自己?
想著,元素沉吟道:「是的,我之前生病了。」
「我也聽說了這件事,所以我一直想著您好了以後能再回來。」
元素有些驚訝,生病了幾個月,工資都沒法,店裡竟然還有沒跑的員工?
「你為什麼不走?
「老闆,您忘了?」男員工笑笑:「之前我媽腿斷了,是你給了我五千塊錢,我又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你一個年輕女人做一間咖啡店也不容易,我要是跑了,誰來守這個店?」
元素有些感慨,所以說做善事是有福報的,哪怕所有人都走了,這店裡還有個人在守著。
「房租還有多久到期?」
「半年吧?就是一直轉租不出去。」
「沒事,既然轉租不出去,我們就重新開始吧!」
「啊?老闆,這桌椅都沒了,你還要重新開店?」
元素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這個員工叫阿吉是元素咖啡店的老員工,之前他母親住院,錢都不夠,元素借過錢給他,因此他對元素一直很忠心,眼下有了他,元素也能夠熟悉咖啡店的業務,大概知道原主之前是怎麼經營的,她看了帳本,原主的咖啡店生意不好不差,但因為地理位置不錯,倒也有一堆常客,不過這個地段的租金貴,工人工資又高,工人兩班倒,一個月的工資開支就得好幾萬,是以這個咖啡店只能勉強運營下去,之前原身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好久沒來,工人就把咖啡店的東西搬去賣掉抵了工資,如今咖啡店只剩下一個員工,倒也好了,省了員工開資,不太忙的時候,兩個人也可以做的過來。
元素去二手市場買了桌椅,總共花了三千多塊,又買了一些乾花布置在桌子上,噴了上等的香水,又去某知名的香氛店買了香氛蠟燭,加上購買原材料的費用,七七八八花了七千多,好在原身卡里還有些錢,倒也是夠的。
元素和阿吉整夜忙碌,終於把咖啡店給開起來了。
當天早上,元素早早就來開門,她在咖啡店門口搞了個小櫃檯賣早餐,有三明治、蛋糕等食物,她觀察過這附近有幾家商場,裡面的員工收入都是金領級別,偏偏附近的餐食都是針對逛街客人的,沒有什麼時候適合這些員工做早餐的,元素便想著做了這些食物。
她把食物做好後便開始研磨咖啡,咖啡香味很快沿著大街飄散,也是奇怪,這家的咖啡粉特別香,香到路人頻頻側目,好奇這香味的來源。
很快便有幾個路人過來,周邊商城的員工也有人來。
「老闆娘重新開業了?」
「很久沒喝你家的咖啡了。」
「為什麼忽然關門?」
元素和大家聊著,看出來原身算是個很和善的人,跟客人相處的也不錯,不少客人專程來這裡看她買食物。
一個女白領咬了口三明治,略顯驚訝,「比之前做的還好吃,老闆出去進修了?」
「是啊,去國外進修了一圈。」
元素撒了個不算謊的謊言。
「難怪了!真的比很多大師做的都好,我之前在國外留學,那邊有幾家甜品店生意很好,排隊要排好幾天的那種,但說實話,他們做的未必有你的好吃。」這個女白領連咬了好幾口。
她又打包了兩塊蛋糕,元素想著不是給閨蜜就是給上司的,便替她好好打包了,還給配了手提袋。
「謝謝。」她感激地看向元素,又問:「你們家現在還是專做咖啡嗎?」
「不是哦,我們晚上改成咖啡和酒吧一體的清吧了,白天喝咖啡,晚上喝酒,你可以過來玩玩。」
「好的,這周末我帶朋友來玩。」
元素目送他們離開,忽然重拾這種久違的感覺,經營一家小店或許不是多麼大的理想,卻是讓人特別舒服的事情,經營一家店,看著一家店從無到有,會讓人有種種田的感覺,心裡的滿足感是無可替代的。
其實經歷過這麼多世界,元素在每個世界都算是女強人,她做過各種職業,糕點師、設計師、主播、網紅、明星……她體驗過很多種人生,雖然每個世界的職業不同,但她漸漸明白,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精彩和不易,每個人都在羨慕別人的人生,或許就像站在窗內看窗外一樣,遠遠看去,總是覺得窗外的一方天地特別精彩,真要出去了,窗外的天地太大,或許就再也沒有這種感覺。
不同職業帶來的體驗感或許會不同,可都需要人去努力經營,不管做生意還是談戀愛都沒有容易的,都需要付出,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想要遇到更好的別人,就得先讓自己變得更好,天上不會掉餡餅,適用於各種事情。
學業、戀愛、事業……
只要不是錦鯉,還得踏踏實實地做。
元素擦好桌子一抬頭就見一個穿著風衣的男人走進來,他個子很高,眼睛深邃而下場,看人時雙眸微斂,不與人直視,但他氣質很強,哪怕元素站的很遠,都能感覺到他的影響力。
她笑著走上前,「喝點什麼?」
「看看。」對方聲音很低,依舊不與她對視,也沒有深談的打算,元素因此把菜單遞過去,沒再繼續問話。
男人坐在窗邊的角落裡,點好後就掏出電腦處理工作,之後又進來幾桌客人,大家下意識離他遠遠的,不知道是覺得他不好惹,還是不想打擾他。
他點了杯清咖,元素把咖啡煮好,笑著端上去。
「要奶和糖嗎?」
「不用。」
「要糕點嗎?」
「不用。」
話說完,卻見元素放了個小盤子在他邊上,盤子裡放著幾塊餅乾,男人疑惑地抬頭,元素第一次和他對視,不禁感嘆,這男人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出色,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饒是其他人也有這樣深邃的眼眸,卻沒有這樣……
讓元素難以形容的,深邃卻帶著防備,防備里又帶著一絲無害,非常複雜的眼神。
他很快低下頭。
元素看得出他不習慣與人交流太多,便笑道:「這是我們店的新品餅乾,免費送的,你嘗嘗吧!可以給我提意見哦!」
「嗯。」他很快端起咖啡。
元素觀察到他端咖啡的手不停顫抖,很久才穩住。
奇怪的男人。
他奇怪的不止這一點,一般的人哪怕喜歡喝咖啡,也不會這樣,一杯接一杯地點,他在元素的咖啡店裡從早上坐到了晚上,到了晚上,元素端了一杯香氛蠟燭過去。
「好聞嗎?」
「什麼?」他聲音還是那麼清冷。
元素歪著頭,勾唇道:「這個香味,是我特地為你挑選的。」
影中水的香味很好聞,裡面黑加侖、檸檬、黑醋栗的味道糅合在一起,形成其獨特卻又矛盾的香味,有的人乍聞很不習慣,慢慢品,卻能感覺到它的吸引力,元素覺得這香水味跟眼前這個男人很般配,它和市面上大部分香水味都不同。
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和外面那些妖艷賤貨不一樣。
他頓了片刻,似乎有片刻的慌亂,很快又說:「是嗎?確實……很好聞。」
元素笑了起來,這男人性格真有趣,經歷過這麼多世界,「男人」都坐過,還沒遇到過這種害羞型的男人,也不是害羞,他更像是不懂怎麼和人交流,似乎有點自閉?說實在的,他打扮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個很有教養,家庭很好的人,再加上長相和身材,有這樣條件還自閉,真是讓人覺得沒天理。
「很適合你。」元素笑著離開。
她不知道的人,她離開後,他盯著她看了很久。
孟東宇剛到家,幾個人便圍了過來。
「怎麼樣?」
「打你電話也不接。」
「你好歹該回復一下,你跟她交流了麼?說話了嗎?」
「她記得你嗎?她對你有什麼反應?她狀態如何?」
面對一群人的逼問,孟東宇沉默許久,終於露出一種愉悅的表情。
「嗯!」
「她真的跟你說話了?」
「是!」
「說什麼了?」
孟東宇一字一板:
「喝點什麼?」
「要奶和糖嗎?」
「要糕點嗎?」
眾人對視一眼,終於無聲嘆了口氣,所有人都一副「我就知道他」的表情。
「喝點什麼?奶還是糖?要糕點嗎?」牧冬掐著嗓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不過孟東宇是這個脾氣,他要是真的能好好走上去跟元素聊天,那才奇怪呢。
「哈哈,我估計人家也是一臉懵,心道這男人才花了幾十塊錢,在她那蹭吃蹭喝蹭冷氣,晚上還不走。」
孟東宇扭過頭,一副彆扭的神色。
看他的模樣是深沉掛的,確實難以想像他背地裡會露出這種與氣質不符的表情。
可了解他的人會知道,孟東宇對人群有天生的恐慌,除了幾個熟悉的朋友和家人,他對任何人都難以開口接觸,雖然之前好了很多,可這段時間病症又嚴重了,這次孟東宇會去咖啡店,也算是邁出新的一步。
「你覺得她怎麼樣?」牧冬眨眨眼。
孟東宇抿唇,下意識笑了:「好!」
「哎呦喂!就一個好字我聽出了很多寒意,大家說說,是我腦補太多呢,還是孟東宇的表情太噁心?」
「我覺得是太噁心了!太肉麻了!」
孟東宇沒做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大家定睛一看,卻見那是一張結帳單,上面寫著——
清咖39元
清咖39元
清咖39元
大家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可孟東宇卻像是對待什麼寶貝,把紙摺疊好小心翼翼收起來。
見他上樓,大家才對視一眼。
「我看孟東宇的情況一點也沒好,反而更嚴重了。」
「我看也是,一整天都不敢主動說話。」
「明明都盯人家很久了。」
「萬一人家認為他是什麼色狼怎麼辦?我看他連一張紙都收著,這狀態也夠恐怖的。」
元素的咖啡店生意很快好了起來,就連阿吉都直呼沒料到,他說之前咖啡店的生意不溫不火的,只有周六周日,街上的人多,這裡的生意才會連帶著好起來,而元素現在做的咖啡和糕點就像是有魔力,所有人都很喜歡。
「老闆娘,你該不會真的去進修了吧?」
元素邊擦桌子,邊笑道:「是啊,我去進修了,所以,我們應該招新的員工了!」
「對了,老闆娘,你有沒有注意到每次坐在窗戶邊的那位先生?」
元素立刻想到那位孟先生,因為對方簽過銀行卡帳單,她知道對方的名字。
「怎麼了?」
「我老覺得那位先生在泡你?」
元素驚訝地看他,「泡我?」她忍不住笑了,「你從哪看出來的?我每天和他說話不超過三句,一句是『點什麼?』一句是『要糖要奶嗎?』還有一句就是『拜拜!』」
阿吉擺手道:「不,別說我多嘴,老闆娘,男人對男人有這種天生的直覺,那個先生每天來時你都在,但你經常出去送貨,你說怎麼那麼巧?再說他每次都要你點單,走的時候表情也很滿足,而且每天桌子上的點單紙都不見了。」
阿吉嘆了口氣,心說老闆娘似不似傻啊?那麼明顯都看不出來?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呢?孟先生一看就單身,不然也不可能在咖啡店坐一整天,也不接電話不上網,就一直工作,老闆娘,我覺得孟先生很帥,你可以考慮一下。」阿吉八卦道。
元素摸了摸下巴,泡她?每天來喝咖啡,睜眼都不瞧她一下是在泡她?阿吉實在想多了。
次日是周末,元素一直很忙,孟東宇也來了,就坐在老位置一直工作,元素盯著他有幾次,他從來不抬頭看她,也不會偷瞄,更不會經常叫她過去服務,絲毫沒有泡她的跡象,再說她剛從別的世界過來,跟孟東宇沒有多餘的接觸,除非孟東宇喜歡的是原身。
孟東宇今天走得早,到了下午就來結帳離開。
下午,元素忽然接到很多訂單,來自於一個很奇怪的地址,元素琢磨著上面的地址問:「咱們附近有這個地方?」
「柏樹林後面的研究所?說起來,這條街盡頭柏樹林的後面確實有一幢房子。」
正是忙的時候,店裡的人走不開,元素拎著咖啡和糕點,打算自己去送外貌。
「老闆娘你小心點。」
「沒事,我開小電驢去。」
「你會開?」
「會!放心吧!」元素說著,騎著小電爐去了送貨地址。
這條街有幾百年歷史了,因為街尾的柏樹林很出名,被很多文學家和曲作家寫進自己的創作中,以至於這片柏樹林吸引了全國各地很多遊客,因此便一直沒拆被保護下來,穿過柏樹林有一排英式建築,大門緊閉,看起來像是酒店,卻連個招牌都沒有,這是什麼奇怪的研究所?
元素推門進去,研究所沒有人,她尋著門牌號往上走,路過一間房間,聽到裡面傳來微弱的對話聲,元素正要敲門,忽然被人叫住。
「站住!」
她一抬頭,就見一個留著花白鬍子的老人家從裡面走出來,他看起來慈眉善目,但是表情略顯嚴肅,他穿了件研究人員的白袍,看起來很有權威感,像那些養生產品上的老專家。
眼下他正俯視著元素,眼神複雜。
「你來幹什麼?」
元素琢磨這話的意思,揚著手裡的外賣道:「我來送外賣,柏樹林後的研究所,說的不是這裡?」
「嗯!」
奇奇怪怪的研究所,奇奇怪怪的人,元素無所謂似的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正要走,卻聽他問:「姑娘,你的身體還好吧?」
見元素驚訝,才補充道:「我見你頂著烈日送外賣,關心你一句。」
元素笑了笑:「我沒什麼,身體很好,放心好了,我從小身體就好,就是軍訓跑20圈我都不會暈倒,這點活算什麼?」
等她走,幾個研究員簇擁著孟東宇從裡面出來,牧冬盯著元素的方向道:
「東宇,我怎麼覺得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廢話!」老教授冷嗤:「給你你也會不一樣。」
「可我看她對我們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這話又迎來老教授的白眼。「有印象才不正常,你又不是沒做過數據研究。」
牧冬噎了一下,他想說怎麼著也該有點印象吧,畢竟他們朝夕相處了很久呢,不過他一個不算親近的人知道對方忘了自己都會覺得失落,像孟東宇這種暗戀人家的,心裡只怕會更難受吧?
更何況孟東宇是那種情況。
牧冬忍不住嘆了口氣。
見孟東宇一直盯著元素離開的方向,牧冬忍不住拍拍對方的肩膀,嘆氣道:
「得了,兄弟!別看了!把這樹林看穿,人家也不會回來!」
「她忘了我們沒關係,可她永遠不知道東宇為她做過什麼。」
牧冬點頭道:「至少試驗成功了,她的情況也有所好轉,東宇還可以遠遠看著她,這對東宇來說也足夠了,是吧?東宇?」
孟東宇很認真地點頭,聲音前所未有的沉悶:
「是,她不記得我沒關係,只要她過得好就行。」